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假做君子?
“疼嗎?”
辛兒的背又一顫,聽他這麽問,倒也不隱瞞。
“疼!你能有什麽辦法代替我嗎?”
她說也隻隨口一說,不想還真說的這人心上了,可憐兮兮的讓他不忍再動彈分毫。
“你別急,其實,如果可以的話,此刻我倒真希望,我是代你痛的。”
辛兒默了,此刻她覺得,再和這人計較什麽都是多餘的,既然已經無法擺脫,何不安然接受?隻是如此真的好嗎?將來,他當真不悔受她的連累?當真不悔因為她一無所有?這個氣氛衝動三分感情的人,熱枕能維持多久?
易公子的手指雖然依然在她背上那些傷口上不老實,倒是沒再做其他讓人氣憤的行為,便也不再大呼小叫,乖乖的趴在石頭上讓他看個夠。
“不用搞得這麽深情的樣子,而且,實際上如今也不是很痛了,隻要某些人不會好奇去亂戳。”
易公子剛要再戳下去的手頓住,最終訕訕然的收回,再訕訕然的嬉道。
“我給你推拿,我以前學過一點跌打扭傷活血化瘀的推拿技術的,有點疼,忍著點。”
說著已經摩拳擦掌動手開工了。
還不是一般的疼,辛兒小臉皺著,倒是感覺背上那塊老是化不開的淤血,總算有點轉好的跡象了,起碼,她能感覺到那塊自己夠不著,又不能讓人近身的傷勢,慢慢的在被他推開。
忍著背上傳來的沉悶的痛,她和他聊著。
“倒是沒看出來,堂堂第一才子,還會這些三教九流裏賺錢的活計,手法還不錯,喂!你真的是第一才子,易家這一代唯一的子嗣嗎?怎麽感覺你這才子之名,有點徒有虛名?”
“辛兒!”
易公子又大感冤枉了。
“我都說過了不要和我提這個什麽‘第一才子’的名頭,我說過,我不喜歡,而且,那本來就是徒有虛名的,你隻要記得,你的夫君是叫易幼颺,然後是將來的大將軍,保家衛國揚我國威的大英雄即可。”
“大英雄呀?”
辛兒不置可否的念著這三個字,頗感諷刺。
“大英雄是不會欺負女孩子,也不會趁人之危的,你剛才,那是英雄所為嗎?”
“我……那個……”
未來的大英雄語塞,又不甘心這樣被捏上了把柄,便強詞奪理起來。
“我,我那是情深所致,剛才不是已經告訴你了嗎……好吧我是衝動了,不過……辛兒!”
說到最後他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不得不放軟了態度,請求原諒。
“看在我現在將功贖罪的份上,你不要計較我之間那些事了好不好?我保證,以後一定對你忠心耿耿二話不說,你讓我往東,我絕對不會再往西。”
“你的承諾不值錢了,你的信譽也快趕上阿撒兒公主了,怎麽能再相信?”
她的評價讓易公子再次走投無路,隻剩下誠懇認錯一條路。
“那你來懲罰我好不好?我保證,隻要你不會再像之前那樣對我避而不見實行冷處理,你要我怎麽著我都服從。”
“真的?”
她果然在等著他這句話嗎?看著這小可愛挑起的可愛眉梢,以及那雙無焦距的眼裏,流露出的邪氣,他突然後悔最快說出那樣一句話了。
“那個……首先一點,不準冷處理是其一,不準不合理處理,否則我有拒絕服從的權利。”
“沒誠意就算了!”
“辛兒辛兒,辛兒!”
他將那個趴過去,臉也扭過去的人兒小臉又轉回來,認真道。
“我知道一直以來我做了太多讓你不信任的事,但從此刻起,辛兒,天地為證,今生今世,致死為止,我易幼颺,決不再做傷害重陽辛之事;這一生,重陽辛也將是我易幼颺唯一的妻子,至死不離!”
辛兒被她限製著腦袋的眉宇間染上輕愁,那眉梢帶著不安,這一次,他看的清清楚楚,他有些怔然,隱約間才明白,為何至今為止她從不肯輕易托付她的全部。
“一輩子太長,一生的承諾太累,你確定,你想好了?”
是這樣的嗎?一直以來,其實她才是最沒有安全感的那個?亦或者,是自卑?她絕不是那種會無理取鬧之人,自然也不會一再因為一個私人的感情,去做那些吃力不討好的事!
這個發現讓他心顫不已,自然,也是清楚,這是沒必要和她明說的,也是不用說的。
“此生此世,唯有此誓,絕不言悔。”
辛兒苦笑不已。
“你又許下如此沉重的誓言,如果真的沒做到的話,可是會招惹很重的怨念的,你可知,這樣下去,你會讓我成為怨婦?”
