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對不起
待莫小西從衛生間出來，海藍帶著她轉了個彎，朝著過道盡頭走。
從海藍的敘述中，莫小西大體已經了解了事情的整個過程。
所有都是程堔設計好的，她是受害者，藍似景也是受害者。
想到她曾經用那樣的方式跟藍似景決裂，她竟然那麽毫不客氣的懷疑他，傷害他，莫小西的心裏便翻滾起難以言說的酸楚。
是的，連她都會為藍似景不值，連她都會替藍似景感到委屈。
原來，他是那樣的在乎著她的啊。
“不要擺出這麽一副苦瓜臉！”海藍提醒莫小西，“一個男人為了救你，不惜做到這一步，看到你開心，才是他最想要的。待會兒，若見了他，不要露出這樣醜陋的嘴臉。”
“為什麽？”莫小西問，“海藍，你為什麽要跟我說這些？”
“你還真是有這麽多的問題要問啊。”海藍聳聳肩，“或許這就是記者的天性。我回答你好了，這件事，我隻告訴你，我不想別的人知道。”
莫小西點頭：“我保密。”
“因為……”海藍頓了頓，扭頭頭直視著莫小西，“因為，我長了一張跟你一模一樣的臉，我也是孤兒。我想，我們之間或許有些不為人知的關係也說不定。我想有一天回過頭來，發現，被我傷害的，是我姐姐或者妹妹。”
“你，不是說，假的嗎？”莫小西震驚的連話都說不利索。
“那是騙你的。”海藍笑，“我不想被人知道這件事。”
走到過道盡頭，轉個彎，繼續走了十幾步，便到了一個寬敞的大廳裏。
這個大廳保持了走廊一樣的風格，空蕩蕩的，隻有程堔一個人立在大廳門口，神情專注的望著暗色的天空。
大廳裏沒有人，大廳外的台階上，站著十幾個深色衣服保鏢，看起來神情肅穆，嚴正以待。
很快，暗色的夜裏便被一道白光照亮，一輛黑色的車子衝破細密的雨簾，從遠處駛來。
程堔右手抓著左臂，骨節泛起大片的白，深不見底的眸子盛滿了複雜。他沒有動，一直安靜的立在大廳門前，很認真的看著外麵飄飛的細雨綿綿。
莫小西搶先幾步，衝了出去，張開雙臂攔在車前。
一陣急促的刹車聲，車子停了下來。
車門打開，藍似景從車子裏探出腦袋，他的臉色蒼白，似乎沒有一點血色，正要往外走，莫小西幾步便衝上前。
“你快走啊！我不要你管我！”莫小西喊，“你以為你為我做這些，我就高興嗎？我才不會高興，我一點都不高興……”
她的呐喊融化在暗夜裏，細密的水珠打濕了頭發，水珠順著發絲滾落下來，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她隻知道，味道有點鹹。
藍似景微微一怔，隨即又笑起來，他撓撓頭，綻開個明媚的笑，“那實在有點抱歉了。”說著，便要從車子裏往外走。
“我讓你走啊！讓你走！”莫小西歇斯底裏。
程堔根本就不阻攔莫小西的瘋狂，依然抓住手腕，肅穆的望著外麵的淫雨霏霏。
“我來不是為了你。”藍似景臉上掛著歉意的為難，從車子裏探出一條腿。
很快，車子裏已經有人衝出來，扶住了藍似景。
“藍少爺，小心。”黑衣的男人提醒。
“沒事啊，我沒有那麽脆弱了。”藍似景推開男子，固執的從車子裏走出來，很穩的站在地上。
鮮紅的血，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出一種詭異的深色，順著藍似景的褲管一滴滴滑落，融在水中，氤氳出大片疼痛。
莫小西捂住嘴，不讓自己哭出聲，隻是目光再也無法落在藍似景的身上。
黑衣人很快便撐起傘，擋在藍似景的頭頂，為他遮去刺骨的冰涼。
藍似景衝著莫小西輕輕笑了笑，招了招手，說了聲，“過來。”
莫小西踟躕了幾秒，慢慢走上前。
走到藍似景跟前，他輕輕笑了笑，抓住莫小西的肩膀，讓她靠得更近，然後伸出雙臂將她擁在懷裏。
“對不起。”藍似景輕輕說了聲，然後一把推開莫小西，衝著身旁的人陰冷的說道，“記得將她送回去。”說完，抬起腿朝著大廳走。
他走的那樣倔強，那樣不屈，完全看不出他的腿已經折斷了。
