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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第455章你是在試探,還是裝糊塗?

  “從你來到西域為她治病開始,雖然我從來都不知你究竟如何做到,折磨她的同時又讓她毫無反擊之力,但有一點還是能夠確定的,正常情況下,以你的醫術,治療過程中就算會有一些苦頭,應該也不至於那麽嚴重;我若真會因為她和你計較,這麽久,我會對你沒有任何措施動作?”


  辛兒麵上緩和了一些,手指再去捏針,為他下針,好看的眉頭卻挑了起來,不太放棄的問。


  “誰知道是沒有措施,還是暫時不能有措施?”


  比較大號的針,一點點紮入他背後人體最主要的勁椎裏,這一針紮的緩慢,休摹也痛的揪起了眉頭,頭上青筋畢露,冒出大顆大顆的冷汗,他能清楚的感覺到她針一點點深入的痛苦和酸痛,可因此也能清晰的感覺到,身體裏已經塵封很久的什麽東西,如同經年累月,表層已經附上腐朽的輪軸,一點點給她這一針紮的重新啟動運作了起來,自多年前身體形成如今的狀態後,沉寂在身體裏的沉痛門栓,一點一點,全都給她這一針開啟了。


  這女人……真能將他這殘破不堪的身體治好?


  縱然她至今為止並未給他個明確的答案,可在她的治療以及那些西域藥師的治療中身體明顯的反應,已經讓他不由對本身已經認定的事,產生動搖了。


  “時間是個很神奇的東西,能改變的不隻是大千世界,還有人與人之間的前仇舊恨,你與阿撒兒之間,可能是有著他人想不到的仇恨糾葛,但你與她也畢竟是這麽多年夫妻了,誰知道那份恨那份怨,還保留多少?我們如今是盟友沒錯,但朝天閣的事結束之後,便未必還是如今這風平浪靜,本主起碼得保證,不會找一個回頭對本主捅刀子的盟友吧?”


  休摹臉上的痛苦變成了苦笑,在她同樣大號的針,慢慢一一紮入他背上手臂上的主要關節後,聲音也弱了很多,有時偶爾會蔓延出痛吟,他的理智卻十分清明的回著她的每一句話。


  “你到底是在試探,還是在跟我裝糊塗?”


  辛兒剛剛離開他手上關節針座的手微微一顫,多少有點動搖了,更不確定如今是給他全看穿了自己的偽裝,還是今天他醒來後,本身他就沒相信她?


  “我想,我已經表示的夠清楚了,你覺得在你與她之間,我還是會選擇她嗎?”


  辛兒心塞,心頭很是不暢,這話若是在五六年前,她自然毫無疑問的相信,可如今這個人連敢和她坦誠相對都不敢,又與別的女人成親了這麽多年,就他如今的轉變而言,誰知他會不會對她也采取什麽溫柔政策?

  可又不能直接和他講開了。


  經過一夜的沉澱和冷靜,在醒來麵對他的那一刻她已經決定了。


  時至今日,無論如何做都必將走向與過去更遠的距離;事已至今,任何言語,都是蒼白空洞的;如果過去注定無法回去,那倒不如直接往前。


  卑微的也好,卑鄙的也罷,如果隻有如此才能將這深淵走出,她不介意拖著他前行。


  就算他陷在比自己更深,更黑暗的泥沼裏,哪怕陪他一起墮落沉陷下去,她都不能再放開他的手。


  就算回不到過去,她可以與他再創造出個未來。


  痛也好,苦也好,她相信,最艱難的時候都已經過來了,如今麵前的這一切,還能怎樣難得住已然經曆了幾番死亡的他們?

  抱著這樣的信念,她下定了決心,既然他不願意讓她知道他的痛,他的脆弱,她便裝作不知好了,既然他不願她看到他的狼狽,他的卑微,她便裝作看不到好了。


  她不介意成全他的自尊心,她不介意他為了活著做的那些可能有悖天理,殘忍自私的決定,可唯獨這一點,如果他連自己的感情也出賣,甚至對如今的她也利用起感情來……


  她無法承受,也根本再無力對他堅持下去。


  “既然如此,那我問你。”


  她又是在以【你】【我】這樣的關係來問詢他。


  “如果,這裏的事結束了,我讓你跟我走,你走不走?”


  正在被越來越重的痛苦煎熬著的休摹精神一滯,猛然回頭,卻隻在她的臉上看到認真,他無法確定是她對手上的紮針動作繼續著的認真,還是她本身對於這個問題的態度,他能確定的是,自己這心頭已經有些不受控製了。


  她究竟在做什麽?為什麽會在他已經確定她根本沒有探知到他身世後,又會說這些讓他產生莫名期待的話?


