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可說，不可說
同一時間塞外；
眾人在勸辛兒無果後，甚至開始懷疑她所堅持的是不是真的存在了。
最近鐵甲軍的氣氛很差很差，每每看到營門口哪個人總是讓人有種很沉悶的情緒，終於這一天，有人忍受不了這樣的狀況，直接突破重重守衛質問哪個沉靜之中依然高高在上的人。
“大將軍，卑職還是想問一聲，那日為什麽一定要讓易校尉一同前往？”
大將軍抬眉間，並不見絲毫異色。
“小藺，你難道不知道即便是在軍營中，一些東西可說，一些是不可說的嗎？”
小藺麵對這個人第一次沒辦法再以崇敬的姿態來麵對，她需要弄明白，起碼要搞清楚，自己一直所崇拜的這個人，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
“小藺不明白大將軍所說的那些可說那些不可說，小藺今天來這裏，隻想問大將軍一聲，每當經過營門口看見那個人的身影時，大將軍究竟是何感受？”
桌子後麵手持兵書的人，將兵書放下，總算肯正麵對她了。
“小藺，你是認為，將他們弄成今天這樣，就是我想要的嗎？”
小藺步步不讓。
“小藺不敢斷言，但大將軍認為，在這件事中，你沒有絲毫的責任嗎？”
大將軍沒有再辯言，卻也沒有去承認，小藺的指責還在繼續。
“你是大將軍，這裏整個沙漠的戰神，一個被逼急跳牆的阿撒兒而已，至於讓你這麽興師動眾親自帶兵，還要將營中最有潛力的後輩大將人選帶出去嗎？究竟為什麽一定要讓他去，你能騙得過別人，騙不過自己；大將軍，你運氣不好，你這輩子或許隻做過這一次齷蹉的事，可是還是被人撞到了，那個人就是我，我這個拿你當神的人，我萬萬沒想到的是，哪怕是在這種時候，你竟然都不敢坦白自己的過錯，你還是我認識的那位，敢做敢當頂天立地的大將軍嗎？”
大將軍起身繞出書桌來到她麵前，此時此刻當真堂堂正正的麵對她了，卻並不如心目中的那般暢快。
“我不是，一直不是，我的規則就是兩害相較取其輕，哪怕讓我犧牲的那個人可能是我的手足，親姐妹；所有你們這麽多人認識我這麽久，一直不如辛兒一個將我看得清，這也是我和她無法和平共處的原因！”
他如此坦白，直率的讓人有些措手不及。
“所以，你最終選擇了犧牲他們？”
“辛兒麵臨我這樣的問題也同樣會別無選擇，我和她在某一方麵一直很像，不過多少有些是不一樣的；我會選擇比較重要的來保護，她是誰都想保護；這個世界太過貪心的話是什麽都得不到的；如果你一定要我給你一個解釋，我隻能說，當日我那樣做，起碼我能讓整個鐵甲軍存活下來，能讓她更多幾率的平安，甚至還有一線希望將他帶回來；如果當時他知道實情為了她他也會跟我一起走！如今這樣，不過是我賭輸了而已，你想讓我怎樣？向辛兒以死謝罪？還是向所有的將士明說，他們所信賴的大將軍，隻能以這樣卑微的方式來保證他們的安危！”
他過大的聲音讓小藺所有的不忿都壓下了，雖然她不覺得他這樣做有什麽理直氣壯的地方，卻也找不出他的錯處，大將軍果然是大將軍呢！連這種時候都是這麽理直氣壯，她竟絲毫無法再給以強烈的反駁？
大將軍要以這樣的姿態來守護這片常年累積下的土地？這讓她也是很意外的，如果這樣的話，她今天的質問還有什麽意義？不過是讓一個高傲的男人揭開他最不想為人所知的傷疤而已，不一樣，不是這樣的！
她的目的，不是這樣。
恍然間回身，她看到一雙比她剛才聽到的消息，更讓人心疼的眼睛，同時因為她的錯開身，大將軍也看到那雙眼睛的主人，這比讓他重新經曆一次生死更讓他難受，可如今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都已經知道了，他的風度，他的尊嚴，真的再難堅持，再難維持。
眼睛的主人熒光閃閃，端著托盤的手微微的有些顫，近來同樣越發消瘦的肩膀似乎也再難承受冬日棉衣的重量，這自然也不是他們願意看到的。
小藺別開臉，越過她向外走去，卻在門口停下，終究不想就這樣心裏堵著的離開。
“大將軍你知道嗎？那天本來我想，怎樣都不能讓易校尉跟著離開的，因為在那天之前我曾經在夢中看到過，沙場浸染，雛鷹泣血，辛兒將會一直觀望著同一個方向，她是無尾鳳凰鳥，沒有人知道她有多珍貴，如果讓她停下來的這個人沒辦法以愛飼養她的話，哪怕就是在所不惜，她也會為他拚一個悲鳴震天，對她來說，這是她回應愛人的方式；可是大將軍！”
她真心道。
