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生離,死別
朱起升一怔,停住了腳步,“安和,瑾瑜她…”
方亭沒理許安和的話,大步向床沿走過去,他與許安和不熟,但是和瑾瑜卻是相熟的。他可沒忘記他一來未央宮便給他端茶的那個姑娘和她讓人心安的笑容
方亭不死心的將手搭在瑾瑜的脈上,許久都沒有放開。
“方亭?”朱起升喚道。
方亭退開身子,“對不起,如果我能早點來的話…”
許安和無奈的搖了搖頭,“與你無關,是我不好,我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竟然讓她死在我的身前,瑾瑜,你怎麽忍心——”
“安和,你別這樣。瑾瑜如果還在的話,也不希望看見你這個樣子。”朱起升上前安慰他道。
許安和微微的點了點頭,有些苦澀的說道:“我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麽樂兒在知道你的死訊的時候那麽痛徹心扉了,生離死別的,才是老天最殘忍的考驗。”
朱起升的身子一震,他覺得自己能體會到許陵樂當時有多心痛,就像是自己一醒來知道他心愛的女人做了皇後一樣,那種感覺,用生不如死來形容也不為過。
方亭看著朱起升的模樣,就知道他定是想到了從前。說不高興吧,倒是有的,畢竟方晴是他的妹妹,而朱起升現在是他的妹夫,他心裏裝著別的女人方亭當然不痛快。可是想想朱起升與許陵樂這對苦命的鴛鴦,又不知道自己可以怪他什麽。
“你們快去看看樂兒吧,她也受傷了,我想自己好好陪陪瑾瑜。”
進了許陵樂的屋子,就熱鬧的多了。言諾,言昱和瀾清都在這裏看著,而許陵樂已經昏死了過去。
方亭一進來,瀾清就眼尖的看到了他,要不是主子還沒醒,她早就瑾瑜那兒瞧瞧了,聽說瑾瑜傷的也不輕呢。“方太醫,瑾瑜怎麽樣了?她沒事兒吧?”
瀾清這一問,屋子裏的所有人都抬頭看著方亭,在這麽多雙期待的眼睛中,一向玩世不恭的方亭突然覺得哽咽了,像是什麽東西堵在心口,不知道該怎麽將這消息宣之於口。
“方太醫?”瀾清不死心的問道。瑾瑜可不是什麽路人甲乙丙,她得確保瑾瑜沒事兒,她才能安心,她與瑾瑜從小一起長大的,一直都伺候在許陵樂的身邊兒,所以在她心裏,瑾瑜與她的主子一般重要。
“瑾瑜她——”方亭像是下了多大的決心一樣,“對不起,是我來得太晚了。”
一句話說完,瀾清已經癱坐在地下,言諾沉下了眸子,不知道等會兒許陵樂醒了,該如何交代。而言昱更是紅了眼眶,在這未央宮裏,除了母後,對他最好的就是瑾瑜姑姑和瀾清姑姑了,尤其是瑾瑜姑姑,每次他惹母後不痛快了,都是瑾瑜姑姑幫襯著她去哄母後開心。
“方亭,來看看母後太後吧。”凝重的氣氛,首先被言諾打破。
方亭點頭,為許陵樂把了脈,“老大她傷的不重,血流的有些多了。而且,這胳膊得好生養著,不然容易留下疤痕,這些日子的吃食都準備些補血的,給她處理一下傷口,然後我開幾服藥就行了。”
“那母後為什麽還沒醒來?”言昱問道。
“母後太後該是受了刺激,才出現的暫時性的昏厥。所以等她醒了,千萬不能再去刺激她,有些消息,能瞞著就先瞞著吧,比如,瑾瑜的死訊。讓她好好歇息吧,臣在這兒看著,皇上和攝政王累了就先去歇息,將自己收拾收拾,這屋子血腥味兒太濃了。”
言諾和言昱如出一轍的點了點頭,“朕,想去看看瑾瑜姑姑。”
瀾清看了看躺在床上沒有血色的許陵樂,有些為難的道:“我…”
言諾立刻明白過來她的意思,“瀾清,你與出雲都去吧,去送送瑾瑜。這兒讓方亭看著就行,還有那麽多人伺候著呢。”
待人都走了,屋子裏隻剩了方亭和朱起升兩個人。方亭知道朱起升是想瞧瞧許陵樂的,於是自己退到了一邊兒,將地方留給了朱起升。
朱起升坐到了床沿,看著緊緊閉著眼睛的許陵樂,無奈的笑了笑,“傻丫頭,怎麽總傷著自己?”
