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油鹽不進
“她帶賬本回來了？”
謝老夫人一直緊張地讓人注意一院的情況，所以謝柔錦前腳回來，她後腳就得到消息了。
眼底的不屑是紅果果的諷刺。
“老夫人不必擔心，大小姐不過是做做樣子，她怎麽會看賬本？”
楊嬤嬤寬慰的話並沒有真的讓謝老夫人安心，“誰知道她跟在老大身邊學了什麽。”
“大爺不過是帶著大小姐在‘蜀繡樓’混了個眼熟，又沒有真的上手，大小姐懂什麽？”
謝大爺老早就內定了謝柔錦少東家的身份，老夫人以及二院和三院的人之所以沒有提出異議，不過是因為謝柔錦的蠢鈍，以及謝老夫人對謝柔錦的拿捏。
他們樂於見到謝柔錦打理“蜀繡樓”，先不說謝柔錦有沒有那個能力，以謝老夫人對謝柔錦的掌控，“蜀繡樓”還沒被謝柔錦焐熱，怕是就交到他們手上了。
謝大爺能教謝柔錦什麽？
謝柔錦沒跟著謝大爺談過生意，見過客戶，就是在“蜀繡樓”，也沒與顧客接觸過，她能做什麽？
看賬本？
這些年謝柔錦跟在謝老夫人身邊，除了學會了刁蠻任性和囂張跋扈，她一事無成。
可謝柔錦的變化，謝老夫人看在眼裏，不放心地說道：“她確實不懂，可王氏會，萬一……”
“老夫人，大小姐和王氏關係不好，就是王氏想教，大小姐也要願意學才行。大小姐這次放狠話，不過是不想被容家的人看低，可要她學看賬本，大小姐沒那個耐心，更沒那個本事。今兒大小姐帶著王氏出門，隻是做做樣子，讓一院看上去和睦一些。”
謝老夫人竭力說服自己，可心裏不踏實的感覺揮之不去。
“二爺和三爺都出去了？”
“回夫人，二爺和三爺約了商會的馬會長，晚上還在‘蜀香樓’訂了一桌，提前打了招呼，會晚些回來。”
謝老夫人點頭，“讓廚房準備醒酒湯，再熬點小米粥，讓門房的人看著點，二爺和三爺回來後，請他們到鬆鶴院。”
“是，老夫人。”
……
謝柔錦一路狂奔，回到一院後，讓薔薇燒了壺水送到自己的房間，就開始看賬本了。
王氏擔心地站在門外，想進去，又不敢進去。
謝文霖心裏翻了個白眼，繼續裝自閉。
“賬本沒那麽簡單，娘擔心你姐姐看不明白，沒了耐心。”王氏自言自語，像是解釋，又像是說給自己聽。
謝文霖嗤笑。
謝柔錦什麽時候有耐心看賬本了？
爹都沒有教過她！
“不過，你姐那麽聰明，稍微琢磨一下就能明白，我們還是不要打擾她了。”王氏自說自話，拉著謝文霖的手到了小廚房。
想著謝柔錦看賬本費腦，索性做點補腦的吃食，給謝柔錦補補。
……
茶言觀舍。
錦城最熱鬧的茶坊，坐落在錦江邊上。
錦城素來有“天府之國”的美稱，不僅僅因為得天獨厚的地理環境，豐富的物產，還因為享受的生活。
錦城的人，不管有錢沒錢，都懂得享受。
有錢人有錢的享受方式，沒錢的，有沒錢的享受方式。
喝茶，無疑是不分階層的享受。
午後，在露天茶坊，一邊曬太陽美滋滋地喝茶，一邊說著八卦，乃是人生最大的享受。
“茶言觀舍”是錦江邊上最出名的茶坊，謝二爺和謝三爺訂了一間露天包間，招待商會馬會長。
謝二爺有間書肆，生意不好不壞，因為謝大爺的關係也加入了商會，與馬會長熟悉。
謝三爺雖然不學無術，可能說會道，憑三寸不爛之舌結交各個階層的人，也是有能耐的。
雖然是露天的包間，可周圍有擋風的大型盆栽，頭頂是暖洋洋的午後陽光，正麵是滔滔不絕的錦江，頗有一番情趣。
馬會長端著架子，品著茶碗裏的明前茶，午後的陽光太過舒服，讓人昏昏欲睡。
謝二爺寒暄了兩句，終於說到了正事上，“馬會長，這次請您來，是因為大哥的事。”
馬會長眸光微閃。
他當然知道謝家這兩位爺的目的，可他是口碑清廉的商會會長，哪兒那麽容易被收買？
“謝家是錦城數一數二的大商戶，‘蜀繡樓’是錦城商戶的標誌，謝大爺的事，不僅是謝府的遺憾，商會的遺憾，更是我的遺憾！我與謝大爺私交甚篤，我們不僅是生意上的夥伴，更是生活上的兄弟！謝府有需要馬某出力的地方盡管開口，馬某一定全力以赴。”
謝二爺心裏不屑，臉上依舊掛著和煦的微笑，“馬會長的為人，我們自然是放心的，否則大哥也不會把遺囑托付給馬會長。”
