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我們成親
西域腥風血雨,在演變著宮廷秘聞,朝堂沉浮,大漠的另一頭,鐵甲軍中這一年也沒閑著。
準確的說,與之前的一場場一站站戰爭病疫,其實也不算什麽大災大難,但對於整個鐵甲軍來說,卻並非是好事
自小將軍陣亡後,二月節結束,小軍醫雖說未聽從公主的建議回到玉門修養,好在在黃氏舊址上的新營區修養的還算不錯,整個鐵甲軍卻因為這兩人的離別而陷入了比他們來之前更深的沉寂之中。
二月節過後,朝廷為嘉獎鐵甲軍在西域軍進犯時第一時間做出的防禦,在除了最初的大將和有卓越功勳的將領封賞後,特意又派特使代天字來獎勵邊關的將士,這個特使還是他們的熟人,大婚不久的太子殿下。
例行公事的轉一圈,表示慰問之後,見鐵甲軍縱然依然嚴陣以待,不曾因戰事退下而鬆懈,卻也著實沒有前兩次的雄赳赳氣昂昂,歡快熱鬧的盡頭。
數月來,對於鐵甲軍來說,確實有太多改變,疫情也好,軍中的勢力分布也好,讓他們改變最大的,還是那場戰爭奪去了太多的生命,其中,還有最精銳的一部分精驥營。
他們的小將軍也成為這個軍營中最年輕的【傳說】,小軍醫也沒那個心力在這裏幫他們駐守最可靠的防線,當然,他們此刻有大將軍親自駐守的本營,實際上也沒她再消耗精神駐守的必要。
望向營門口已然不在的身影,蟒袍黑紗長衫的太子殿下,頭頂也是陰沉沉的一片,縱然此刻的天狼穀今天是個特別好的天氣,卻曬不散每個人頭上的陰霾。
“她如今,不用來軍醫帳任職了嗎?”
身邊跟的除了鐵甲軍新晉的幾個新麵孔將領,還有穆麟驍這個今天奉了大將軍命令來接待這位太子殿下,臉上更是陰鬱沉悶的新晉從四品上宣威將軍。
宣武將軍並不知曉這場戰爭太多的陰謀和背景,他已經被當日該是他帶兵突襲阿撒兒主營,最終卻讓一個晚他那麽多年入軍的小輩保護了,而且小輩還沒回來的事實壓的喘不過氣來了。
這兩個月來,這位大將軍曾頭疼怎麽也沒個定性,長不大的驍勇小將,總算有了些沉穩持重,隻是……包括他自己,都不怎麽為這份持重高興就是,自那場戰爭過後,鐵甲軍的歡笑熱鬧,好像一同都被奪走了,就算此刻以往將士們千盼萬盼的封賞,也沒能將這份陰霾給驅散。
聽太子殿下這麽問,不由苦笑。
“辛兒本就無意插手鐵甲軍事宜,當時阿撒兒初次來犯,大將軍雖有意迫她管理軍醫帳來留住她這個神醫,過後到底還是強不過她,又將軍醫帳大權還給劉先生,後來幾次疫情也好,公主駐守鐵甲軍大營也好,不過都是盡她大夫的天職來救人,護著公主不為人所欺的,如今最能留住她的人也不在了,她如今還能在鐵甲軍的勢力範圍內將養已是極限,誰還有這份狠心,迫她再來管這她最為忌憚的紅塵煩擾呢?”
幾乎是想也沒想,太子殿下便猜到他所說的【鐵甲軍勢力範圍】是在什麽地方。
“也就是說,她如今雖然不再那麽傷自己了,卻還是不肯離開,他們曾經成親的那個地方嗎?”
穆麟驍拳頭一緊,濃重的眉頭上透出幾分不甘,不甚服氣的問這個一人之下之人。
“那是他們成親的地方,如今邊關內外誰都知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即便朝廷易家,不認她這個人的存在也好,這都是不爭的事實,太子殿下如今也是大婚之人,難不成到如今還不肯讓他們守著這最後的安寧嗎?”
太子殿下卻不為他的不忿所動,好像一口沉靜的古井,任誰投入再大的石子,都難再聽到聲波,談若深夜裏的微風道。
“將軍覺得這份安寧對她是好的,可曾想,麵對一個根本無需再等待的結果,這份安寧,一定程度上,可以徹底淹沒還活著的那個人?”