許陵樂並沒有回答,朱起升耐心的幫她攏了攏頭發,“你愛他吧?你這丫頭,你知道不知道,你眷戀一個人的時候,是可以從你的眼睛裏看得出來的,因為你滿心滿眼都是那個人。”
“我知道這些年,苦了你了。安和說你進宮了之後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我知道,都是因為我,以你的性子,若是你早就知道是言泰搞的鬼,你一定不會輕易放過他的。對吧樂兒?”
“樂兒,我等著這麽多年,終於等到了可以親手殺了他的機會,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在那一刻,我卻猶豫了。我一直都以為隻要報了仇,我就可以放下心裏的執念,我還是原來的那個朱起升。可是樂兒,真的好難的。我真的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開心,因為我知道,我就算是殺了他,也改變不了你不再愛我的事實了。我也沒有辦法像以前那樣應承你任何事,因為我也要有了牽掛了。”
“樂兒,你知道的吧?我做爹了,曾經,我無數次的想過你與我的孩兒會長得像誰多一些,現在也隻能說一句造化弄人吧。我會好好待晴兒,她為我忍耐了太多太多,我不能辜負她。你也該為你和你愛的那個男人好好地打算打算,從來沒有困難能難倒你的不是嗎?樂兒。”
“我想,我該走了。原諒我等不到你醒來,因為我真的怕,再多看你一眼,我就不願意再離開。”朱起升說著說著自己笑了起來,“傻丫頭,你不用害怕,我都是說笑的。還有,你不必什麽都跟他解釋的,他是個聰明的男人,他知道,該怎麽嗬護你。”
“丫頭,咱們有緣再見吧。”說著,朱起升緩緩地站起了身子,走到門邊兒與站在門外的人說道:“請你好好待她。”隻是短短的六個字,卻是兩個男人之間默契的交流。
“不是一定要走的。言泰伏法,朱家是可以翻案了,你回來,我可以承諾你,承繼爵位絕對沒有問題的。”
朱起升想都沒有想,便拒絕了言諾的提議,“不必了。當年年少,隻想趕緊的建功立業,好將她娶進門。現在,早就已經不想了。恢複了爵位又怎麽樣,還不是要在京都的貴族圈兒裏繼續夾著尾巴做人?大概我已經自由慣了,實在是不喜歡這樣的束縛的生活。況且,晴兒不合適這樣的環境,我不想讓她整日提心吊膽的沒有安全感。所以——在經曆了這麽多之後,什麽權勢什麽榮耀都是浮塵,守著自己心愛的人,膝下有承歡的孩兒,這一輩子也就夠了。”
言諾笑笑說道:“總有一天,我也會帶著她過上她想過的日子。”
許陵樂整整昏迷了一天一夜,醒來的時候隻覺得口幹舌燥、頭疼欲裂,於是隻斷斷續續的說道:“水……水……”
瀾清見許陵樂醒了,趕忙湊上去,“主子,主子你醒了!”
出雲趕緊倒了一杯水,瀾清將許陵樂扶起來,“主子,先抿一口,慢點喝。”
許陵樂微微點點頭,等到喝完這杯水,許陵樂才突然想起來了什麽,“我睡了多少了?”