“我與謝大爺交好，謝大爺相信我的人品，把這麽重要的事托付給我，我自當竭力辦好，也算是對他留下的孤兒寡母一個交代。”
謝二爺極力掩飾眼底的不屑與微慍，“有馬會長這句話，我們就放心了。馬會長也知道，我們謝府家大業大，難免有眼紅的人暗中誹謗，雖說我們問心無愧，可不明真相的人總會被謠言帶偏，中傷我們還是好的，挑撥我們謝府幾房的關係，影響就大了。”
馬會長微微不耐，“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誰家沒煩心的事呢？謝大爺生前安排好了一切事務，你們兄弟幾個又是齊心協力的，相信謝府很快就能度過這個難關。”
會打官腔的，不僅僅是做官的，像馬會長這種生意人，三寸不爛之舌不輸那些官場上見風使舵的人。
謝二爺微微一笑，“馬會長也知道，我大哥剛走，謝府一團亂麻，謝府上下的人都很悲痛，可處理好家事和‘蜀繡樓’，才是大哥最希望看到的。”
“是這個理兒，雖然謝柔錦能力不行，可有你們兩個做叔叔的幫襯，相信她很快就能上手。謝大爺泉下有知，也會很欣慰。這段時間，是謝府最艱難的時間，如果有需要，盡管開口，於公於私，馬某都會盡一份責任。”
話裏話外，馬會長恪守自己的“責任”，卻又巧妙地避開了謝二爺最想說的話題。
笑話，謝二爺不明說，馬會長為什麽要自己挑明？
“大哥知道馬會長喜歡搜集孤本，這些是大哥之前借著出門做生意的機會搜羅的，還沒送到馬會長手裏，就……收拾大哥遺物的時候，我正好看到了，所以今兒約了馬會長出來，一是大家一起聊聊天，二來，把這些孤本送到馬會長手裏。”
謝二爺邊說，邊從身邊的包裹中抽出兩本書，放到桌上。
兩本泛黃的書，薄薄的十幾頁，雖然被人細心地處理過，可破破爛爛的，如同垃圾一般。
隻是……
馬會長眉梢微挑。
泛黃的書頁間，有他熟悉的東西。
確切地說，他熟悉的，是夾在書頁中的銀票。
看不到金額，可絕對不少。
畢竟他手裏有謝府的人最想要的東西。
馬會長一開始就知道謝二爺和謝三爺約他出來的目的。
謝府那點齷齪的事，錦城人盡皆知，隻有謝府的人自以為掩藏得很好，殊不知，圈子裏的人一清二楚。
謝大爺還在的時候，謝府的人有所顧慮，謝大爺前腳一走，後腳這些人就坐不住了。
“所以我才說，最了解我的，還是子初。”
子初是謝大爺的表字，能這麽稱呼謝大爺，馬會長和謝大爺的私交確實很好。
“不過，”馬會長語氣一轉，笑道，“君子愛財取之以道，這些孤本既然是我托子初幫忙搜集的，怎麽能讓子初承擔費用。”
不等謝二爺說話，馬會長掏出了銀票，直接放在桌上。
謝二爺臉色難看。
馬會長這是拒絕了？
氣氛頓時有些低沉。
謝三爺眼珠子一轉，提起桌上的茶壺，起身給馬會長倒茶，“這是今年的新茶，馬會長嚐嚐。”
“不錯，”馬會長裝模作樣的呷了一口，“這是‘茶言觀舍’最有名的明前茶，味道清淡卻齒間留香，子初還在的時候，我與子初最喜歡到這裏坐坐。”
馬會長突然之間，話裏話外都提到了謝大爺。
都是做生意的，有些事不用明說，大家就明白彼此的意思。
謝二爺意興闌珊，勉強應付著喝了茶，又吃了飯，與謝三爺氣鼓鼓地回到了謝府。
謝老夫人一直等著，看到兩人，直接問道：“怎樣？”
謝二爺黑沉著臉色不語。
謝老夫人頓時就明白了。
謝三爺倒不以為意，故意嬉皮笑臉地湊到謝老夫人身邊，“娘，咱不急，這次不行，還有下次。”
“馬會長與老大私交甚篤，如果不是信任馬會長，老大也不會留一份遺囑在他手裏，這次馬會長拒絕了……”
難不成，下次就會同意？
“娘，這次我們隻是試試馬會長的態度，他沒有直接拒絕我們，說明還有商量的餘地。”
“哦？”
謝三爺這麽說，當然是有自己的猜測。
馬會長真要那麽剛正不阿，早就義正辭嚴地拒絕，還要訓斥幾句。
可馬會長打著太極說了幾句話後，還應邀了他們的飯局。
這說明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