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能活多久

  “我母親呢?”孟庭之揉著額頭問。


  “睡下了。我還沒打算好怎麽告訴她,她還蒙在鼓裏。你現在情況怎麽樣?”


  “沒什麽大礙,就是暈倒而已。明日我去美國做個全麵檢查。”他盯著自己手背上的輸液針,說得輕描淡寫,不痛不癢。


  “唔”孟老爺子略略沉吟,又問,“鄒沫知道你生病的這事嗎?”


  “她還不知道。”孟庭之答。


  “你不準備告訴她?”


  “我很矛盾,我不知道怎麽告訴她。正如您不知道怎麽把這件事告訴我母親一樣。我怕她傷心,舍不得她每日活在失去我的恐懼之中。”孟庭之說。


  “鄒沫已經懷孕。”孟老爺子說。


  “您怎麽連這個也知道?”孟庭之覺得孟老爺子精得很,他是千年的老妖,任孟庭之有再大的本事也比不上他這千年修為。


  “我自然是有辦法知道。”孟老爺子冷哼一聲,又問,“我還知道她與你冷戰,獨自一個人懷著孕去了澳大利亞。你是想鄒沫流掉這個孩子,將來找個比你好上千百倍的如意郎君,你好安心去了?你為何不現在就幫她找找,我這兒有幾家老戰友家的兒子,各個都是青年才俊,什麽時候安排安排見見麵?”


  “父親”孟庭之無奈地喚道。


  “庭之,如今我也不好插手你的事情,隻是你自幼做事太過自以為是,總以為自己做得對的,便一意孤行,卻從未考慮過對方真正的感受,雖是好意但並非合適。你這樣做或許對於鄒沫來說,才是最大的殘忍。”孟老爺子沉沉地說。


  他是曆經滄桑的人了,自然是了解自家的兒子的,他聰明,睿智,冷靜,卻往往在“情”字上栽跟頭。


  他待人好,便是極好的,一顆心掏出來,全是為對方著想的,隻是他太過一意孤行。


  他如今隻能推他一把。


  孟庭之握著手機庭之,良久才吐出三個字,“知道了。”


  今夜的星子很亮,對著馬路一側的窗戶大開著,宿舍窗簾翩翩起舞,薄薄的雲層隨著風飄逸,露出一輪明月高懸。


  他想起那個和鄒沫在嶺城的夜晚,月色也是這樣的好,他牽著她的手,以為能走到永遠。


  如今他卻隻能在醫院的窗子裏往外看,孤寂地想著她。


  *

  孟庭之坐在機場貴賓廳的沙發上,把玩著手機。


  昨晚鄒沫可能已經睡下,並未接聽他的電話。


  她自從懷孕後,越來越嗜睡。他是知道的。


  也不知她現在過得好不好。


  他派去澳大利亞跟著鄒沫的人已經被她甩開,現下,他一點兒有關於她的信息也沒有。


  手機屏幕亮起,有短信進來。


  孟庭之按下屏幕鍵,便看到了她發給他的短信。


  “孩子我已經打掉。如你所願。我們就此兩不相欠。”


  他渾身僵硬起來。臉上的神色變得陰雲密布。


  他死死地盯著屏幕上的那行字。


  是嗬,如他所願,這不就是他最想看到的結果的嗎?


  也好。


  他是被下了死亡通知書的人了。


  此後他一別人世,她能找到一個能夠陪伴她終生的人。


  就此忘了他,兩不相欠。


  *

  鄒沫看著發出去的那條短信,微微失神。


  她是下了決心才發出去的。


  昨天孟老爺子打來的那通電話裏,與她說了良多。


  孟老爺子是知道孟庭之的病情的。


  他說,“好孩子,庭之患病,不想讓你知道,還要你放棄這個孩子,便是不想耽誤你的,你若要打掉孩子,我也是不攔你的。你青春尚好,若是要離了庭之,是能找個好人家和你在一起一輩子的,選擇權在你。我和他母親都不會怪你。”


  她知孟老爺子向來是一諾千金,她若答應好,孟老爺子不會為難她。


  隻是,她在這世上自始至終想要得到的,也不過是孟庭之一人而已。


  她隻想要他,這世上獨一無二的孟庭之。


  她知道他不能陪著她一世,但至少她能陪著她走過他的這一世,她便是知足的。


  她不去想以後如何,至少當下,她想要的隻有他而已。


  她態度堅決,幾乎是哽咽著出聲,她告訴孟老爺子,隻要庭之在這世上一分一秒,她便也希望這一分一秒裏,是有她的存在的。


  孟老爺子活了大半輩子,是個通透的人,他常常自嘲自己是一腳踏進了棺材裏的人,如今自家的兒子遇上這樣的事情,他痛苦了好幾天,後來便也想明白了,這世上所有,不過離合二字。


  他坦然接受一切。也看淡了人間生死。


  若是鄒沫要離開,他也是不會攔著的,人本都是凡夫俗子,為己打算,他是理解的。


  隻是他見鄒沫態度這樣堅決,知道自家兒子是選對了人的。


  “好孩子,你能這樣做,是我們庭之的福分。難為你有這樣的心。庭之是個倔脾氣,像我,年輕的時候喜歡一意孤行,認死理,對一個人好,便是極好,掏出心肺都要對那個人好,隻是太過武斷,太過自以為是。你聽我一言,你先不要見他,遂了他的心意,告訴他你已打掉孩子,決意要與他分手。他這樣性子的人,若是不敲打敲打,他便不會醒悟,別舍不得他,否則以後一個趕,一個追,你會辛苦得很。”


  孟老爺子是將鄒沫看做自家的孩子的。他為她出謀劃策。


  鄒沫坐在候機室裏,看著那條短信遲遲沒有回複,閉了閉眼,深呼幾口氣。又想了想孟老爺子的話,安下心來。


  她在賭,也在逼。


  *

  美國,洛杉磯。


  霍夫醫生看著顱腦CT報告,神色凝重地歎了口氣,看向孟庭之。


  “孟先生,你現在的情況如果不及時遏製,後果不堪設想。”


  孟庭之坐在皮質座椅上,神色清淡地點點頭,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


  他現下是波瀾不驚的,像是一潭死水,再激不起波瀾。


  “孟先生,你必須引起重視,積極治療,不然會錯過最佳的治療時機的。”麵對這個“不聽話”的病人,霍夫醫生顯然有些暴走。


  “如果保守治療,能活多久?”他開口問。


  “孟先生,你現在最好是進行開顱手術”霍夫醫生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鏡建議道。


  “我問的是如果還是保守治療,能活多久?”他重複道。


  “不好說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你已經出現過昏迷的狀況了,證明保守治療的效果並不是太好。”


  “若是開顱手術,成功率有多少?”他緩緩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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