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找活
阮吉一回來就被張美芳告知了劉蘭和她吵架的事情。
阮清明和阮吉一塊兒回來,聽見張美芳陰陽怪氣地劉蘭壞話,眉心跳了跳,唇角一挑,頂嘴道:“我媽什麽人我還不清楚,二狗一貫嘴賤,一定是了什麽才讓我媽生氣,你不管好二狗,也真好意思來找我爸告狀。”
張美芳看阮清明不順眼極了,聽了他的話,冷笑道:“二狗怎麽了?他多大,你媽多大,也真好意思欺負我家二狗子。大哥,你知道大嫂什麽嗎?我二狗再笑笑,她就要打死他哩,你問問她,誰給她的膽子敢打我家平安獨苗苗,她這是想我們平安斷子絕孫呐!”
阮清明氣得捏緊了拳頭,阮吉一掌打過來,怒道:“你給我少兩句!”
阮清明被他打得偏過頭去,很失望地看了他一眼,沒話,走開了。
阮吉最後怎麽和張美芳的,阮清明不清楚,隻知道他媽媽又抹起了眼淚。
阮清明和阮笑話,“笑笑,我覺得這個家很不好。”
阮笑沒有話,阮清明此刻傾訴欲望很強,也不用阮笑回答,他自己就接著了下去,“咱爸是被家裏供著讀了書,但他也沒少賺工分,還當了一段時間生產隊裏的記分員,多給了不少糧食,憑啥他們就不想著咱爸付出了多少,把讓他讀書掛在嘴裏,二叔三叔四叔也念,他們自己不想念回來了,這下全都變成了全家人千辛萬苦供咱爸讀書,太搞笑了。”
他絮絮叨叨地了一會兒,又清醒過來,揉了揉臉,笑了起來,“我跟你這些幹什麽,笑,你別放心上,我隨便。”
阮笑看著自家哥哥,搖了搖頭,:“我們得分家。”
阮清明聽見她這麽,眼睛亮了起來,“我也覺得,要是分家了,我們家會好過許多。”
但要分家,他們爸爸這關就過不去,阮清明無數次試探,一提起那兩個字,就被阮吉訓斥,壓根沒辦法進行分家的話題。
阮笑問:“大哥和二哥怎麽想的?”
阮清明笑了起來,“你二哥聽我的,至於你大哥……”
他想了一會兒,伸手捏了捏阮笑的臉,壓低了聲音,“你大哥聽你的話,我們笑笑這麽漂亮,誰不喜歡,別看你大哥哥不怎麽和你話,你時候尿布都是他一手洗過來的,他比我還疼你。”
“我遲早會讓咱爸答應分家的。”阮清明最後。
阮家這個大家庭除了鄭水仙和阮安寧這兩個大家長,底下四個兒子,阮清明和阮笑他們的爸爸阮吉是老大,老二是阮平安,阮平安娶了個和他一樣的老婆,好吃懶做不,還特別會胡攪蠻纏,黑的都能成白的,什麽事兒到她那兒都是她有理,經常逮著他們媽媽劉蘭欺負,要不是他們,阮清明也不會那麽迫切地想分家。
最主要的還是阮吉的態度,他們誰拿來的好東西隻要被阮吉看見了,都會被要走給二狗他們。
阮東升之前在城裏煉鋼廠工作,吃上了商品糧,工資還很高,一個月近三十塊工資,由於他幹采購的,所以有不少路子能拿到各種票,家裏有段時間能吃到糖還有麥乳精等奢侈品都是阮東升買的,然而做到現在,什麽都沒攢下來,全奉獻給大家庭了,結果呢,一沒了工作,二嬸那些人就跳了起來,現在鬧饑荒,頭一個想犧牲他們妹妹。
李疤頭那件事,那些叔叔嬸嬸還有他爸的態度最讓阮清明覺得寒心。
不過雖然阮清明迫切地想分家,但這種事情還是需要一個契機,阮清明暫時先不想了。
中午阮東升他們幾個青年勞動力是不會回家的,留在公社大食堂吃飯,能節省家裏幾個人的口糧。
家裏女孩子一貫是沒法上桌的,昨阮笑能上桌是因為她不傻了,又有阮清明帶來的野山雞,所以三叔的子石頭讓了位置給阮笑坐。
現在又恢複了平常的樣子,阮笑隻能坐旁邊的桌子,周圍坐著的都是家裏的女娃。
桌子離大桌子遠,女孩子們嘰嘰喳喳地聊話,二叔房裏老大春菊是家裏女娃最大的,長得有些粗壯,臉長得有些像男人,力氣也大,是家裏幹活的一把好手,隻是她長得像張美芳不,性格都有些像張美芳,不太好相處;老二夏草長相隨她爸阮平安,長相清秀漂亮,隻是皮膚黝黑粗糙,平白少了幾分秀麗,不過也是姐妹中中等偏上長相了。
這倆姐妹在家裏女孩子裏頭年紀是最大的,又都強勢,所以到這會兒,女娃們都很聽她們的話。
也因為春菊不喜歡阮笑,所以家裏也沒有女孩兒敢和阮笑話。
阮笑捧著碗,看著她們有有笑,也沒覺得自己被孤立了。她現在的問題,是不大吃得下家裏的口糧。
陳米的口感並不好,而且就這麽一碗稀薄的米粥,配菜是一碗同樣切得細碎的酸白蘿卜。
這碗稀粥幾乎都是水,喝進肚子裏沒一會兒又會餓了。
她發呆了好一會兒,四叔家的女孩兒美麗怯生生地問:“大姐,你不喝嗎?”
