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機
鍾離暮雲自記事到現在,置身險境的次數極少,隻有兩次,不久前的采花賊之險和此刻的墜崖之危。不知是巧合,還是緣分,每次蕭林都在,每次都是她救自己。
鍾離暮雲亂想一些有的沒的,顫抖之間餘光不經意瞄了一下懸崖外麵,不看不要緊,一看嚇一跳。
黑漆漆,深不見底的深淵如同窮凶極惡的凶獸張大的嘴,伺機吃掉每個掉下去的人。
鍾離暮雲立刻蔫了,好不容易積聚的一點勇氣也消失殆盡。
“我…怕,我不敢…跳。” 他說話都是顫音。
蕭林見鍾離暮雲連那半個身子也縮回去,登時氣不打一處。可是她明白這種時候不能刺激本就害怕的鍾離暮雲,不然他不小心踩錯腳,那就完蛋了。
她耐著性子,語氣盡量溫柔:“別怕,你隻要看著我,不要往下望,慢慢爬出來。”
鍾離暮雲怯怯地望去蕭林,蕭林堅定又柔和的目光仿佛有神奇的法力,安撫他恐懼亂跳的心,無盡的力量湧入他的四肢百骸。
鍾離暮雲深呼吸幾下,緊緊盯著蕭林,手腳並用地爬出車與。
蕭林不停地鼓勵他:“對,就是這樣。慢慢來,不用急,看準了再下腳。”
許是蕭林的安撫起了作用,鍾離暮雲越爬越穩,最後輕輕一跳,躍出車與。
蕭林一見鍾離暮雲脫離危險範圍,即刻鬆手。車與被馬拖下深淵,除了馬兒淒厲的嘶叫聲,久久未聞重物砸碎聲響,可想崖底有多深。
鍾離暮雲驚魂未定,氣喘籲籲地跪在地上,雙手撐地,一臉後怕。
蕭林摸了半天也掏不出手帕,隻好走過去拍拍肩膀,安慰道:“沒事了。”
好一會兒,鍾離暮雲總算平複惶恐的心,正要抬頭感謝蕭林時,意外突然發生了。
因為剛才蕭林和瘋馬來回拉鋸,加上崖邊的土質鬆軟,兩人所在位置的泥石突然碎裂鬆脫,他們同時掉落。
鍾離暮雲除了感受到身子在下墜,發出連綿不絕的驚呼聲之外,頭腦一片空白。
蕭林隻在最開始時那瞬間吃驚,然而末世鍛煉出來的敏捷令她馬上反應過來。她一手抓住鍾離暮雲的手,一手扣上崖壁的凸出石塊。急速下落幾米後,總算停下了。
“啊~啊!!!” 鍾離暮雲閉著眼,大喊一通。
“叫什麽叫!” 蕭林煩躁喝止他:“還沒摔死呢。”
鍾離暮雲眯著眼,左顧右望,發現果然掛在半空。
“我還沒死?” 他驚喜萬分。
蕭林沒好氣道:“你要是再一驚一乍,離死也不遠了。”
鍾離暮雲抬頭一看,看見蕭林抓緊他的手,陌生而悸動的觸摸讓本來嚇白的臉“唰”一下全紅了。
蕭林滿腦子隻想著如何擺脫此時的險境,沒注意到鍾離暮雲想入非非的神情。
不時有沙石從蕭林攀住的石塊掉落,她知道這石塊支撐不了多久,必須盡快想辦法上去。
時間緊迫,蕭林想不到除了動用異能外的其他解救方法。
蕭林低下頭,對鍾離暮雲說:“你聽著,等下我就把你扔上崖頂。”
“啊?”鍾離暮雲終於有了這情況下應有的發怵:“此計可行?”
“放心,我經常打獵,力氣和準頭都很厲害。” 蕭林說:“你閉上眼睛,什麽都不用做。等我數三,我就把你送上去。”
鍾離暮雲緊張得連咽口水:“嗯…我明白了。”
“一、二…”
“慢著!”鍾離暮雲突然叫停。
蕭林幾乎是咬牙把字擠出來:“又怎麽了?”
“我安全了,那姑娘你呢?”
蕭林一愣,沒想到自命不凡的鍾離暮雲居然會關心人。她的語氣平緩了些:“我自有脫身的辦法。”
蕭林的計劃是先把鍾離暮雲提上崖頂,然後利用空間轉移的能力離開。這種在古人看來是神仙才能辦到的事還是不要顯露人前。
鍾離暮雲對於救了他兩次的蕭林有莫名的信任:“本世子信蕭姑娘,蕭姑娘定會安然無恙。”
蕭林嘴角翹翹,第一次對鍾離暮雲展露笑容:“閉上眼睛。”
鍾離暮雲配合地閉上雙目,耳邊傳來蕭林溫柔的聲音“一、二、三”。
下一秒,鍾離暮雲感覺自己的身體騰空而起,隨之而來的猛烈墜落在地使他意識到自己脫險了。
鍾離暮雲顧不上被撞疼的胳膊,連忙趴伏在崖邊,往下瞧。他恰好看見石塊碎落,蕭林麵朝他往下掉的景象。
他焦急地大喊:“蕭林。”
耳邊隻有呼呼作響的烈風,濃厚的霧氣很快淹沒蕭林的身影,鍾離暮雲再也見不到她,也不知她的生死。
就這時候,孔為安等人趕到。
“世子可有受傷?” 孔為安惶恐地跪地詢問。
鍾離暮雲扯過孔為安的衣領,指著崖底:“給本世子派人下去搜,即便掘地三尺,也務必要找到蕭姑娘。”
孔為安眉宇緊皺,崖底太深,恐怕蕭姑娘已是粉身碎骨。但麵對幾乎喪失理智的世子爺,這話他不敢說。
這邊鍾離暮雲擔心蕭林的安危,那邊媂等人卻知道蕭林發生了什麽。
撥回時間到嫄回到原時空後,告訴媂有關蕭林的情況,並轉述她的意願。
媂沉吟一會,才說:“既然她決定留在那裏,我們也不勉強她。”
這時,星始忽然大亮,一閃一閃,向媂傳達自己的發現。
媂皺了皺眉,嫄見此便問:“姐姐,怎麽了?”