“這……”
穆將軍平時並不會想這些深奧的問題,雖然他的腦子實際上也想不了這些,聽他這麽一說,他此刻又不得不懷疑起自己,讓那個人這麽無期無望的等待下去,究竟是好是壞了。
“走吧!去新軍醫帳看看,看看我這位老朋友,也好過讓大將軍在寢帳裏,真的悶出病來好。”
“你……”
這玲瓏心肝的太子殿下,竟然知道大將軍是有意避著他?
雖然他是知道大將軍和這個太子殿下之間有些不對盤的,可自那一戰之後,好像有什麽便不同了,之前還能做的表麵工作,大將軍連做也不願再做,除非必要場合,其他一律對這個儲君避而不見,哪怕是在自己的地盤上,這位是君,他的個正宗的東道主。
穆麟驍跟這個太子來到黃氏舊址的新軍醫帳,這裏一如這些天往常那樣,軍醫帳在忙碌,那間曾經是黃氏老族長的庭院建成的簡潔院子區域,則冷冷清清的平平淡淡,隻有兩個小婢在院子屋裏來回晾曬著些藥草,以及日常的衣物清理。
相同的是,這裏的氛圍和鐵甲軍大營一樣,仿佛被無形的陰霾給籠罩了,沉悶的讓人投不過去,好像所有人歡笑的權利全被剝奪了,太陽再好,也曬不透這層層陰霾。
太子的駕臨並未讓任何人通報,而且太子殿下似乎也不想鬧出動靜,邊和穆麟驍兩人,身邊隻有兩個近侍來到這個院子。
剛到門口,院內正在藥架上翻曬藥草的小婢見這兩人就想衝屋子裏喊,穆麟驍率先抬手豎起食指示意她噤聲,小婢這才誠惶誠恐閉上嘴,低頭福身給這兩個見禮。
不想裏麵隨即而出一身天藍的小藺,小藺已然一身女裝,可能是因其本性使然如今再難改,幾遍是女裝也給她穿的有幾分男子的英姿,何況她本身又不喜複雜發飾,一頭青絲挽在頭頂,隻以白綾係住,素裝淡色,縱然洗去臉上的浮塵樣子是不錯的,也難以讓人將她和溫婉的女人聯想在一起。
抬頭見他們,臉色一暗,斂眉,隨即踏步下了木階,在院子裏與他們相遇,拱手道。
“太子殿下,宣武將軍,辛兒剛休息,不便見客。”
宣武將軍是留下了,太子殿下卻繞過她,淡淡然說著“無礙,本宮會照顧好她。”人已向門內而去。
“你……”
小藺的耐心好像也隻到這裏了,見婉拒不成,回頭便想動手,回轉回去的身子卻給肩上的一隻手抓住。
她憤然回頭,大有和阻攔她的這人大打一場的勢頭,卻在看到那人憂心忡忡的對她搖搖頭後,所有的心氣兒都給抽光了。
“別管這些了,易幼颺那小子不敢說,起碼她,我想他是怎麽也不會傷害的。”
小藺眉頭也染上悲色,眼簾微斂,轉頭,終究不再強求。
穆麟驍的手從她肩上移到她手腕上,牽著她向外走,邊道。
“到外麵坐坐吧!我和你有話要說。”
小藺沒反對,也沒有將他手中的手抽回,任由他牽著到了院門那裏,在有些簡陋的木頭門檻那裏坐下。
一如之前所說,那場戰爭改變了太多人。
鐵甲軍的傷亡,鐵甲軍的勢力關係和大將軍與太子殿下之間的關係,這些都還是其次,主要的,還是大將軍與辛兒這個軍醫,與明英公主這個未婚妻的關係。
大將軍與辛兒不和,這在他們剛入鐵甲軍時便都知的,不和歸不和,在關鍵時候,小軍醫縱然諸多埋怨,該做的工作,卻還是一樣都未少的;可自從小將軍去世後,從小將軍的葬禮封賞後,小軍醫卻是真的對這大將軍避而不見了。
縱然大將軍比之之前已不掩私心的對她諸多照顧,藥草上的供應也好,吃食上的用度,從來都是公主有的,這個已與所有人隔絕的人都有,可始終對所有軍事帳的高層將領,哪怕就是軍醫帳的事,也絕不過問。
也皆知,這回小軍醫怕是恨透大將軍了,卻已無法對她再做任何規勸和強求。
大將軍和未婚妻明英的關係也漸漸進入僵化,雖說明英公主依然賢良,處處將將軍照顧的與小軍醫別無二樣,甚至在大將軍帳中幾度留宿,卻對大將軍及將領們幾度提起的盡快完婚之事避而不提,隻道,大局為重,先將邊疆因戰事蔓延的無辜百姓安頓好,布防重新布好再說。
於是軍中幾個明眼的老將也看出,這小公主雖嘴上不說,怕是也深知自己的未婚夫君與朝堂做的一些見不得光的交易了,並且,無法原諒,即便如今她已是雍正軒這個大將軍的女人,依然不能改變,她為自己義兄報這份不平的決心,久而久之,就連大將軍本身也默認了這種關係,好像隻要她不想著怎樣解除婚約,即便是名不正言不順的夫妻關係,也認了。
而除了這三個人外,最嚴重的,也就是他們這對,連正經媒聘都沒有的未婚夫妻。
“你想說什麽?”