“主子,你睡了一天一夜了,皇上一直陪在這兒,攝政王不方便來,也隔幾個時辰就遣人來問……”
“瑾瑜呢?瑾瑜怎麽樣了?”許陵樂打斷了瀾清接下來要說的話,直接奔向主題,她最關心的問題。
瀾清的手一頓,想起了方亭囑咐過的,不能再讓主子受刺激了。於是她強顏歡笑道:“主子放心吧,瑾瑜那小蹄子命大的很,隻是還沒有痊愈呢,不能下床來瞧你。”
瑾瑜,瀾清和許陵樂三個人都是從小一起長大的,而且瀾清是最不會說謊的人,看著她這個樣子,許陵樂心裏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瀾清,你跟我說實話,瑾瑜她到底怎麽了?”許陵樂追問道。
瀾清有些招架不住,又不願意現在告訴許陵樂,讓她著急上火,隻能硬著頭皮繼續圓謊。“瑾瑜真的沒事兒,主子,等她歇息好了讓她來給你請安。再放肆些,主子你養好了病,咱們再去看瑾瑜。
“你別騙我,告訴我,瑾瑜到底怎麽樣了?”
“主子,我怎麽會騙你,瑾瑜真的沒事兒,你好好的養好了身子,自然就能見到瑾瑜了。”
許陵樂向來都是行動派,既然從她們嘴裏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結果,那麽就自己身體力行吧!
想著,許陵樂便起身要下床,瀾清和出雲大驚,趕忙上前扶住,“主子,你這是幹嘛啊?”
“我要去看看瑾瑜,我要親眼見著她沒事兒我才放心。”
“主子,你不能去,你……”瀾清急的都要哭出來了。
“你在鬧什麽?”突然一道厚重的聲音劃破天際,傳入她們三人的耳朵裏。瀾清鬆了一口氣,隻覺得是來了一個救星。
一個不穩,許陵樂直接坐到了地上,言諾見狀有些生氣,趕緊去將她扶起,“你怎麽剛醒就要鬧脾氣,這地上這麽硬,你身子受得住嗎?”
“言諾。”許陵樂緊緊的環住言諾,不肯放手。
言諾歎了一口氣,“快起來,別在地上,來。”
“言諾,你告訴我,瑾瑜怎麽樣了?”許陵樂楚楚可憐的模樣讓言諾一陣心軟。
“樂兒,你現在就好好的養好自己的身子,什麽都別想,聽話。”言諾將許陵樂抱回床榻上,輕言輕語的哄著。
許陵樂一下子紅了眼眶,推開言諾的手,“我要去看瑾瑜,我要去看看瑾瑜。嘶——”因為動作太大,一下子又將本已有些愈合的傷扯動開來。
“樂兒,你別鬧了。”言諾有些生氣的瞪著許陵樂,示意她別再胡來了。
許陵樂被言諾一瞪,果真老老實實的坐了回去,“瑾瑜不會出事兒的,她都是為了我,都是為了我——”許陵樂抱著頭,不停地責怪自己道。
言諾看著許陵樂魂不守舍的模樣,權衡再三,雖然方亭交代過不能讓她再受刺激,可是如果一直瞞著她到她痊愈,就錯過了見瑾瑜最後一麵的機會,他不知道,這樣做到底是對是錯,可是他明白,若是不讓許陵樂知道,怕是她會一輩子都怨恨自己。
“樂兒,走,我帶你去見瑾瑜。”說著,言諾順勢就抱起了許陵樂,還特意的避著她的傷處。
“攝政王——”瀾清叫道,她是真的怕主子受了刺激。許陵樂外表看起來很強勢,可是如果讓她直麵在乎的人的死亡,瀾清不知道她能不能挺得住。瑾瑜已經不在了,她一定要守護好她的主子才行。
“沒事的,瀾清,你跟著一起來吧。出雲在這兒看著,不允許任何人來探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