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我是誰
“那後來……”
“那不是你該觸及的事。”
帝古雪淡淡道，揮手將眼前的入道大廳散去，沒有一絲留戀，轉而呈現在近前畫麵的，是一座無比龐大的赤紅荒山，獨據星空，視野所及也因此呈現淡紅，而空間中更是彌漫極致濃鬱的元素法則氣息。
最頂處，鋪天似的藍雷墜落，劈不出一道痕跡，半山之際，風化蓋地，斬不掉半點塵埃，山腳之後，茫茫神火卷複，無垠蒼水倒流，一片異象。
咚！咚！咚！……
一道道錘煉聲自那赤紅荒山的深處傳來，持續不斷。
“入道大廳後，我拜帝仲山為師，主修元素法則，參悟道法……而她，也是我最敬重之人。”
忽然，一股強大吸力籠罩在若雪身上，不等反抗，她的視野便快速拉扯到荒山之中，由山脊而上，攀一座最高峰，一個巨大石殿入目，入殿門前，就是一名素衣女子，半跪於案牘前，名帝仲山，玉指勾墨，眉目輕盈，姿態又仿佛萬古般沉寂，但僅此一瞥，若雪就已然驚異。
好漂亮的人……如果說柳思越是一種世間僅有的美，那麽眼前這個人便是一種無窮遠處的一抹曇花，跨過了無數時空才得以相見。
“古雪，大荒劍訣一層的要領是為何？”
忽的，她駐筆輕啟淡唇，闔目間，便將注意力落在了殿門之下的一名八九歲女孩身上，流轉一絲寵溺。
而同一時刻，若雪的意識也被迅速推入這女孩體內，由下而上望著。
“進入道大廳，一是代表了對其資質的肯定，另一方麵，則是帝門的全資源傾斜。包括這大荒劍訣，就是那時代頂尖功法之一，更與我劍紋相得映彰。”
旁邊，帝古雪就站在這素衣女子一側，麵色平靜解釋道，不過，似乎容貌也跟著年長了些。
“回師尊，大荒劍訣一層，勢沉如荒，當敵千萬，在於力與勢。”殿門下的九尾女孩停下修煉，端正回答道。
若雪也差不多習慣了眼前這局麵，正等待回答時，發現此時這具身體的實力已遠超自己，甚至還強過蜂龍王不少，而其元素法則之力尚未真正凝聚……要知道這還僅僅是個不到十歲的女孩，天賦豈止於恐怖。
帝古雪，曾經這麽強嗎？對了，這究竟是多久之前的事？而帝古雪又為什麽在我體內……
“那麽何為力，何為勢？”素衣女子點頭。
被回答聲打斷了思緒，若雪便繼續靜靜聽著，答案或許就在之後。
“外為力，內為勢。攻為力，守為勢。動為力，靜為勢。體為力，神為勢……陽為力，陰為勢。時為力，空為勢。極為力，太為勢……”
九尾女孩侃侃而談，帝仲山筆眉微動，知曉此子悟性不低，但依舊為之露出欣慰，而在這個“帝古雪”體內，若雪也能清晰感知到一種被認可的激動與自信，足足萬字的解釋，一口氣道出，語音回檔，到最後仿佛一種對自我精神的錘煉，長長呼出一口氣。
“好精妙的回答。”
意識在“帝古雪”體內，若雪似乎更能明白這萬字長篇的具體意義，由衷一聲讚歎。
畫麵也就終止於此，而案牘旁的帝古雪隻是一副惋然，“修煉以掌控天地，便是仙，修煉以天地掌控，便是魔。”
“天地之間，規矩有許多，道法變幻無窮。帝門時代，視修仙為正道，那個時代之所以璀璨，其中之一，就是秉承了一種掌控天地的修煉道路。”
“而我，也在這荒山大殿上，真正踏入了修仙之路。”
仙……這個字重重烙印在了若雪意識中，似曾相識，在之前那入道大廳中似乎有過痕跡，不，是在更早之前……進入這詭異地方之前？地球？不，不對……
