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身死道消
“保證那女童的安全？”
聽到這個條件的沈卿，在下一刻直接問道：“她是什麽身份？”
韓巨之搖了搖頭：“沒什麽重要身份，隻不過是被鄉下爹娘遺棄的孤兒罷了。”
不過在片刻之後，他又滿是無奈的補充道：“在被收養之後，現在已經是我韓巨之的小孫女了，當然了，這身份對於你們來說，也沒什麽重要性可言。所以，由你們照看，並且繼續教她讀書識字的話，並沒有多少難度。”
“與案子的證據相比，這些事情確實算不得什麽重要的事，不過韓老先生可否說的明白一些。”
韓巨之點了點頭，隨後這才開始慢慢解釋。原來韓巨之也不能完全確定這就是鄉下父母遺棄在城中的孩子，不過按照他的經驗來看，這種事情實在沒有多少細究的必要。
至於韓巨之本人，也確實如筆仙居的老頭兒所說，是個不折不扣的書呆子，心裏也一直在想著自己的“蘭亭序”。
隻是隨著身體的逐漸變老，韓巨之的意誌也終於開始有了一絲動搖。
常言道，四十而不惑，書呆子韓巨之一直到知天命的年齡才開始逐漸不惑，而且在那個時候，他也恰好碰到了這一個被遺棄的女童。
鋪子裏有了一小孩的加入，韓巨之自然不能再像之前那樣天天醉心與筆法書畫之中，做了幾十年呆子的他連兒女都沒有，現在突然多了一個小孫女，自然有些手忙腳亂，不知所措。
好在女童的身子相對結實，再加上韓巨之沒有出太大的岔子，一個孩子就被他這麽慢慢養了起來。
韓巨之還借漢末蔡邕之女的名字給她取作韓文姬，想著在自己的教導之下，她能像蔡文姬一樣成為一名後世不忘的才女，而且，他也確實是這麽做的。在韓文姬的年齡到了之後，他便開始親自教她讀書識字，臨摹作畫。
韓文姬的年齡雖小，但在學業一途上頗有天賦，短短幾年之後，她就可以代韓巨之為顧客寫些書信了。
已經變成老頭兒的韓巨之頗為欣慰，而且破天荒的開始拓展生意，之前隻是寫些書信的他，竟然開始為酒樓茶肆撰寫賀詞令詞，還為周圍的商鋪寫些告示招牌，他的字漂亮異常，又比筆仙居那種地方便宜好幾成，兩年下來，他就將自己的一間鋪子擴成了三間。
因為韓巨之知道，自己五十多歲的年紀已經算是高齡，沒有多少年可活的了，自己的那點兒家業實在太過寒酸，哪能就這麽交給自己的小孫女。
而且最關鍵的是，萬一自己多活了幾年，到時候小孫女越來越大，鋪子太小的話，就顯然不太合適了。
“唉……”
說到這裏的韓巨之歎了口氣，搖了搖頭繼續道：“如果所有的一切都如預想的一般，那我韓巨之怎麽也能落得個善終吧……”
沈卿聽到他的語氣了滿是無奈，隨後便點頭答應道：“好，雖然不知道你有什麽顧慮，但是這個小姑娘的安全我們可以保證。”
“我如何才能相信你們的保證？”
“剛才在下已經把事情的來龍去脈給你說了個幹淨。”
沈卿繼續沉聲道：“就憑那些，老先生就沒理由再去懷疑了。”
“唉……這事我相信，隻是……老頭子我還是放心不下啊……”
韓巨之臉上的擔憂甚是明顯，在放下那些“一書成名”的執念之後，他的多數心思都放在了韓文姬的身上，現在貿然交於眼前的陌生人，有這種反應也是再正常不過。
沈卿的臉上卻滿是自信，此時的她站起身子在房間裏踱著步子道：“韓老先生，這麽給你說吧，退一萬步講，就算這涼國一不小心被鄰國給攻破，滅國了，我們也還有武周的去處可以護她周全。當然了，前提是老先生給出的東西對我們來說，是真的有用的……”
“好！好！”
韓巨之似乎是認定了沈卿的話，接下來就聽他繼續說道：“至於我這兒的東西，你們放心便是，就連給那禦史翻案，也是綽綽有餘！煩勞二人端來桌案和紙筆。”
狼毫入手，剛才還萎靡不振的老頭兒好似頓時精神起來，他的腰杆挺直，就連已經開始灰敗的臉上，都重新顯露了不少血色。衛行和沈卿萬萬沒想到，一個幹瘦到如此地步的老頭兒，在此時還能顯現出這般氣勢。
他的筆下鳳舞龍飛，筆劃如毫無節製般肆意揮灑，二人勉強能夠認出幾個字，而且也絲毫感覺不出這是個書法大家能寫出的“漂亮字”，然而對麵的韓巨之卻依舊沉浸其中，到了最後甚至如醉酒一般開始搖頭晃腦。
盞茶時間後，韓巨之停筆吹墨，他的臉上神采奕奕，似有紅光，那樣子絲毫不像是重病許久之人。
“印章……去拿我的印章……”
衛行和沈卿哪裏知道他的印章放在哪了，二人正要詢問，然而卻聽老頭兒開始了自言自語：“有此遺作，我韓某人終於得窺書聖之境了，嘿，嘿嘿……”
二人聽著疑惑，隻是沒等他們繼續開口，韓巨之的甚至突然一滯，然後直直的朝著身後仰麵倒去。
衛行率先走了過去，隻見躺在那裏的韓巨之的臉上依舊掛著剛才的微笑，稍顯詭異，不過上麵的紅光卻在瞬間褪去，直接變成了最開始的灰白之色。
衛行似乎已經意識到了什麽，他將手指伸出，果然，韓巨之的鼻間已經沒有了呼吸。
其實在老頭兒恢複神采的時候，一旁的衛行就已經有些預感，多天沒有進食，並且隻靠藥材支撐的虛弱身子，是不太可能有這種反應的。
唯一的解釋就是，在看到秦原的那些自書之後，韓巨之受到了某種刺激，然後這才導致了他的回光返照。
現在那些被他激起來的活力已經全都耗盡，自然是油盡燈枯，不能再活了。
沈卿把韓文姬從後院裏叫了進來，女童在得知韓巨之的死訊之後，先是一臉的不可置信，繼而直接身子一軟，昏了過去。
女童的這種“安靜”，對於二人來說算是省事了不少，他們在書桌附近找出韓巨之的印章，壓上之後，便帶著韓文姬一起除了鋪子，往陳府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