單薄的身子被人摟入那個熟悉的懷中,那個人說出了他最後一次的任性之語。
“哪怕就算成為怨婦,請你再為我冒這一次險,這一次,我絕不會再讓你來為我承擔。”
辛兒憂心未減,卻已釋然,就算真的不能確保將來又如何?他不能放開她,她亦是不能放開他的,既如此不如一起麵對,如果將來真的有一天分道揚鑣,也隻能證明他們之間緣分不夠,倒是愛到盡頭再分開,好過現在還有機會便放棄。
人,不都是這樣的嗎?不在最後關頭,絕不會放棄垂死前的掙紮,一直以來,對自己的小命是這樣,如今,感情也不得不這樣辛苦掙紮著,不過是拖拽了一個人罷了,如果真的是所愛的話,即便是下地獄,也該有一起赴死的決心吧?願他們到時,不至於走上這條路。
兩人各懷心事,一個想著怎麽讓她更好,尤其她的病體,若不能養好的話,自己每每看著心疼不說,以後的福利估計也是要砍半的,得想法子將她養好才行,第一步治病,第二步養胖點,這是頭疼大事,回去就將自己的老底掀出來,軍醫裏的軍醫不行的話,就讓人去找江湖上的神醫密醫,她自己治不了自己,總有一個人能夠對她症狀的。
另一當事人卻想著,既然已經接受了,要不要一下子和盤托出她是他拜過堂妻子的事?這個不說的話,若讓他有一天知道還是會成個炸彈,將他們炸的遍體鱗傷的,這是辛兒可以預見的。
可是反過來想到先前易幼颺的行為,萬一他再受刺激轉臉變禽獸,自己這條小命,便真的交待在這兒了,而且,還是那種最荒淫,最讓人所不齒的死法;估計還會被一些好事的史官記入史冊,後人都會笑她這個悲催到家的可憐女人。
所以最終她決定,就算為了自己不被冠上那麽可怕的罪名,就算為了不被人笑,她覺得這件事還是應該押後的,她想,起碼是應該到自己能夠承受他憤怒的時候,起碼該在某個特別的時候,而不是如今這樣,朝不保夕,暫時還不穩定的時候。
“對了!辛兒!我們將婚事辦一下吧?”
“哈啊?”
易公子的突發奇想讓辛兒有點無法接受,她剛想將他們曾經拜過堂這事往後壓一壓呢!這人就又想成親的事了,要不要這麽趕的這麽急呀?而且兩夫妻之間沒有休離,能再拜一次堂嗎?不會遭天譴吧?天呐!她該怎麽和他說她另一個身份的事?怎麽解釋至今瞞著他的一切?
如果繼續瞞著的話,這樣真的好嗎?
一時間,她汗津津的有口難言,隻得盡量推卻。
“用不著這樣趕的時候吧?我並沒覺得,這樣有什麽不好呀?”
易公子望著麵前這個麵色明顯不正常的某人,蹙眉,不悅。
“我怎麽聽這你這話這麽虛?你確定,這是你的真心話?”
“對滴!”
“我不相信!”
“你可以不信,隻要別拉我一起拜堂就可以。”
“辛兒……”
“我決絕拜堂成親。”
易公子將她身體扶正,也嚴肅的望著這個讓人頭疼的女人,義正言辭。
“那我也告訴你,我也拒絕我們這樣不明不白下去,我一定要光明正大的和你在一起,而不是情人!”
“二哥……”
辛兒改了政策,易公子這次堅決不受她賄賂。
“叫夫君也沒用,回去我們就辦婚事,就趁這個年關。”
“夫君……”
身後嬌滴滴的一聲夫君讓易公子整個背肌都顫了下,回轉身來,看著這個此刻清靈玉麵妖嬈多姿的小妖精,還是沒骨氣的軟了態度,貼近她商量。
“不如我們再來商量一下,還有沒有折中的方法?”
辛兒感覺摸上自己腹部的掌心比先前推拿時熱了不少,以及自己手掌上又貼來的胸膛,讓她臉上討好的笑容漸漸轉變的很牽強。
“不如,不如改天吧?反正不急這一時。”
整個人已經被人圈住,她被抱起,放到剛才趴著的石頭上坐下,頭卻被人壓下,被迫以高位置而下,與人吻上,在前一刻,這人還信誓旦旦,卻不乏溫柔道。
“很急,放心我不會再像剛才那麽粗魯了,絕對會,很溫柔。”
可他的呼吸已經出賣了他,辛兒心底也在打鼓,後來事實證明,讓一個剛食過腥色的出閘猛獸“溫柔優雅”的吃掉到嘴邊的肉,就如同讓日月同輝,豬上樹那麽難,剛借助溫泉緩解過來的小軍醫閣下還是被摧殘的很慘,被小公主殿下帶出來泡個溫泉,還不如沒泡之前的狀態好,這其中最大因素,當然是因為被泡的小公主中途轉換了小將軍的緣故。
而當時兩人先前南轅北轍的思緒亂飛,後來纏綿的忘乎所以,所以從始至終都未發現,偷窺者除了最初被劫走的小公主後,後來又來了一個人。
來人玉麵春風,一席白衣錦袍,袍上袖口領上均繡有四腳蟒蛇雲海遊蕩,刺繡也是銀線暗繡的,隻有少數部分配了其他淺顏色絲線做點綴,一如既往,華麗的低調,此人不是別人,自然是如今鐵甲軍中,除了公主殿下外,至今未離開的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是無心別人的情事觀摩的,何況其中一人還是他所鍾愛的女子?所以在知道她真的成了別人的之後,便渾渾噩噩的轉身離去了;但這件事對太子殿下打擊是甚大的,他最後甚至不知自己究竟是怎麽回來的,反應過來又納悶,當時為什麽不衝出去?為什麽不將在那個人懷裏的她搶走?