突然，像是觸及到什麽，一股極致劇痛撕扯向她的意識，若雪在“帝古雪”體內動彈不得，無數畫麵碎片湧入，猶如一柄柄利劍在劈斬她的靈魂，卻同時炸開！
“我帝古雪一生征戰，是證仙道？證輪回？證長生？”
一處雪山，一道與若雪麵容一致的血影，血液蜿蜒自手指而下，伏屍億萬。
“哈哈哈哈！師尊！仲山師尊！我知道了，元素法則依托萬物，絕非下位法則，師尊快聽我說……”
一閃回到那荒山石殿，九尾女孩興奮地向素衣女子展示自己所悟，揮手已能動曉法則根源。
但畫麵又一轉，這龐大荒山被抹平半截，天地異象流逝，充溢的法則之力蕩然無存，隻剩一個與“自己”站在這荒山之上，一手執劍，另一手抱著一具屍骸，跪地慟哭，正是剛才那慈目素衣女子。
不，為什麽師尊會……不，主人還等著我……
一瞬間，絕望如深淵般浸湧，而畫麵再轉，星空深處，無數法則交織，有人揮手砸落漫漫毀滅法則，數萬修士瞬間暴斃，有人抬手碾壓時間規則，頃刻泯滅數萬星界，有人吹出一陣風，三四個星宇便消失得蕩然無存……而“自己”就如一葉扁舟，在這一股股恐怖能量波動中苟且偷生。
主人……誰？誰掀起了這場戰爭？
敵人！殺！
畫麵不斷閃爍，越來越多，也越來越快，若雪看到了“自己”在持續戰鬥，數十年年內，從戰尊一路殺至戰皇，身上增添的傷痕數不勝數，恢複後便繼續廝殺。
在生死邊緣徘徊不下十次，十年內，突破戰皇化仙，成為帝門數萬年來最年輕的戰仙級強者，百年內，突破仙門一隻腳踏入帝境，成帝門有史以來最早踏入半帝境者，無數人震驚，得入道大廳一席。
翻手為天地色變，萬千道法臣服，這星空間終於有了“自己”的話語權，畫麵翻轉間，兩柄仙劍劃落，斬滅了星宇，就已不知多少修士死於手中，半帝之下皆螻蟻，生命不比草芥，乃至踏戰船碾滅半帝級生靈。
到最後一個畫麵，“自己”盤坐那半截荒山，在素衣女子墓前話別，聽不清，一步便消失到了不知遠處。
叮！
靈音如泉，四周畫麵瞬息如玻璃般崩碎，出現在一處白色空間的若雪的意識終於從“帝古雪”體內逃脫，失力癱軟在地，正欲張口時，那觸及靈魂的撕痛忽然也如潮水般褪去，逼迫得她止不住大口喘息著。
再抬眼時，帝古雪眉頭微皺，正散去了手中那九彩神光。
“若雪！若雪！你的靈魂強度與意識強度太弱，遠不足以承受……”
這是哪兒？過去了多久？十年？百年？
主人？誰是主人？
若雪強撐在地麵，麵色變得極為蒼白，意識在“若雪”與“帝古雪”兩個身份之間劇烈掙紮，身體顫栗，漸漸聽不見帝古雪的聲音，表情時而痛苦扭曲，時而又古色無波，仿佛跨越了億古。
無數情緒流入，絕望、漠然、瘋狂、癡迷、思念……在不斷交錯，就仿佛曾經經曆過那一段段戰鬥，經曆過那一次次絕望，經曆過那一個個歲月。
我……又是誰？
“若雪？”
帝古雪忽停下解釋，察覺到一絲不對，正想以九彩神光對她進行查探時，一股強大禁錮之力猛地作用在她身上，神情一驚，卻瞬間動彈不得半點，就連九彩神光也在這時突然失去了控製。
怎麽回事？她的意識力怎麽可能強過我？不對……她利用了我的意識力！
帝古雪驟然眯眼警覺，就見若雪緩緩起身，顫栗已然消散，九彩神光緩緩浮現於旁，瞳孔深處似一死水，卻又散發一股空靈氣息，抬手間，一顆顆碎粒浮現，在這意識空間內迅速凝聚成一柄劍形。
隨即，嘴角勾勒出了帝古雪曾最為熟悉的一抹死亡笑意。
“修煉以掌控天地，便是仙，修煉以天地掌控，便是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