見他拉她坐下後,隻是一個勁兒的看著天不語,小藺蹙眉,主動問起。
穆麟驍總算回神,回頭,望著素顏依舊,卻著實白淨清麗許多的她,目光柔和很多,微微笑道。
“我們成親吧!就這個月,成不?”
小藺微微一愣,隨即見他雖笑著,濃重的眉頭上卻壓著的沉重,不由心歎,問。
“怎麽這個時候想起這回事了?而且你不等找著你心中的那個姑娘再決定了?興許,你不用遷就我,可以娶一個真心喜歡的姑娘?”
穆麟驍歎,目光又轉向天上的雲團,悠悠然沉悶道。
“就算我真的有機會找到那個姑娘又如何?辛兒和易幼颺你看到了,大哥和公主如今的狀況你也看到了;情深不壽,愛極不終,大哥和公主縱然不像辛兒和易幼颺那般生死相隔,卻也終究無法再和英兒恢複之前的關係,現在這樣,倒真有些【相敬如賓】的感覺,但他們明明是有機會琴瑟和鳴的和睦呀!”
深吸一口氣,似乎也是看開了,隨著吐出的那口濁氣,他道出自己的意思。
“我不想像他們那樣,痛過,撕碎過,卻還放不下回不到最初的地方,如果說再怎麽親密的情人最後都會走向陌路,或者【相敬如賓】,那我寧願不曾開始,如此,便不會有所失望。”
眼中閃爍,他看向那天空下遠處忙碌中的軍醫帳,以及那陰沉沉的氛圍。
“而且,你不覺得現在的鐵甲軍,需要一樁喜事來衝衝這份慘淡嗎?就算是自私的想要擺脫那個人的離世,帶來的這份陰鬱氛圍也好,如果可以讓大哥和公主,讓辛兒不在這份慘淡裏沉浸的話,我也不介意放棄可以給我喜歡的女子一個正名的機會的;緣分本來就是遇上是緣,遇不上是份的,戰爭過後都這麽久了,我還是沒遇到那個姑娘,可見也是有緣無份的;所以你若無喜歡的人,恰好又不討厭我,我們成親可好?”
能夠改變一個人的因素實在太多了,而此刻隻有陰鬱的他們,卻能更冷靜的麵對當前的情況,或者說,即便再慘,想必也不會比現在這樣將所有人沉浸在無法消散的悲傷裏更慘的了。
不明所以,小藺感覺此刻的自己是如此的清楚他的心情,或許是這麽多日子以來,在同一個環境下相處太久的因素吧?
他為他那些大哥,兄弟愁著,她同樣也為這幾個人愁著,與他一般,毫無辦法。
“你真認為,這樣便能逃得掉他們那種命運?”
穆麟驍嗤笑,雖然眼中已經有壓抑不住的光芒在打轉,他卻始終不願那抹笑容被掩下。
“好過,生離死別,最心愛的人在麵前而近不得吧?”
小藺其實想告訴他, 確實還有一種狀況,是心愛的人在麵前卻識不得的。
“好!我們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