阮笑回過神來,目光落到她臉上,和她對視了幾秒才反應過來,“我不餓,你要嗎?”她將那碗稀粥推到了美麗麵前,“你喝吧,我沒有胃口。”
雖然她聲音很,但就這麽窄的地兒,其他人自然能聽見,美麗有些不敢相信,“你真的不餓嗎?”
阮笑點點頭,“我不餓,你吃吧。”
美麗比她好幾歲,臉皮沒那麽薄,聽她這麽,也就信了,真伸手過來拿了。
春菊看見了,陰陽怪氣地:“什麽不餓沒胃口,還不是看不上家裏的米粥,也不知道成躲屋子裏頭吃了什麽好東西。”
阮笑深知和張美芳還有春菊這些人的交往之道,就是任她破嘴皮子我自巍然不動,所以一個眼神都沒給她,反正她沒東西吃,也不跟她們一塊兒坐著,起身就回屋去了。
春菊見她理都不理她,臉都黑了。
阮青柏在公社食堂吃完飯就回來了,還給阮笑帶了兩個黃麵饅頭,“食堂師傅做饅頭的本事還是不錯的,前個月暴雨毀了八成的莊稼,但玉米地搶救及時,有幾百公斤的大玉米,都給磨成了玉米麵,公社食堂都是玉米饅頭,也就早上幹滿了七個工分的人才能吃上。”
阮青柏在以往都愛偷懶,一下來磨洋工能賺三四個工分就不錯了,現在為了這口饅頭,也是卯足勁了。
他到這裏,還有些不滿地瞪了弟弟一眼,“現在家裏情況和以前不一樣,你咋還偷懶隻幹了半就跑回家?你要幹半,就能往家裏拿三個饅頭了,咱娘也有份。”
阮清明辯解道:“我咋偷懶了,咱爸喊我回來我才回來,早上能幹七個工分也就那麽幾個差事,大夥兒都搶破了頭,咋輪的上我?咱們家有兩個能幹這事兒就不錯了。”
阮青柏哼哼道:“你就是狡辯,我還不知道你?”
這倆兄弟仿佛不是阮吉的種,不成,至少有一大半時間都想著偷懶不幹活的,他們對田裏的事情都感到有些厭煩,寧願去山裏打野食改善夥食,也不太願意整泡在田裏。
阮笑捏著阮青柏給她的黃麵饅頭,聲問:“二哥,你吃了嗎?”
阮青柏:“吃了啊,你吃唄。”
阮笑聽他吃了,才咬起了那黃麵饅頭來,這饅頭的口感其實沒那麽好,一點也不軟,又幹又硬,不過是阮青柏和阮東升嘴裏節省出來的,所以她滿懷感激地吃進了肚子裏。
不過她胃口,隻吃了一個就吃不下去了,被阮清明接手吃掉了。
阮青柏:“你咋還跟笑笑搶,吃不完可以留到晚上吃,家裏成吃稀粥,哪兒受得住。”
阮清明哼哼著,:“我也餓呢,你咋不心疼心疼我?”
阮青柏被他的樣子逗笑了,“多大的人了,還裝模作樣的。”
阮清明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了一個大紅蘋果,丟到了阮青柏懷裏,“你吃不吃?”
阮青柏看清懷裏的東西的時候,眼睛都直了,“你這個哪兒來的?這不是那什麽……蘋果嗎?”
阮青柏咬了一口,清脆甘甜,果然是蘋果的味道,“真是蘋果啊?”
阮清明問:“好吃不?”
阮青柏點頭,“好吃!你哪兒來的?”
阮清明:“山裏摘的。”
阮青柏狐疑地盯著他,“我怎麽不知道?”
阮清明眼睛眨都不眨,“我去了更裏頭的山裏。”
阮青柏顧不上懷疑了,“你別胡鬧啊,咱們這山再往裏就是深山老林了,陳叔裏頭有野熊還有狼,家裏的土槍早被繳了,你要遇到這些野獸,跑都來不及跑。”
阮笑捂嘴悶笑起來,阮青柏聽見她的笑聲,低頭看她,“咋了,我錯了嗎?”
阮笑搖頭,“沒有,二哥你的對!你要好好教育三哥,讓他不要再做這麽危險的事情了。”
阮青柏很嚴肅地點頭,“聽見笑笑的話沒,以後不準再去深山,你看村裏餓的人再餓,都沒往深山跑的,為一點吃的連命都不要了嗎?”
阮清明無奈了,“你快吃吧你。”
阮青柏想起起手裏的蘋果來,雖然很想教訓一下弟弟,但是嘴巴太饞了,還是先將蘋果吃完了,再好好訓訓他。
阮青柏將那個大紅蘋果吃得隻剩下一個蘋果核,最後還鄭重起將那枚蘋果核埋進了院子前的菜園子旁邊。
阮青柏回來後,阮笑便和他們起了奶奶讓她去找活的事情。
阮清明臉上的笑容沒了,“你剛好,就想讓你去找活?”
阮笑趕緊:“也正常的,你看四叔家美麗才七八歲,就已經在給家裏割豬草了,我都15歲了,應該做事的。”
阮清明沒吭聲。
阮笑拉了拉他的袖子,聲地:“哥,既然要去找活,就找個輕鬆的嘛,太累的我做不了。”
阮清明:“輕鬆的早被搶光了,哪兒還輪得到你啊。”
阮笑悄悄:“所以要你幫我啦。”
阮清明低頭看她,阮笑對他露出了一個略顯狡黠的笑容來。
阮清明心尖一顫,覺得自家妹妹怎麽看都是好看得很,這笑也能笑得叫人心軟得一塌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