隨即他又鎮定下來,想,那個人是辛兒,是他至今為止最重要的人,很可能也是這輩子最重要的人,即便她成了別人的,那還是他最重要的人,他怎麽能讓她那麽難堪?何況他們本就是夫妻?雖然那男人至今為止還不知曉他們這層關係,辛兒是心知肚明的,怕是早將他當做丈夫,要攜手一生的人了。
所以她對他那麽好,那麽特別,對她來說,對易幼颺,雖然愛情是後來的,他們之中卻還牽扯著一層責任,易幼颺的父母又曾有恩與她,易幼颺得父母恩惠,比他先一步容易進駐她的心裏,一點也不是意外的事。隻是,隻是……
好不甘呐!
明明自己愛她的心情一絲也沒有比他少來著,明明,他比他還要懂她、知她、疼她來著,怎麽最後得到她的,卻還是那個什麽都不如他的他呢?
想著,黑暗的荊刺在瘋狂的蔓延,以他無意識的速度,無意識的存在,占滿整個心靈。
辛兒他自然是依然愛的,可他的愛,沒辦法那麽偉大寬曠,縱然無法讓她改投他的懷抱,他也是看不了她在別的男人懷裏快樂的。
既然無法相守終生,趁能所為時,盡其心情的為所欲為呢?
打定注意,他換下那身她向來喜歡的素色衣袍,改了件墨色白竹的長袖儒衫,一來不想再穿那件滿心由她稱讚過,卻發現她終將不屬於自己的衣服,而來他覺得黑色此刻更合他的眼,更合適他的心情。
後者他是穿上後才發現的,然後非常不合適的心情暢快起來,他自己都感覺納悶,但是對著銅鏡裏的那個冠冕堂皇,如玉君子的映像,尤其那雙鳳眼細目裏的黑暗,以及他上揚的唇角帶著的愉悅,讓他不得不承認這層認識,對自己也鄙視一把。
“至於嗎?決心放下那層矜持就能讓你這麽愉快?果然,她說的一點都沒錯,你不適合做光明磊落的人,既如此,便這樣吧!反正齷蹉的事,你也做了不少,何必再假做君子?”
完罷轉身而出,對銅鏡裏的自己一刻都不想再看下去,臨行前太子殿下吩咐帳內的侍女和內侍。
“將所有的鏡子收起來,以後再也不準在室內擺上任何鏡子!”
“是!”
小軍醫最後是被小將軍最後裹了侍女留下的鬥篷抱回住處的,小軍醫身體不好,不少次被人背回來或者抱回來是常有的事了,所以這回倒也沒引起多大的反應。
之後小將軍還想留下,美其名曰照顧飽受摧殘的她,讓辛兒又著實鬱悶了一把,轉而便讓侍女們將這個隻會讓人照顧的大少爺請出去。
在侍女的幫助下又清洗了一遍,換了幹淨綿軟的袍子,躺在躺椅上由著小鯷她們忙她擦拭過長的發,這才感覺整個人舒服了一些。
正想打個盹補下眠,便有人傳報。
“太子殿下來訪!”
她不明就裏,趕回長安的最後期限都要過了,她還以為殿下早分不開身去準備行程了,這個時間還有空來這裏,倒是讓她稍稍感到意外了一把,不過也沒趕人家回去的理由,況且很可能人家是來向她道別的,趕人未免太不近人情了些,便道。
“快請!”
此刻正是日落時分,一如既往,她將椅子早晨朝東看日出,日暮移西看日落,她的院門正衝西方,這人踏著金色夕陽和點點白雪而來,整個人精神雍華,姿態貴氣,墨發黑袍錦衣飛揚,先不說他人品怎樣,單單這樣貌確實是出色的,這點她自愧不如,所以向來對他過好的皮相多少有些不敢直視,卻又暗妒在心。
隻是這人向來給人如浴春風的朗朗清爽感覺,今日這麵,第一眼便讓她感覺有些許不對,笑還是記憶中的那樣,至於是那點不一樣了,一時間,還真難說出個所以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