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座橋

  柳宅

  “那就按張大哥的計劃,下周就安排她們動身。”


  “沒問題!既然全權交給我安排,你就把心放踏實了!”


  這日放學後,張雲卡著飯點來了柳宅,雖然電話上一直就女孩們入伍一事互通有無,但如今事情即將塵埃落定,他還是想趁著人在慶城的時候,親自過來一趟當麵跟喬何說明。


  不過看他大快朵頤、顧不上說話的樣子,還真分不大清他到底是意在蹭飯還是來說事情的。


  坐在一旁的張瑛見狀額角的青筋忍不住跳了又跳,自己做的飯是有多難吃,讓他跟餓了大半輩子似的,坐下後嘴就沒停過。


  “張小雲!矜持二字是筆畫太多你不會寫嗎?”


  “老媽你還真別說,咋寫來著?”


  張雲故作疑惑同母親打趣,看著兒子那張私下裏沒個正經的臉,一向奉行君子動口不動手的張瑛都差點沒能忍住。


  眼見張瑛都氣得有些咬牙切齒了,喬何輕笑一聲岔開話題,“說來也巧,下周四我這邊會陪同幾位同學去趟京華,估摸著至少要呆兩三天,張大哥你看時間碰不碰得上?”


  轉眼距離開學已過月餘,慶城的冬雪也化得幹幹淨淨,藏在雪下一整個寒冬的寸草趁著春暉迫不及待地抬起了頭。


  開學第一周,喬何就委托於冉嚐試聯係原先一年一班的老師同學,在跟他們就中醫調理、仿生科技的想法一來二去地溝通過後,大家雖有些猶豫,但出於對喬何的信任,抱著死馬當作活馬醫的想法願意再試一次。


  家長們本來也心有疑慮,但聽說有張瑛老師作保,再加上包括路費住宿在內的全部費用都不需要他們承擔,便也將信將疑地暫且答應了下來。


  作為前任班長的於冉執行力很強,但畢竟大家情況特殊,還是花了兩三周時間才把人陸續湊齊。


  何子憫那邊專門騰出一周親自為學生們坐診,好在雖然當時事故嚴重,卻也並不是所有人都留下了殘疾。


  初一統計,貢格山事故後留下終身殘疾的同學共二十四位,其中確定可以通過中醫調理的有八位,大多都是肢體健全卻行動不便的,後續會通過針灸等辦法慢調經脈、保守治療。


  剩下的十六位同學,會在下周四一同前往仿生科技研究院所在的京華市。


  “你別說,我算算時間可能還真碰得上!小何你們打算怎麽走,需不需要我順道送你們一趟?”


  坐在首位的柳大聽罷,腦海中自動浮現出江道分流那日,那幾架把人當貨物塞的大型直升機,不等喬何開口就果斷拒掉了。


  “不必,柳七他自會安排。”


  “不用麻煩張大哥了,我們這兒計劃得早,估摸著七哥那邊都已安排好了。倒是你我行程相似的話,有什麽我能幫上忙的隨時告訴我。”


  張雲想了想他打好招呼的那架連座位都沒幾個、下降如跳傘的貨機,再看看麵前清秀通雅的少年,聯想一番後差點沒被嘴裏的肉粥嗆到。


  “行,倒時候忙起來可能還真見不上一麵,不過我手機二十四小時開著,小何你在京華遇到什麽事的話一定記得聯係我。”


  喬何聞言笑著點頭應下。


  幾人安靜吃飯沒多久,一陣鈴聲突然響起,電話那頭傳來張老久違的問候聲。


  “小何!”


  “張老,近來一切可好?”


  “好好好,哈哈,十七爺見天送一堆好吃的過來,把我那幾個小徒弟都吃胖了十來斤,哪還有點苦修的樣子。”


  老人聲音洪亮,朗笑著回道,電話那頭隱約傳來小徒弟忿忿不平的聲音:“師父!您也不低頭看看自個的大肚子,都快看不到腳尖了吧?!”


  張老趕忙捂住手機,沒好氣地把圍了過來的徒弟們轟走。


  聽著電話那頭吵吵嚷嚷的熱鬧聲音,喬何眼底不由劃過一抹笑意。


  “聽您聲音健朗我就放心了,正想著一會兒給您電話,剛巧您就打過來了。這邊跟您報個喜,那二十七名女孩入伍一事已經定下了。”


  張老聽罷不禁喜上眉梢,他雖嘴上不說,但林民一事已成他心中久放不下的芥蒂。如今聽到那些孩子們能有一個安穩的去處,壓在胸口的巨石也抬起了幾分,至少容他喘了口氣。


  “太好了!!!太好了!!!”


  連連大喊兩遍太好了,張老激動的情緒才稍稍平複,他連忙追問道:“時間定下來了嗎?多會兒動身?”