“當時我沒有強求你留下易公子，就是想，大將軍怎麽會做那樣出賣自己兄弟的事？我不想因為自己的不安和質疑影響到你什麽事，卻不想，正是在你最需要的時候反而棄你於不顧，反而害了那兩個人……”
她努力的吸吸鼻子，說。
“我不會再埋怨你了，我也不會再責怪你，可我沒辦法接受這樣的結果大將軍，我如今倒是希望辛兒的堅持是對的了，因為沒有什麽距離是能夠超越生死的，如果活著的話，怎麽著都還能有相遇的一天，沒有比這個更好的假設了，我寧願相信有這個可能！”
小藺走後，大將軍再難堅持了，他後退到沒有退路的位置，反身卻一將身後擋著他的那張桌子給蹬翻了，他蹲坐到腳下的小梯上，壓抑著道。
“我已經盡我最大的努力了，我去追阿撒兒，我也希望她是在耍詭計，我想從她手中將他救出來，可是我追的那麽趕，我都將她逼成了那種程度，她依然堅持說他早已經在那場戰鬥中將他折磨死了，我也想直接殺了她幫他報仇，可是……你可以說我懦弱，也可以覺得我沒用！明英，我隻希望你不要放棄我，我隻有你了，現在我隻有你了，可不可以……”
他抬頭望著她，像是在請求最後一根稻草不要離棄他那般，懇求著她。
“不要離開我！”
明英將手中的托盤放到另一張茶幾上，來到他身邊伸臂將他給攔在懷裏抱住。
“好！你休息一下吧！好好的休息休息，等睜開眼睛，什麽都能變好了。”
似乎被她這溫柔的生意給安撫到了，似乎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了，大將軍第一次像一個孩子一般躲在一個女人懷裏嚎嚎大哭起來，哭聲中夾雜著他所有的不甘和憤怒，無論他怎麽嚎叫憤怒都好，身邊的這個女熱總是將她最溫暖的懷抱留給他，拍著他，搖著他，就像哄小孩子一樣。
“好好的休息休息吧！一定都能變好，都能變好，老天沒道理會一直虧待努力著的人的，你是，辛兒也是，如果有一天，我希望二哥也會一樣，我們都會好好的，我們還能像以前一樣，一樣……休息吧！我們都已經太累，太累了……”
明英輕輕的，用唱著催眠曲的聲音安撫著狂躁暴動中的男人，不在乎要以多少時間多久的耐力，她隻知道這個男人此刻離不開她，什麽事都可以往後說，唯獨這個時候此時此刻，她必須在他身邊，必須要讓他知道，他身邊還是是有人的，還有人……
大將軍這好運，卻沒能維持太久，大將軍第二天醒來便不見身邊人兒的身影，他多少能夠知道，明英再怎樣大度，終究還是個人呢！而且剛發現這麽大的事，先不說她會不會在辛兒如此雪上加霜，告知其易幼颺之死的真相；起碼他覺得，她對他，再難以多加信任了吧？
“公主殿下去哪兒了？”
他叫來門口的士兵問，士兵回答的恭敬。
“殿下見大將軍還未醒來，便率先帶了侍婢去夥房忙了一陣，後來聽說小軍醫感染了風寒，此刻好像在小軍醫的營帳照顧。”
他的聲音未落，後麵厚重的門簾掀起，公主殿下帶著兩個托了托盤的侍女進來，仿若什麽事都未發生道。
“你醒了？我去廚房給你做了點吃的，應該不算難吃，你趕緊吃一點，我還要去辛兒那邊一趟，她也病了，你們這樣可不好，就算我再怎麽能幹，也是無法左右兼顧到的，你作為大哥，這個時候就懂點事吧！好好吃飯好好吃藥，趕快好起來！”
她將飯食在小幾上都布好，由侍婢將小幾抬到他的榻上。
大將軍看著這一切，包括先前她像個妻子一樣，為他忙碌著這些細碎小事，以及絮絮叨叨的念著說著，這一切都讓他有種不真實的幻象，卻很渴望的想要抓住。
實際上，他也抓住了，不同於昨天晚上的胡亂求助，甚至情難自禁的胡亂妄為，他將她抱在懷裏，坐在塌邊臉貼著她平攤溫暖的小腹，平靜道。
“英兒，我們成親吧！之後將辛兒也接到府中，我們一起好好照顧她，絕不會再讓她受絲毫委屈，好嗎？”
明英扶在他頭上的手有一刻間的頓挫，隨即無比自然道。
“這件事之後再說吧！我不想這個時候談這件事，先吃飯。”
隱約間，他是知道她此刻刻意的回避的，哪怕她不介意將自己完全交付給他，可是她拒絕和他走到成親這一步，為什麽？心思如他不是不知道，隻是一些時候情人之間也是一些能說一些不可說，他不想強逼她，也不願強迫她。
他將他在她那裏的信用額度已經差不多揮霍殆盡，她不離開，如今更多的是隻有責任吧？
這樣已經足夠讓他笑的了，起碼他最重要的人還沒離他而去，起碼，他們還能朝夕相處，能夠日日得見不是嗎?與那兩位相比，實在要好上太多了。
“好！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