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第441章可知她是如何過來的?
“不!雖然她如今看不到,但我還是不想讓她知道我如此脆弱。”
他幾乎是懇求著他的說。
“東臨尹,就當是曾經和你糾纏了那麽久的一個壞小子最後的請求,不要告訴她休摹就是易幼颺,就讓她慢慢在失望中死心;你現在也看到我這個樣子,縱然我現在還不至於再走一趟閻王殿,也差不多已經在閻王殿上掛上名字的人了,她好不容易熬過了自己那場大難,不要再讓她為我耗費心神了。”
“我是私心,就算如今這樣子,還是忍不住想在她身邊度過最後這幾年,但我真心沒想將她束縛在這裏,束縛在休摹的圈套裏的,等我真的不行,真的離開後,她不會對休摹有任何留戀,那時拜托你,將她送回花穀好不好?”
東臨尹聽到最後心頭冷然,隨即抓住他的兩個肩頭,根本不管他如今這樣子指責。
“你根本就是自欺欺人,如果你真這麽自信,讓她忘記易幼颺,又不會在你最後的時間留戀上休摹,那你為何又要拜托我來將她送回花穀?你比誰都清楚,那個女人不會對任何沒有心動的男人敞開心懷,如果你的目的隻是想和她做個露水情緣的夫妻,那她最後絕對不會說放開就放開你,無論你是易幼颺,還是休摹!”
休摹苦笑,幾乎是認命了,頭頂在後邊的樹樁上,閉上眼睛道。
“就當是我自私,別讓她知道……”
東臨尹抓著他肩膀的手放開,隻是這麽會兒的功夫,手上已經染上他身上溢出來的血,這些看在東臨尹眼裏,隻剩下越來越黑暗的沉寂,心頭冷然,望著那雙染著他血,還在往自己袍子上滴著他的血跡的人,道。
“你寧願讓她接受一個陌生的男人,最後可能恨著這個最後都會欺騙她的男人,也沒有勇氣再牽她的手,光明正大的和她回去嗎?”
休摹沉默,他知道自己現在怎麽說都是錯,這個男人今天來這裏,又下如此重的手逼迫他露出破綻不得不承認,想必是有他不得不這樣做的理由的。
果然,再抬起頭,他眼中已經沒有剛才麵對他的種種情緒與波動,有的隻有對於他所堅持的堅決。
“你知道嗎?這些年來,你在西域,或許是承受著非人的折磨,孤獨與煎熬,可你曾想過,她是如何過來的?”
休摹呼吸一滯,已經沒有任何語言和立場來反駁。
她身體本來就不好,當初幾乎所有人都能看出她大限不遠,那個時候新婚不久,他上前線她在後方和明英處理所有鐵甲軍事宜,後來他流落到西域掌權,探測到鐵甲軍往年事宜後,確定那個時候後方是極為不安定的,她幾乎是拚著手上所有能用的棋子,砝碼,才將後方安定下來,與明英等到大將軍大勝歸營的,可她等來的不是喜訊,反而是他戰死沙場的噩耗。
無論朝廷和將士們將他的【英勇偉績】宣揚的多麽偉大都好,都抹消不了一個事實,她的丈夫確實沒有回來,而她所在意的才不是那些英勇功德,她要的隻是他平安歸來。
他能想到,在沒有新手驗過那具假屍體前,她一定率先承受了痛失所愛之苦,就算之後弄明白有個念想,可她的身體能支撐多久?
於是那場戰爭一年後,鐵甲軍又爆發了一場動亂,那場動亂讓整個鐵甲軍沉寂在死寂沉沉的罪過裏,鐵甲軍的小軍醫在險些手刃本是摯友的太子殿下後,率領一眾花穀暗衛,完全撤離鐵甲軍,可因為身體不能遠行,隻能在敦煌地宮簡單進行繼承花穀之主的儀式,這才有資格運用花穀的禁術,來治療本就油盡燈枯的身體。
禁術之所以為禁術,想必在有利於人的同時伴隨著更大的風險,何況她本就虛弱到不堪的身體?她在這五年閉關中是如何熬過來的,他想都不敢想,如今給這個人當場問到,原本隻想著自己的他,一點反駁的餘力都沒有了。
“你知道讓一個女人在背負所有人的罪過同時,還要承受著所愛可能唯一的希望,有多難嗎?那場戰爭後整整一年,她撐過來了;你知道麵對一眾將自己的摯愛出賣,生生埋葬,無法證明自己的堅持,又不能為受盡委屈流落異域生死不明的摯愛,向兄長摯友報仇,這些煎熬有多苦嗎?五年前,也就你在西域可能放棄了自己,以休摹的身份重新開始的時候,她在地宮裏,幾次險些沒死在那場矛盾掙紮中。”
他看著他,有著對於一個本該承擔起這一切,最後卻放棄了自己的責任,將所有問題都丟給自己的女人,然後還來向他抱怨他有多委屈,多痛苦的男人痛徹到骨子裏的失望和鄙夷。
“你現在告訴我,在你好不容易撿了條命,好不容易可以補過的現在,你隻想和她做幾年野鴛鴦?易幼颺!她是你的妻,當初你光明正大死乞白賴纏著求著跪拜了天地,整個鐵甲軍都是見證的妻子,如今不過就是給人動了一張臉,折磨了一身筋骨,你便要將她放棄掉,一心隻為你那可憐的私心,自欺欺人的幾年後自己消失再留她一個人?你那兒來的自信可以控製她你想讓她愛你的時候愛你,不想讓她愛的時候將她踢走?”