  如果她真的不知,何以會對他的態度發生如此大的轉變,可若知,為何還要陪他演這一出戲?


  以一個新的仰慕者身份接近她果然錯了嗎?他在將她困住的同時,這迷霧同樣也將他這個布了這些迷霧的人也給困住,竟無法分清,她究竟是對於自己夫君的堅持,還是在對一個新的追求者的憐惜?


  這個世界欺騙誰果然都不能欺騙女人的感情的,欺騙哪個女人,更不能欺騙重陽辛這個女人,他讓她無法將他推離的同時,如今她不過幾句話的功夫,已經將他的心弦吊的不上不下,忐忑不安又舍不得隔斷了。


  “你,是要我以休摹的身份跟你走,還是隻是,想讓我將你的丈夫還給你……以一個見不得光的身份跟你離開?”


  辛兒這一回在他麵前無所遁形了,臉上的認真凝重起來,捏針的動作慢了好一會兒,才將他另一隻肩頭上最後一根大針下好,摸到一旁放置好的帕子擦了擦手,回頭向外走去,似乎也知如何才能回他這個問題。


  他看著她的背影,眼睛裏的希冀漸漸暗探下來,就在他即將要放棄的時候,他看到她離去的身影慢了下來,最後停頓住,良久,才伴隨著歎息給了他一個,她說著沉重,對於他這個等待答案並且迫切需要這個答案的人,更為沉重的答案。


  “作為一個女人而言,我很希望你能說到做到,這點從未改變,我也不會讓你以一個見不得光的身份跟我離開西域,無論你是休摹,還是其他人。”


  說著她微微回頭,對他溫聲了點交代。


  “我去外麵讓人再給你準備幾味藥,這幾天還要再進行一些其他方式治療,順便再讓人給你準備一份吃的,沒有體力,下麵的治療你估計撐不住了。”


  後麵的人沒有再回答她,她也不需要他的回答,兩個人從醒來到到現在,經曆了幾次探尋波折,如今回歸平靜了,誰也卻無法按下自己那顆傷痕累累的心,不管如何巧言令色的去騙對方也好,有一點他們沒辦法不去接受,他們無法去欺騙自己。


  無論給出的答案如何的冠冕堂皇,有一點否認不了,他們渴望對方能夠識破口頭上的謊言,真正能夠看透他們的本質,並且,兌現之前對對方做出的,所有承諾。


  “終究還是我對你強求太多了嗎?還是如今你已經無法麵對如今的我?”


  當一個謎團解-開,人往往會個另一個謎團所困住,休摹從來都沒有小看過重陽辛這個女人,可對於她的感情,如今看來,無論是她對他的,還是自身對她的,顯然都小看了。


  無力回天不代表不能前行,他太小看一個人的執拗,更小看一個女人的執著了。


  他從來沒想過要傷害她,可無論很久之前還是之後不久,顯然他都得要做兩手準備了;對於她從來都不想放手,可如果隻有如此才能讓她解脫的話,即便讓他萬劫不複,他也不在乎再次墮入額鼻地獄。


  “辛兒,你可以恨我,但是,一定要好好的活著,知道嗎?”


  看看手上紮著的那些銀針,不是不能相信她,是他太清楚,如果她真的堅持下去,她所麵臨的將會是什麽了。


  六年前她那般避世狀態,尚且有人無法容她,她若因他迎難而上,怕不止是一個人想要抹消她的存在,因為易幼颺已死得了那麽多好處,安穩了那麽久的權貴,怕是也不能容她再踏足中原了。


  麻煩從來不會因為你想要才會來臨,但一定會因為你的存在,而直接砸到你的頭上,他與她都好,都不是無事一身輕的人,如果多年前他尚且有一份搏鬥的機會,如今,不過是拖著她一起去墮入地獄罷了,他如今已經被人抹消,何必再讓本身就不易的她跟著他一起受罪?

  所以迷霧裏的情人雖都有一刻為對方去著想的心情,可之音身處太深的迷霧之中,即便近在咫尺,還是因眼前的迷障擦肩而過,他此刻已然下定確信,而出去安排一切的辛兒,尚不知她的體貼,還是沒能換回這個人的坦誠相對,反而促使他將那份決心更為堅決,而她所麵臨的,不久之後,將會是無法承受的錐心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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