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6章 恕罪

  果然不出燕清河所料,還沒到第三天,在第二天晚上的時候,就有人敲了門。


  蘇明打開一看,卻見是一個藍色長衫的男子,一身書卷氣,倒是讓人感到清爽,但那偶爾散發的氣質卻是讓人覺得高不可攀,到倒像是久居高位之人。


  “你是何人?”蘇明沒有從他身上察覺殺意,暗暗收住了武器。


  “我乃大楚裴相,太子殿下得知大周使臣來楚,特在皇宮設宴,請大周使臣務必賞臉。”


  裴相笑吟吟地望著蘇明,仿佛壓根沒看到蘇明的防備。


  蘇明扳著手指頭數,這還沒到第三天就來人了……


  他的銀子!就這麽飛了!


  蘇明抬起頭,憤怒地盯著眼前的人。


  裴相嘴角笑意不變,內心卻有些疑惑,這大周使臣怎麽一副他欠了銀子的表情?


  “蘇明,讓他進來吧。”燕清河聲音淡淡。


  裴相循著聲音,朝蘇明身後看去,一身簡單的白衣,隻用了青色腰帶勾勒出腰身,除了腰間的一個有些奇怪的荷包,再無其他裝飾。


  整個人可以說是寡淡且隨意。


  裴相眯了眯眼,難道大周已經這麽窮了嗎?

  這人穿著的未免太過樸素,還是說這是一種他不懂的潮流?

  “大人。”蘇明不甘願地退後一步,朝燕清河拱了拱手,“屬下輸了。”


  燕清河抿唇一笑,這早就在他意料之中。


  裴相瞧著這兩人,這才反應過來,原來這個人才是大周使臣。


  “失敬,失敬,不知客人遠到而來。”裴相忙擺手。


  “蘇明,給裴相倒杯茶……”


  “喝茶倒是不必了,我是來轉達太子殿下的誠意,不知使臣意下如何?”


  燕清河手指微動,太子殿下?


  之前在淮城的時候,不是說大楚遲遲未立太子嗎?


  難不成這大楚國內發生了什麽動亂?

  “既如此,外臣便多謝太子殿下了。”燕清河不卑不亢,吩咐蘇明簡單收拾了下,就跟著裴相進宮。


  ……


  齊王收到宮裏設宴的消息,腦子很快轉動起來。


  聽說這次迎接大周使臣,全權由柳涵掌管,這樣的話,太後那邊,想必就沒那麽多人了。


  趁著這次進宮,在宴會還未開始的時候,齊王朝著太後的宮裏走去。


  事實上,他已經很久沒來過這裏,記憶中還是兒時的模樣。


  從小,太後就不喜歡他,連同他那個母親。


  要不是這宮裏隻有太後能製得住柳涵,齊王壓根不想見太後。


  齊王向太後宮外的太監稟告來意後,被人迎了進去。


  “參見太後娘娘。”齊王進殿後,恭恭敬敬行了一個禮。


  過了一會,他才聽到太後懶洋洋的聲音:“起來吧。”


  這調子,讓他無端想起了柳涵。


  齊王起身,見太後一副困乏的倦容,忙道:“太後若是身體不適,可需要本王叫太醫?”


  “無妨,隻是被吵醒了。”太後聽著這話,掀了掀眼皮。


  齊王訕訕一笑,想來這是在怪罪自己打擾她了。


  “你見哀家就是有何要緊事?”


  太後的聲音略帶一些不耐煩,齊王甚至可以聽出有事講事沒事滾蛋的意味。


  “確有要緊事。”齊王清了清嗓子,“本王得到一封密報,還請太後娘娘定奪。”


  說著,齊王從袖中取出一封信遞給旁邊的太監呈上。


  這封信,是齊王派人從大周收集過來的,裏麵記錄了柳涵沿途的所作所為,以及一些有關雲姑娘是雲依依的佐證,隻要太後懷疑,齊王馬上就可以將安插的人叫進來對質,再安排朝廷自己的人上奏,他就不信,這麽多人都說柳涵有問題,太後還能一意孤行不成?

  就算不能完全相信,總歸是有些懷疑的。


  光是府內藏著這麽一個大周人,柳涵的用意就足夠讓人深思。


  齊王心裏的算盤打的極好,眼看著太後臉色越來越難看,他的嘴角上揚的幅度也逐漸加大。


  “豈有此理!”太後猛地一拍案幾。


  齊王連忙跪下:“太後莫氣,兄長他隻是一時糊塗,被女子蠱惑誤入歧途了。”


  太後眉頭擰的更凶了。


  齊王垂著腦袋,沒看到太後的神色,不停地上著眼藥:“本王先前勸了兄長,但兄長一直不聽,沒想到竟然做出這種叛國通敵的事來……都是本王的錯,本王該死,求太後責罰。”