他嘲笑他,對於如此懦弱的他,連最初的同情都消失無蹤。
“這麽多年了,看你這個樣子以及你如今在西域朝堂上的地位,想著怎麽著你應該有所長進了,倒是沒想到,六年過去,你苦沒少吃,罪沒少受,自認為已經不是當初的長安公子,鐵甲軍裏的小勇小將,本質上,你依然還是那個做事差一點,想事情缺根筋的二缺少爺!”
他起身,提起劍轉身,沒有再要留下的意思。
“這樣的你,無論你手上擁有多大權利,有多少本事能夠將她栓在你手裏都好,在我眼裏,你依然不配站在她身邊。”
微微轉頭,他告訴他。
“你不想讓她知道你是易幼颺,無妨,現在我也不覺得讓她知道是個好事了,就如你所願,讓她在失望中慢慢私心好了,不過有一點可能不能如你所願,你什麽願望都好,都是你的事,我不會再像六年前那樣,任由你再傷她一次。”
休摹心頭一震,雖然說今天這個人來這裏,他已經有預料會有什麽意外的,不想這個最大的意外,是這個男人也會成為他走向自己女人道路上的障礙?他不禁反對他,還要阻止他?
東臨尹卻好像突然想到什麽一般,微微挑眉,又道。
“忘了告訴你一件事,雖然當年跟在她身邊我確實有著別的目的,這些年來她也確實沒讓我失望,所以這麽多年來,我也不介意對她奉獻我的忠誠,包括當初為了讓她安心,獨自一人前來西域尋你;可你也知道,作為一個正常的男人,要抗拒重陽辛那樣的女人有多困難;當初你們百花樓相遇時,若不是姓雍的早已經心有所屬,本身又是個死心眼兒的人,怕是也沒你什麽事了。”
休摹癱在地上的手猛然一動,心頭劇烈一顫,驚恐的看著這個人,果然,就聽見他傲然的說。
“當時我是局外人,看著你們熱鬧,也無所謂,那個女人能夠精精神神的也挺好,可後來一樁樁一件件,你和那個太子殿下所做的事,那不是愛,你們是在消耗她本就不多的小命。”
最後一句他幾乎是咬牙切齒的咬出來的,此刻聲音裏也添了恨意。
“如果【愛】本身就是如此,那也倒是無所謂,可你們消耗的這個人,卻恰巧是我這輩子,第二個對我有耐心,肯無條件相信我,還會傻傻的將我當個孩子寵的人。”
休摹感覺自己的呼吸都要被人給遏製了,當初雖然有點隱隱的不安,但因為對辛兒太過了解,他倒是忽略了他這麽個潛在的情敵,心思全在應對那個太子殿下了,如今他公然對他挑明,而且他清楚的看到他在說她的時候,從來沒有在他眼睛裏見過的光芒。
“我們這些無父無母的孤兒,與你們這些大家族環境教養下的孩子不同,沒那麽多規矩,世俗界限,所以如果真沒辦法的話,我也不介意她曾經成親幾次,或者有幾個丈夫,男人。”
他已經可以確定,這個男人其實才是他最大的敵人,縱然曾經他與他在海龍王的船上並肩作戰,可那時,誰知道他抱著怎樣的心情和他合作的?如果真如此的話,當初他能看著他和辛兒雙宿雙飛,他隱藏的心機,才是他與那個太子殿下所不及的。
那如今自己再抱著這樣的心態接近辛兒的話,他勢必不會再做個局外人的吧?
“你如今是休摹也好,願意做誰都好,但有一點,如果沒有自信讓她幸福的話,有多遠滾多遠,別再抱著你那肮髒不堪,還自以為可憐的無恥心思去接近她,你得清楚,如果休摹能夠做到將易幼颺抹消的話,我有更多機會,將她身邊所有可能成為她丈夫的男人抹消,包括如今的你。”
他最後,已經是在公然的警告他。
“別讓我做可能會讓你為難的事,畢竟你如今都這樣子了,再欺負你,我也於心不忍,怎麽說曾經都有過一段同袍之情呢!你又在她心目中這麽重要,她心疼的話,我更於心不忍,不是嗎?”
他要走前,頓了下步子,看著地上依然無法動彈,臉上卻沉寂,冰冷許多的人。
“如果你不需要她治療的話,我也無須再多留了,你這樣……”
看了看他周身癱在血泊裏的手腳,挑眉問他。
“沒問題?”
休摹看看自己手腳,譏諷的笑笑,此刻就算有問題,也不想承他的恩情了,隻努力讓自己不至於更為狼狽,強自對他道。
“沒問題,都習慣了。”
東臨尹抱著劍的手微微動了動,可眼角瞄向他還是沒有要動靜的樣子,他也隻好繼續不動靜,聽他說著。
“待會兒會有人準備後藥房的,你走吧!要記得你說的話,我……也會記得你說的。”
因為這個,今天好不容易有個可以說話的人,估計轉身就不能再見到了?自然他們之間已經轉變的關係,可能就要一直惡化下去。
“如此就好。”
東臨尹走了,雖然沒有來的時候輕盈灑脫,可與他這個在地上,自己都起不來的癱子相比,他要健全的許多了。
終於他最後的身影也不見了,休摹一個人倚在樹樁上,繼續看著那輪好有著很多故事的月亮,沉寂的喃喃自語。
“本來以為以後多少有個可以說話的人呢!看來,是沒有絕對的死黨同伴的,其實,與他最初,也未必就是同伴,朋友吧?”
說著他眼中冷寂的更厲害,想著與他過去的那些點滴,懷念不起來,也高興不起來。
“果然,人與人之間,沒有絕對的信任,辛兒,怎麽辦?越是如此,反而越不想放開你了,怎麽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