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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辰時，陽光很暖，光線很足。
“小姐，你身子還沒好，怎麽又跑來曬茶了？”
說話的是蘇莘的一個小丫鬟，她急忙去接過蘇莘手裏鋪滿了茶葉的竹扁：“給我，你快去休息，茶奴婢來曬。”
“我沒事。”蘇莘沒讓她接竹扁：“這個點了，樂先生和慕姑娘他們也該要下樓用膳了，阿香，你去讓後廚多備點茶水點心，我要好好謝謝他們昨日的救命之恩。”
頓了下，她又說：“再去告訴阿福，免了他們這幾日的食宿費。”
那幾位像是含著金湯匙的貴客，這幾日吃的用的住的都是最好的，這要免了所有費用，店裏得虧多少啊？
阿香在心裏默默算了賬，嘴裏閑聊似的：“小姐，你還不知道吧？那位樂先生一早天還沒亮就帶著行囊走了。”
蘇莘手中的動作一頓：“走了？”
“是啊。”阿香點點頭：“聽阿福說，他們一行人差不多都走了，現在就隻剩下慕姑娘一人還在。”她問：“小姐，人都走了，這茶水點心就不用多備了吧？”
不然多浪費，多虧啊，阿香是個精打細算的小丫鬟，都是從她家小姐身上言傳身教來的。
蘇莘望著竹扁裏的茶葉，沒做聲，在走神。
“小姐？”還是沒反應，阿香伸手在她麵前晃了晃：“小姐？小姐？”
“嗯？”蘇莘抬眸：“你說什麽？”
阿香又問一遍：“我說現在就隻剩慕姑娘一人了，茶水點心還要多備嗎？”
“備，多備點。”蘇莘聲音低低的，沒在狀態。
阿香有些擔心：“小姐，你沒事吧？”
蘇莘擺擺手：“沒事，你去吧。”
阿香正要走，忽然想到什麽，又折回來：“對了小姐，那位樂先生好像留了東西給你，剛剛阿福去敲你房門你沒在，他就把東西放櫃台了。”
“知道了。”蘇莘還在走神，她忽然回神：“你說什麽？”
“我說——”阿香還沒說，蘇莘便已將手裏的竹扁往架子上一擱，撩.起裙擺匆匆往堂內跑。
“小姐，你慢點，當心摔了。”
阿香後腳跟著進屋的時候，看見她家小姐站在櫃台邊，手裏拿著一幅畫卷樣式的長卷軸，又在走神了。
阿香走過去喊了好幾聲，蘇莘才回過神來。
阿香探頭去看：“小姐，那位樂先生給你畫了什麽呀？”
“是一幅字。”蘇莘將字卷收起來，她問：“樂先生有沒有留什麽話？”
“話沒有留，不過……”阿香把放在櫃台角落的一花瓶推了推：“喏，這一株山茶花也是樂先生留的。”
這一株山茶花就是昨夜樂天摘的那一株了，經了一.夜，還沒有水的滋潤，花葉已經有點蔫了，不複昨夜“仙姿”。
看到這一株蔫蔫的山茶花啊，阿香可有得抱怨了：“小姐，你說這樂先生也真是的，這山茶花分明是咱們門外摘的，還是你最喜歡的花色，平日裏你都舍不得摘，生怕它提前枯萎，這樂先生不問自摘不說，竟然還借花獻佛——”
“阿香。”蘇莘眼神警告她不要亂說話。
阿香閉嘴了，在心裏抱怨：借花獻佛就算了，連給花裝上花瓶都不知，搞得蔫蔫的一朵，要不是她今早及時給這花插到花瓶，這花早就蔫得抬不起頭了。
蘇莘把手裏的字卷給阿香：“把這幅字掛到咱們店門口。”
阿香不解為什麽要掛到店門口：“樂先生寫了什麽？”
蘇莘把字卷的內容念了出來：“一器成名隻為茗，悅來客滿是茶香。”她評價說：“樂先生是個有詩和遠方的人，你莫要詆毀。”
阿香知道她家小姐是陷進去了，她為她家小姐小抱不平，小聲嘀咕：“我看他是沒眼力見，走就走了，還寫個店招，是看咱店生意不好嗎？”
嗯，單單字麵來理解，這就是店招，不然小姐怎麽會讓掛門口？
蘇莘聽見了，柔聲斥責：“莫要亂說。”她將花瓶裏的山茶花拿起來，輕撫著蔫蔫的花葉：“這花終歸會枯，會凋零，永不複豔，樂先生隻是個咱們店裏的一個過客，可能會再來，亦可能永不複返。”
輕輕淺淺的語調，夾著絲絲縷縷的悵然和失落。
阿香沒太聽明白，但她感覺出來她家小姐傷心了：“小姐，這花既然要死了，留著也沒用，我拿去丟了吧？”
若是可以的話，她想把手裏的“店招”也給扔了。
蘇莘像是看穿了這個小丫鬟的小心思，她沒有把手裏的花給她，還把字卷拿了回來：“你去忙別的，我自己去掛。”
“哦”阿香有些不死心，又瞥了一眼小姐手裏抱的字卷，她眼尖，忽然看到了字卷上有兩行狀似螞蟻爬的小字：“小姐，你看這裏好像還有字。”
字就寫在字卷的角落邊上，很小很小，若不仔細看的話，根本就看不見。
阿香貼臉去看，她識字不多，一字一字艱難地讀：“有羊一人，青湯宛分。角後相禺，舌我原分。”
認字不多，知識點有限的阿香完全搞不懂其中意思：“小姐，這有詩和遠方的樂先生寫的這是什麽意思啊？又是羊又是湯的，怎麽聞著有一股滿滿的鄉土氣？”
什麽詩和遠方？她看啊，這位樂先生就和她是一類人，土裏土氣，俗不可耐，不解風情。
阿香一個勁兒在心裏為她家小姐抱不平，把阿福平常說她沒文化的詞全用上了。
蘇莘將字卷拿近了瞧，不知是看到了上麵的小字內容，還是被阿香逗樂了，她掩嘴而笑，細聲細語地說：“這上麵寫是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適我願兮。”
聽不懂的阿香覺得她家小姐念得好好，她尬嘿嘿地轉風吹捧：“樂先生寫得真好，真有詩意，是我俗不可耐，不解風情了。”她問：“小姐，那這話又是什麽意思？”
剛剛的店招好理解，這個她就理解不透了。
什麽意思？
蘇莘雙頰浮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紅，她沒有解釋，轉移話題：“這幾天你是不是又偷懶，沒去看書練字了？”
“啊？沒有啊。”不喜歡看書練字的阿香裝傻，她趕緊找個理由遁走：“呀，小姐，我不跟你說了，該要去給慕姑娘準備早膳了。”
遁走的阿香不知道，她口中的店招和要死的花，往後就成了她家小姐最心愛的珍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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