“星始感應到蕭林用了一次時空穿梭的能力,她穿回到末世那邊。”
“啊?”嫄詫異道:“可她很堅定跟我說過要照顧那對祖孫,怎會回到喪屍橫行的世界?”
“也許有迫不得已的理由。” 媂想了想:“末世那邊十分危險,蕭林現在還不能靈活運用自己的異能。我給你兩樣東西,你拿去給她,作防身和儲備之用。”
嫄接過東西:“這個不省心的家夥,又要我跑一趟。”
眾人牽掛的蕭林自然不會摔死,她動用異能進行空間轉移時因為不熟練,調用的能量過大,直接開辟了蟲洞。
就像那次在末世縱身一躍,蕭林來到蒼梧大陸一樣,這次她再次穿過蟲洞,回到末世。
一個灰色蟲洞憑空出現廢棄的別墅,蕭林從蟲洞裏跌出。她茫然環顧四周,熟悉的擺設、濃鬱的血腥味無一不告訴她一個事實。
自己回到末世。
“怎會這樣?”
蕭林兩眼發傻,呆呆地站在原地,嘴裏重複著這句話。
她下意識地扇了自己一巴掌,臉上火辣辣的痛感終於讓她清醒——她真的回到末世。
蕭林慌了神,喃喃自語:“不行,祖母和小謙還等著我回去,我必須回去。”
當蕭林再次調動自身的能量時腿腳一軟,她整個人跪下來,若不是及時以手撐地,她肯定倒在地上。
就在剛剛,蕭林感覺自己的力氣全被抽光,手腳累得根本不像自己。現在別說進行時空穿梭,連站起來都做不到。
蕭林臉色蒼白,靠坐在牆邊,一邊休息一邊思考回到末世的原因。
從懸崖墜落到調用異能、再到此刻渾身無力,蕭林猛然睜開眼睛,想到了是哪個環節出差錯。
肯定是因為打算進行空間轉移時能量過大,直接弄成時空穿梭,所以現在才因為能量消耗過大而乏力。
在同一時空進行長短距離的移動和兩個不同時空之間的穿梭,兩者所耗費的能量是無法相提並論。
以蕭林如今的熟練度與能動用的異能總量來看,短時間她是無法製造出蟲洞,回到蒼梧大陸。
懊惱到極點的蕭林忍不住爆出口:“我·靠!”
蕭林自己發了自己的脾氣後,冷靜思索對策。既然短期沒辦法回去,不如趁儲蓄能量期間去找蔣偉民等人,看看他們是否安好。
休息了一個多小時,蕭林算是恢複些許體力。
別墅裏亂七八糟,應該是曾到這裏找物資的人翻箱倒櫃造成的。食物什麽的就別想有漏網之魚,她找到一套勉強合身的女裝,把換下的古裝放進撿來的小背包,輕裝上路。
當蕭林走出別墅才發現這裏和當時他們被喪屍圍困的房子不遠,她朝安和聚居地的方向望去,眸子像染上灰蒙蒙的霧靄,滿是陰鬱。
“希望我還能見到你們。”
一路上,蕭林看見的全是滿目蒼夷的殘況,冒著火光的斷垣殘壁、遍地是被砍去頭顱的喪屍、喪屍堆中夾雜著死去多時的幸存者……
地上已經幹結成黑色的血液延綿下去,猶如死亡之花鋪展的不歸路,刺鼻的腥臭宛如地獄犬的鼻息,昭示著這片大地的死寂。
離安和聚居地越近,蕭林心裏越沒底。她去蒼梧大陸還不到兩個月,末世的情況竟然嚴重了這麽多,她越發擔心同伴的安危,腳下的步伐不由得加快。
緊趕慢趕,蕭林靠著兩條腿,在第二天的中午終於趕到聚居地的大門前。
鋼質的三米大門上血跡斑斑,水泥圍牆到處是坑坑窪窪,圍牆上的士兵寥寥無幾,幸存者三五成群地聚集在門前,不知去要找物資還是找完回來。
這一切讓蕭林疑惑不解,她記得之前城牆上監視的哨兵不但數量比現在多,而且裝備齊全,對每個進入聚居地的幸存者嚴密檢查,絕不像此時這般散漫敷衍。
蕭林懷著疑慮和擔憂,接受已經成了走過場的身體檢查後,進入了久違的聚居地。她邊逛邊觀察,蹙起的秀眉沒再鬆開,抿緊了嘴唇,她的心情跌到穀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