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海誓山盟
我殘了這個事實，比殺了我還難受。
我好不容易才決定下來好好愛傅君辭，好不容易才走出絕望的枯井，想來一場酣暢淋漓的愛情。
可我能給他什麽？一輩子的輪椅嗎？我不能給他完整的愛，不能給他純真的心靈，如今……就連完整的身體也不能？
我咬著唇瓣，強忍酸楚，帶著最後一絲期待看著他：“君辭，我會好起來的，對吧？！”
“清兒！”他握著我的手，溫暖的聲音低沉下去，似乎欲言又止。
我的心瞬間低到穀底，若是半身殘廢，我還報個毛線的仇；若是以後隻能活在輪椅之上，那我還愛什麽人，不拖累就不錯了；況且以後的生活怎麽辦，孩子怎麽辦……
我想著想著，心灰意冷。
“君辭……我……”
我眼淚流出來，伸出手撫摸著傅君辭的肩膀輕聲說，“你以後離我遠一點……”
然而——
“咚！”
他突然抬頭一個暴栗敲在我頭上，近乎咆哮：“現在才知道關心自己的身體？早幹什麽去了？”
我一臉呆滯：“???”
“你不是很能耐不怕死嗎？**懟鋼鐵的時候怎麽沒想到今天？”
我心虛地低頭：“那個……”
“你可知當我看到你滿身是血躺在地上的時候怎麽想？你可知我親自給你做手術的時候是用了多大力氣才讓自己雙手不顫抖？林清雪，愛自己這件事情很難嗎？難到要我二十四小時跟著你，手把手的教？”
我：“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所以我到底廢還是沒廢？
我弱弱的抬頭看他，伸手去拉他的衣角，弱小，無辜，又可憐。
此時此刻我完全能體會他所說的一切，若是傅君辭敢因為任何原因去給車撞，我會氣得比他更語無倫次。
更別提他是我的主治醫師，我身上的每一個傷口他都知道，每一處疼痛他都能體會。他能平靜的忍到現在才生氣已經是不跟我一般見識了。
“算了，我都懶得跟你生氣！”
他坐下來，紅著眼眶從熱水壺裏倒了溫水給我擦手。
“好好配合醫院做複健，最多半年就好了！隻是以後身體可能會大不如前，孩子……能不生就不生，你要做好準備。”
“怎麽？這還影響到生育？”
我皺眉，頓時覺得有些無法麵對，孩子是大多數家庭感情的基礎，若我因此失去生育能力，如何跟傅君辭交待？
況且繁殖欲也是人類情感的一部分，我若因此而剝奪了他做父親的權利，那也太自私了。
“你還想怎樣？”傅君辭苦笑，“你當時的樣子，能恢複到現在已經是上天的恩賜。”
“可你這麽好的基因，不是後繼無人了嗎？”我半開玩笑半當真。
“後繼無人那也是你害的！”
傅君辭見我表情變化，已然知道我在想什麽，當即放下手裏的毛巾將我冰涼的雙手握住：“你都已經害我後繼無人了，是不是還想害我孤獨終老？”
我鼻子酸澀：“會嗎？”
“會！”他認真的看著我的眼，“清兒，我找了你很多年，也錯過了你很多年，如今能夠再次找到你，擁有你，是我此生最大的幸運。”
“所以今生今世，我隻希望你能健健康康，伴我左右，我們倆快快樂樂的過完這一生，其他別無所求。至於生孩子這件事情，你想都別想，我不會再讓任何事情將我們分開。再說，不是還有尚尚嗎？等你好點了，我去將他接來，好好照顧，用心養育，和我自己的孩子有什麽分別？”
“君辭！”我輕吟，含淚與他十指交握，一切盡在不言中。
就這樣吧，曆經生死沉淪，我終於不再隱藏自己，雖然這樣看起來很愚蠢，但作為一個成年人，學會勇敢麵對也是成長的一部分，也許我也可以試著去接受，這老天爺給我的遲來的幸福呢？
正月初二，傅君辭開始休假。
他帶我去鄉下老家，在那裏，我每天的事情就是坐在輪椅上，蓋一張小絨毯，看著他在院子裏喂雞，種地，澆花，除草。
“這裏是我外婆家，我曾經在這裏住了三年，上了三年高中。”
他說：“那時候媽媽在國外，一年難得回來一次，爸爸犯事兒在局子裏蹲著，我因為沒有人管，成績很差。”
“後來有一天，媽媽告訴我，如果我能期末考試第一名，她就回來看我，並且還接我回城裏跟她一起住！”
“為了媽媽，我加倍努力，可我的英語成績很差，哪裏是兩天三天能補得上來的？”
“所以期末考試的時候，我幾乎是閉著眼睛做的選擇題，至於作文，更是一個字都寫不出來。”
“撲哧！”我笑出聲，難以想象傅君辭這樣的天之驕子，也有被英語作文支配的艱難歲月，他的是怎麽考上的約翰霍普金斯？
“後來呢？”我問他。
“後來，我就聽見了一聲笑啊，就像剛才你這樣的笑，一個可愛的小姑娘坐在我身邊，她拿過我的卷子，刷刷刷幾下就幫我把作文寫好了。而她所用時間，不到十五分鍾！”
“那麽快？是不是考了零分？”
“怎麽會？考試的結果，我作文得了滿分，和前麵的幾十分的選擇題相映成趣！”
“後來呢？你媽媽兌現承諾了嗎？”
“沒有！但我卻從此喜歡上了那個可愛，小姑娘，偷偷打聽她的名字、班級、花錢買她的學習筆記，看著她數次登上旗杆下的領獎台，也看著她用高智商將同屆嬌子碾壓成了陪跑。”
“那時我總以為，那樣的女孩子，今生一定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牽手世間最好的男人，過最美滿的一輩子……”
“可惜讓你失望了，對嗎？”我眼前情不自禁浮現出當年在學校的風雲歲月。
可惜當時年少輕狂，類似的事情幹過太多，對於那時候的傅君辭如何已沒有多少記憶，大概就是白T恤，偶爾會出現在我們班窗口旁邊給我們班女生送棒棒糖。
卻沒想到，原來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曾經以為的別人家的少年，竟是自己園子裏的青梅，這情緣的兜兜轉轉，遠遠比電視劇錯綜複雜得多。
“怎麽會呢？”
他在我身前蹲下來，伸手擦去我嘴邊的蛋糕屑。
“清兒，人的一生太過漫長，遇見什麽樣的人和事都在情理之中，我們唯一能做的，隻是不管歲月如何變遷，人心如何叵測，都善待自己，讓自己能夠好好的過完這一生。這樣，當有一天回首往事的時候，我們也可以對自己好好說：我不後悔！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