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鄒小姐可還有家人
“何先生?”鄒沫低低地驚呼出口。
此刻的何鶴鳴狼狽得很,哪有剛才那點意氣風發的樣子,隻是抵著牆,艱難地挪動著身軀,唇色有些慘白。
“鄒小姐,能幫忙扶一下我嗎?”他的聲音極力保持著鎮靜,卻還是有一絲顫抖。
鄒聽了點點頭,將他的胳膊架起來,他的身高高出鄒沫很多,鄒沫扶得有些吃力,搖搖晃晃地扶到走廊凸起的平台處,讓他坐下。
“謝謝。”他坐在平台上,頷首道謝,神情痛苦地捂著右腿,隨後他將右腿的褲管拉上去,露出假肢,調整著。
鄒沫一怔。
她是從未聽聞何鶴鳴有腿疾,更未聽聞他有截肢。
“嚇到了?”何鶴鳴看她怔忪的樣子,一副早有預料的樣子。
鄒沫一時間不知點頭還是搖頭。
“在這個圈子裏,少有人知道這個,希望鄒小姐不要外傳。”他靜靜地說,臉色仍是蒼白的。豆大的汗滴從額頭冒出,順著臉龐的輪廓落下。
“何先生放心,我並非多嘴多舌的人。”鄒沫淡淡地解釋,從手袋裏拿出一方紙帕,遞給他。
何鶴鳴的視線順著紙帕抬頭往上走,看著鄒沫,有一瞬間的晃神。
她,長得實在太像那人。
何鶴鳴斂下眼中的波瀾,接過紙帕擦拭著額頭的汗珠,半晌才開口,“有勞鄒小姐了。”
“何先生的隨身秘書呢?怎麽不見他們?”鄒沫四處張望著,把何鶴鳴一個人丟在這兒,她終究是不放心,此時返回會場叫人來,又顯得有些奇怪。
“剛才舊疾發作,讓我的助理回去拿藥了,我本想走回會場的,不過不慎在走廊摔倒,假肢錯位,幸好有你相助。”他說著,一雙黑眸暗暗地觀察著她,似想看出什麽來。
“何先生是庭之的前輩,我幫助您是應該的。”鄒沫禮貌地說,看了看腕表,準備離開,“時間不早了,您的助理應該也快來了,我先失陪了,何先生。”
何鶴鳴點點頭,又像想到了什麽,叫住她,“鄒小姐。”
鄒沫腳步停下來,回首不解地望著何鶴鳴。
“鄒小姐可還有家人?”他一雙目光透著探尋,他生意場上決刹風雲慣了,感知也變的敏銳起來。
“我的家人都已過世。”鄒沫疑惑他為何這樣問,心中警覺起來。
他看著她這警覺的模樣,不禁扶額苦笑,“鄒小姐,長得很像我年輕時候認識的一位故人。”
何止像,甚至連儀態舉止、一顰一笑都是一模一樣的。
鄒沫心下卻有些不舒服。她是習慣了被人說像誰的,隻怕眼前的這位何先生應該不認識陳榷,這會兒不知道又要說她像誰。
大概她是長了張大眾臉,人人都要在她麵前指手畫腳地說她像誰,卻從不知道,她是鄒沫,也隻能是鄒沫。
“是嗎?”鄒沫麵上仍是維持著淺笑,並沒有露出不悅。
他見她笑起來時的模樣,恍然想起記憶裏,那個女子,好像也是這樣淺笑嫣然地看著他,喚他鶴鳴。
也是這樣一張溫婉從容的臉,連嘴角勾起的弧度都相似。
時光匆匆,不覺已是三十年過去了。
他心底說是沒愧疚,也是不可能的。
鄒沫手袋裏的手機響起,是孟庭之的司機。
鄒沫看一眼手機按掉聲音,望向何鶴鳴,“不知道何先生還有什麽指教嗎?”
“沒事了,既然有人催促,鄒小姐就快去吧。今日謝謝你了,再會。”他深深地看她一眼。對著她轉身離去的纖弱背影若有所思。
待人走遠,何鶴鳴拿出手機,點開通訊錄上楊炳德的電話,撥出。
待電話接通後,他身子隱在光影裏,神色晦暗不明,聲音低沉,“你說的可果真是她?我要報告越早出來越好。什麽時候報告出來,什麽時候你的資金就能到賬。”
*
下樓的時候,孟庭之的司機已經在大堂焦急地等她。
看到她來了,如得大赦。
“鄒小姐,您總算下來了,我正打算打電話問問孟總呢。”司機恭敬地幫她拉開車門。
“不好意思,一些事情耽擱了。”鄒沫淺淺一笑,抱歉地說。
她上了車,便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起來。
回想今天的一切,隻覺得不對勁。
何鶴鳴看她的眼神,很不對勁。
怪怪的,沒有由來地讓她覺得不舒服。
還有,孟庭之顯然不想自己和何鶴鳴有過多的接觸,這又是為什麽?
何鶴鳴作為楊炳德的前老丈人,本來在楊炳德與他的女兒何舒平離婚後對楊炳德便是恨之入骨的,又為何要幫他?楊炳德作為何鶴鳴的一枚棄子,他現在這樣的作態又要為了這枚棄子與孟庭之相抗衡嗎?隻是如今恒盛集團被孟庭之打壓得不成樣子,怕也是扶不起的阿鬥。這麽簡單的道理,何鶴鳴怎麽會不知?
那麽他幫忙,就一定有其他的目的。
這些天發生的事情太多。
一件一件事情接踵而至,像一團團巨大的雪團,砸得她措手不及。
從前和孟庭之一起看《阿甘正傳》,裏麵有一個橋段,主人公阿甘說,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遠不知道下一塊是什麽滋味。
你不知道明天,甚至是下一分鍾,你的人生將發生什麽改變。
她那時候不懂,現在卻覺得這句話說得妙。
她覺得自己像是踏入了一場局戲,孟庭之、楊炳德、何鶴鳴,三人之間不斷拉鋸著。
她在中間迷迷糊糊,倒是脫不了身,隻能埋頭躲在孟庭之身後當鴕鳥。
但直覺告訴她,孟庭之一定有什麽事情瞞著她。
想著想著,她迷迷糊糊地淺眠了一會兒,再睜眼時,已經在別墅。
揉揉發痛的太陽穴,鄒沫走下車,示意司機先回去。
在路口站了一會兒,呼吸了會兒新鮮空氣,她才轉身掏鑰匙,開門。
踢掉腳上的高跟鞋,整個人仰躺在沙發上,沒有開燈,就這樣靜靜躺著,她喜歡這種黑暗的感覺,無邊無際的黑暗,仿佛把她自己也隱藏起來,有一種濃厚的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