  “不出意外的話下周四就出發前往京華,由張雲上將全權安排。”


  張老聽罷頓了一下,臉上閃過一絲掙紮,片刻後定了定心神鄭重道:“小何,我張某終究欠她們一份因果,即便我人能在山上躲過去,心卻無處可藏。我有一份禮物,既是送給那些孩子們,也是送給張雲上將。算是給那些孩子們賠罪,也是謝謝張雲上將連日來為此來回奔波。”


  盡管與張老相交時間不長,但喬何對他的為人雖說不上了若指掌,卻也略知一二,聽他心意已決也不開口再勸。


  “您說。”


  “我要把張靈十三氏送給她們,也送給國家。”


  一旁正在夾菜的張雲身形一震,站起身大步繞過長桌走到喬何身旁,想要開口確認又怕是自己一時聽岔了。


  張靈十三氏是張家武門第一位開山祖師張靈,在太極十三式的基礎上研究出的武當劍法,之後經過幾代宗師級傳承人的調整完善,至今已獨成一係。


  雖然為表對祖師的敬重,一直沿用著最初的叫法不變,但如今的張靈十三氏早已不僅僅是十三種劍招可以概括的。


  張雲早先不是沒有動過討教劍法的心思,甚至厚著臉皮借著都姓張的名義跑過去沾親帶故,但張靈十三氏是張家十幾代人的心血,一向傳內不傳外,張雲最後也隻能無功而返。


  “張老,張雲上將現下就在我近旁,獨門絕學公布於世茲事體大,您要不要同他直接談談?”


  “行,小何你把電話給他。”


  張雲激動地接過電話,在確定張老已決定將張靈十三氏拿出來供部隊推廣學習後,張雲整個人興奮地手舞足蹈,支吾半天也隻會反反複複說著謝謝。


  張老並不是沒有要求,但他的要求在張雲看來實在是微乎其微。


  “張靈十三氏裏前十套劍法我都會一次性拿出來交給國家,但後三套暫時隻能傳授給那些孩子,待她們學成後,再由她們出麵傳授,你看是否可行?”


  “沒問題!要不這樣,您光把前十套給我就行,等她們熟練掌握後,我送她們到您那兒,由您親自指導後三套!”


  聽及此張老也算徹底放下心來,他既已決定冒祖訓之大不韙將張靈十三氏拿出來,就不是畏首畏尾之人,如此要求也是間接為那些孩子們的未來鋪路。


  掛了電話後,張雲眼含歉意地看著身後的一眾弟子,絕學的珍貴就在於‘絕’這一字,在他主動將功法拿出後,張靈十三氏的價值便再也不如從前。


  朝夕相處的徒弟們早已將拉扯他們長大的張雲看作至親,怎會看不出他內心的想法,為首的大弟子上前一步半跪在師父麵前。


  “師父,您交給我們的不是習武,而是做人。您不是老跟我們說,學武隻是學習做人路上的一種途徑嗎?”


  小徒弟也朗笑一聲:“大師兄說得沒錯!再說隻要咱們國家強大了,那等著我們的就是長長久久的太平安康,習武也就求個強身健體罷了。”


  其他三個徒弟自覺嘴笨不像他倆會說話,卻也單膝跪在張老生前,眼中一片坦蕩。


  張老見狀眼眶一紅,心裏最後一絲猶豫也隨之蕩然無存,他不禁長歎道:他張某一生平平無籍,臨到晚年還闖出個過事來丟了張家的臉,但能培養出這五位徒弟就算他沒白來這世間一遭。


  等電話壓了有一陣了,張老才想起自己給喬何打電話的初衷,一邊暗罵自己真是老了,一邊又把電話撥了過去。


  他此番聯係喬何也是事出有因,今天早些他收到了京華市盛品拍賣會的邀請,如果是一般的拍賣會,斷不會大費周章地聯係他這個避世離俗的老頭。


  京華市盛品拍賣會每三年舉辦一次,所拍之物都是對凡修有益的珍品,小到辟穀丹藥,大到靈器陣法應有盡有,雖然拍品質量參差不齊,但拍賣會本身已被凡修們看作是三年一聚的好機會。


  尋常有點傳承的家族想要讓剛長成的小輩見見世麵、認識點人,也會特地帶他到拍賣會上露露麵,寒暄幾句混個臉熟。


  當然這在旁人看起來機不可失的邀請,對於資曆頗深、傳承悠久的張老來說卻是不值一提。


  他這邊剛要一如既往地回絕掉,就聽那邊提及本次拍品中多是難能一見的珍貴藥材,包括千年野生紫皮石斛在內一應俱全,都是延年益壽的好東西。


  張老聽及此頓了一下,下意識想起了喬何,這才專門來問他有沒有興趣。


  喬何沉吟片刻後還是打算婉拒,在京華市前前後後算下來最多不過三天時間,還要算上來回路程奔波,時間太趕了。


  不等他開口,坐在一旁的何子憫先應了下來。


  “小何,如若真如他介紹所說,還是有必要去一趟的。”


  柳大也難得地附和了她一次,“何醫師所言不錯,到時若是崽崽你騰不開身,我這兒找人陪她過去,把該買的都買了。”


  一旁的張雲聽著忍不住心中無語,常駐京華的他怎會不知道這三年一次、為期三天的拍賣大會,一般過去的哪有幾個真奔著買東西去的,都是所求甚多,柳門主他們倒是真把這拍賣會當購物的地方了。


  喬何見何子憫、柳大二人難得意見一致,便也不再猶豫應了下來。


  “那我們安排時間過去一趟,聽您說是還需要邀請函嗎?”


  “對,我離京華不遠,算算時間也開春了,小何你定好時間後跟我說一聲,我陪你一塊過去。”張老默默在心裏接了一句:免得遇到不長眼的人,不識好歹跑太歲頭上動土玩。


  喬何道謝後算是把這事定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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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小雲:我要多來找小何,又有飯吃又有驚喜,不能更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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