  “你的確該罰。”太後接過董嬤嬤遞過來的銀耳湯抿了一口,這才緩慢開口。


  齊王正想附和一句,猛然反應過來這是在說他,頓時怔了怔。


  “涵兒早就對我說過你其心不正,始終會嫁禍與他,哀家不想將你想的如此不堪,沒曾想,你果然如同涵兒所說,真是令哀家失望至極。”太後雖然因為靜妃的緣故不怎麽喜歡齊王,但都是自己的孫子,哪還有討厭的,隻是看到他便想起靜妃那副嘴臉,著實讓她有些不快罷了。


  她原以為這個孩子隻是被人誤導了,但沒想到,居然存著禍害兄長的心思。


  這是她所不能忍的。


  “太後,你是不是聽信了什麽讒言?柳涵他騙了你!”齊王眼角微紅。


  “住嘴!誰允許你對太子直呼其名?沒有半點皇室教養!你說的雲姑娘一事,他早就跟我解釋清楚了,不過是巧合而已,要不是那女子救了他一命,他也不會將人帶回來,反倒是你,蓄意謀害兄長,該當何罪?”


  太後砰的一聲放下銀耳湯,對齊王的不喜明明白白地表現了出來。


  “太後恕罪,太後恕罪啊!”


  齊王心知今日是沒法將柳涵拉下馬,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念在你並無惡行,且是初犯的份上,罰你關禁閉一年,不得擅自離府。”太後聲調冰冷。


  “一年?”齊王瞳孔一驚,要是一年,這些事情早就塵埃落定了,他還怎麽將柳涵拉下馬?


  太後淡淡道:“怎麽?覺得一年太少了?那就兩年。”


  “不……不是這個意思,太後,一年是不是太長了?”齊王猶豫著開口。


  “你該感謝你兄長,要不是他為了你求情,哀家可不會隻是罰你一年……”


  太後冷著臉,瞧著齊王對她的處罰不樂意的模樣,語氣更加凜冽。


  齊王聽了這話,心中突突直跳,哪裏還敢說不願的話。


  這柳涵想必早就猜到自己會告狀,竟然提前跟太後交了底,這讓他有再大的勁也無處可使。


  不管他說什麽,太後都不會相信他。


  ……


  宮宴的地點被柳涵安排在了宮中的千霜閣,這裏四麵環水,放置了水車扇葉,利用水流送來一陣陣涼爽的風。


  正適合這樣的夏日。


  皇後聽說要設宴迎接大周使臣,特派曹嬤嬤過來收拾場地。


  千霜閣的擺件一向少,本就是為了夏日避暑而設,自然以輕簡為主,但召見外臣自然不能這麽素淨,以免被外臣看低了去。


  宮女們裏裏外外地打掃一番,又重新置換了帳幔和酒盞,將琉璃燈點亮後,本就純白背景的千霜閣看起來更像是一座冰天雪地。


  鞏右扶著柳涵進殿的時候,恰好看到曹嬤嬤讓人點上梵香去味。


  “太子殿下,齊王剛剛從太後宮裏出來,瞧著好像很受打擊的樣子。”杜力將收到的消息說與柳涵聽。


  柳涵點了點頭:“不必管他,今日以大周使臣為主,切不可有所體麵。”


  這次的宮宴由他來舉行,也是太後對他能力的一次試探。


  之前為了避免太出風頭,柳涵一直沒在人前表現過自己。


  這次太子繼位,顯然也讓一些有心人心中不滿。


  若是他不能服眾,在接下來的日子裏,隻怕會更難熬。


  借著這次宮宴,他正好將大臣聚在一塊去,不指望全部能一下子解決,但可以看清朝中的人員到底是如何站隊的,也好讓他專心部署。


  “紅兒,裴相他們還要多久?”柳涵側頭問道。


  紅兒看了一眼放在案幾上方的沙漏,低聲道:“殿下,方才傳來的消息,裴相已經接到大周使臣,約摸一刻鍾的工夫。”


  柳涵點了點頭:“雲姑娘人呢?”


  他剛剛環視一周,都沒有看到雲依依。


  難不成是不知道路?


  紅兒輕咳了一聲:“回稟殿下,皇後見雲姑娘第一次參加宮宴,怕她在行頭上出錯,眼下正讓宮女給雲姑娘梳妝打扮呢……”


  柳涵抽了抽嘴角。


  眼下雲依依還沒有恢複容貌,再怎麽打扮都是那樣子,有什麽好收拾的……


  “殿下,你看……雲姑娘來了……”正想著,耳邊忽然傳來紅兒驚喜的聲音。


  柳涵不在意地轉過身,隻見那台階之下,有一抹月白的人影緩緩移動,待得近了,她拎著衣裙拾階而上,好似感受到他的注視,她微微抬頭,與他對望。


  那一雙沉靜的眼眸彎了彎,原本平凡而普通的長相突然有了一絲異樣的美感,雲依依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更襯得她那身淡然的氣質格外出眾。


  她攏了攏衣袖,跨上最後一步台階,鬢間的步搖隨著她的舉止輕微晃動,偶爾傳來珠玉的輕響。


  柳涵呼吸猛地一促,不知為何,他突然有些後悔自己先前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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