看著這樣一個瘦削、挺拔、孤高、寂寥的背影，莫小西無力的坐在地上，仰天悲鳴起來。
哭聲淹沒在廣袤的大地，被雨簾擋住了去路，如同這心情，再也無法傳達出去，縈繞在胸口，破碎了的憂傷。
不等藍似景走上大廳，已經有人拖著莫小西，將她塞進了車子裏。
莫小西掙紮著從車子裏往外跑，可對方的人手眾多，將她死死按在車子裏。
車子啟動，朝著黑暗的天際駛去。
藍似景緩緩的走上台階，腿上傳來的劇痛，讓他有些吃不消，他臉色慘白，細密的汗珠從光潔的額頭上滲出。
程堔沒有動，依然冰雕一樣的望著如瀑的雨簾，不言不語，不回神，也不思考。
短短的幾十米，藍似景似乎走了漫長的一個世紀。
中間有人前來扶他，都被他倔強的推開。
該走的路，他會一個人走完。
終於走上最後一台，藍似景釋然的鬆口氣，擦擦額上的水珠。
再往前幾步，他就可以跟程堔並肩而立了，他笑笑，繼續往前走。
“收起你那虛偽的笑。”程堔終於開口了，“看起來很惡心。”
藍似景不回答，唇角依然帶著不泯不滅的弧，這是他的麵具，早就跟他的臉長在了一起，根本摘不掉。
這段路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藍似景終於站在了程堔的麵前，他全身都濕透了，細密的頭發貼在臉上，雨水伴著血水滴落在地上，仿佛讓人看到驚悚的凶殺現場。
“我來了。”藍似景輕聲說。
“既然來了，你就應該做好覺悟了吧。”程堔冰著臉，目光望向外麵，一刻不曾在藍似景的身上逗留。
“我想我們的確有話要談。”
“好。”
“喂……”
“閉嘴！”程堔陰森森的吼，“我是看你太狼狽了！”說著，他的眼眶有點濕，眼睛有些紅，“你竟然真的為了那個賤女人……”
“不要這麽說。”藍似景有些神傷，“小西是個好姑娘。”
“可她根本配不上你！”程堔有些怒。
“她是葉臻的。”藍似景答。
程堔不再說話，陰著臉，一腳踹開房門，將藍似景拖到沙發上。轉身去衛生間拿來毛巾，扔給藍似景。
藍似景接過毛巾，輕輕擦拭著頭發，垂著眸，一言不發。
程堔陰著臉，坐下來，目光貪婪的流連著藍似景，久久不曾離開。
“神大哥，你別這樣看著我了。”藍似景被看的有些尷尬，“我就算這麽狼狽，依然是個美男。”
“我討厭你。”程堔說。
“我知道。”藍似景答。
突然，程堔起身一個箭步衝到藍似景麵前。
藍似景鬱悶，重重轉身，抬起腳，一個飛踢將程堔踹到一邊。他的一條腿斷了，不影響他的另一條腿發力。
這一腳有力、沉穩，直接將程堔踹到一邊，背部卡在桌子上，痛的程堔緊鎖了額頭。
“阿堔，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有些事，注定是沒有未來的。太執著了，對誰都不好。”藍似景坐起身，繼續拿毛巾擦頭發。
“早知道這樣，我就該把你兩條腿都打斷！”程堔皺著眉，惡狠狠的說。
“所以，是你估計錯了。”藍似景板起臉，扭頭對著程堔，眼睛中掃出一抹陰冷的光，“如果有話跟我說，直接打個電話就行，不然，來我家也行，何必用這樣的方式？真是幼稚！”
“是，我幼稚！”程堔苦笑，“我跟你談，你什麽時候認真過？你總是能用各種各樣的方式搪塞。究竟是什麽時候呢，你都不跟我談心了，你有什麽事都不告訴我！你可以為一個女人傷筋動骨，對我卻越來越遠，我甚至聽不到你一句真心的話！”
“事情能夠演變成現在的樣子，全都是你的錯！”程堔衝著藍似景吼，“我究竟有什麽臉麵去見你？你又何時給了我見你所需要的勇氣和尊嚴！”
“我真是傻如果非要說，究竟是誰錯了，我可以負責任的告訴你，藍似景，是你錯了！是你踐踏了我的尊嚴！”程堔說的激動，胸口迅速的起伏著，他劇烈的喘息著，終於將想要說的話說出來了。
藍似景奇怪的看著程堔，幽深的眸子如一潭深水，承載著深不見底的憂鬱，良久，他輕聲說了句，“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