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探口風
第二日一早,鐵柱娘便敲開了朱家的院門。
於氏心裏有些疑惑,但還是將鐵柱娘請進了屋子。
堂屋裏,於氏給前夫生的女兒朱瓊正端著一碗稀粥喝著,見她娘帶著鐵柱娘進來,立馬放下碗,起身殷勤地迎了上去,“鐵家嬸子怎麽有空來?”
於氏瞅了眼朱瓊,恨鐵不成鋼地咬了咬牙,姑娘家家的怎麽就學不會矜持,這殷勤的模樣真真是丟死個人。
於氏成了精的人,怎麽看不出自己這個女兒的心思,從兩年前起,朱瓊的整顆心都掛在鐵柱身上了,念著女兒家臉皮薄,於氏才沒有戳穿她。
“我找你娘有些事。”鐵柱娘在圓凳上坐了,才回了朱瓊一句。
於氏挑眉,平日裏鐵柱娘和自己沒多少來往,這一來就有事,太陽怕不是從西邊出來了吧。瞧鐵柱娘看著自己女兒欲言又止的樣子,於氏心裏“突”得猛跳了一下,激動不己,難道真的是看上了她家的瓊兒,前來求親了?
於氏原就覺得將朱瓊嫁給鐵柱是個不錯的選擇,村裏誰不知道鐵柱娘年輕的時候在大戶人家當丫鬟,年紀到了被放了出來嫁給了從小定親的鐵柱爹,聽說當時她伺候的小姐在她出嫁的時候給了好些添妝,又因為鐵柱娘那一手絕佳的繡技,這些年日子過得不算富貴,但也殷實。於氏知道,村裏有閨女的人家都盯著鐵家兄弟,他們倆如今可是香餑餑,任誰都想咬上一口。天可憐見的,這香餑餑居然落到了自家瓊兒頭上,真是天大的好事。
早些年,朱珊還未出生的時候,於氏總想著讓朱瓊長大了能嫁個有錢人家當少奶奶,自家也能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可隨著年紀越長,朱瓊沒了小時候靈動活潑的模樣,長得越來越似她那死鬼親爹,稱不上醜,但也絕對不是漂亮,充其量就是普通。憑著朱瓊這副樣貌,肯定攀不上鎮上的有錢人家,那麽村裏的鐵家就是最好的選擇。
在於氏覺得這輩子都攀附不上有錢人家的時候,小女兒朱珊卻是越長越嬌俏可人,才幾歲的年紀就隱隱地有了些風姿,雖然比不得朱珠那般,但也繼承了老朱家的好樣貌,長大了也是個美人胚子。所以於氏的願望就放到了朱珊身上。
於氏的思緒一時扯得有些遠,她定了定神,對鐵柱娘說道,“鐵家大嫂,你有什麽事,你就說,我幫得上忙的盡量幫。”
鐵柱娘看了朱瓊一眼,把到嘴的話咽了下去,指著桌上放著的繡了一半的帕子,轉了個話頭,問著於氏,“喲,這帕子繡得可真好,是瓊丫頭繡的?”
朱瓊搶在於氏之前,故作靦腆地笑道,“鐵嬸子過獎了,我也是繡著玩兒的。“頓了頓,拿起那條帕子遞到鐵柱娘麵前,問道,“鐵嬸子,您仔細瞧瞧,與姐姐的繡品相比,我這帕子如何?”
鐵柱娘不妨朱瓊這麽問,笑了笑,沒有答話,隻當沒聽到,繼續朝於氏說道,“大妹子,我看你這屋裏放了許多繡品,這是在作甚?”
“不瞞嫂子,這大冬日的,地裏也不用侍弄,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就做些繡品,一來打發時間,二來等我家大友回來讓他拿去鎮上賣了,多少賺些錢。”於氏笑道。
鐵柱娘點點頭,於氏這人還真會過日子。
“鐵……”朱瓊見鐵柱娘不理會自己,有些不依不饒地開口。
沒等她說出一句完整的話,於氏便拿眼瞪著她,打斷道,“你鐵嬸子才剛來,你就想拉著她說這說那的,還不快去給你鐵嬸子倒碗茶水來。”
朱瓊聞言,有些不樂意,她還沒得到答案呢,怎麽能離開。
於氏見朱瓊不挪地地杵在那,臉便就沉了下來,暗道朱瓊不懂事,於是語氣有些嚴厲,一點都沒有平時疼愛朱瓊的樣子,“還不快走。”
朱瓊嚇了一跳,雖然有些莫名,但還是忙不迭地去了灶房倒茶水。
見朱瓊離開,於氏似笑非笑地看著鐵柱娘,道,“嫂子,你今日上門怕不是真的要和我說繡品的事吧?”
鐵柱娘點頭,笑道,“大妹子,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了,你家朱珠眼瞅著就十六了,親事訂了沒有?”
嗯?原來是那個“癆病鬼”的事。
於氏假裝歎了口氣,一副心疼朱珠的模樣,“還沒呢?咱們家珠丫頭自從六歲那年落水,身子就一直不好,這親事也一直耽擱著,不瞞嫂子,這兩年我可為這事操了不少心。可……哎,難辦啊。”
“珠丫頭這情況是有些難辦。”鐵柱娘頓了頓,問道,“大妹子覺得……”
鐵柱娘問到一半,見朱瓊推了門進來給自己送茶水,便把話咽了下去。
朱瓊見屋裏兩人都不說話,奇怪道,“娘和鐵嬸子怎麽見我進來就不說話了,是什麽我不能聽的?”
鐵柱娘接過茶水,喝了一口,不準備答話。
於氏嗔道,“小孩子家家的,問這麽多作什麽,回房繡帕子去吧。”
朱瓊眼珠子轉了一圈,抿了抿唇,和鐵柱娘打了聲招呼,便離開了。
誰知,朱瓊出門轉了個彎,藏身在窗底下偷聽屋內的談話。
鐵柱娘舒了口氣,繼續道,“大妹子覺得我家鐵柱咋樣?”
於氏聞言,笑意僵在嘴邊,好半晌才找回聲音,“嫂子莫不是來給你家鐵柱向珠丫頭求親的?”
鐵柱娘點了點頭,問,“你覺得如何?”
覺得如何?覺得如何?要於氏如何回答這話,她心裏都快嘔死了,她家瓊兒除了沒有朱珠那個死丫頭長得好,哪一點比不上朱珠了?鐵柱娘怕不是瞎了眼!
於氏心裏氣惱,語氣便冷了不少,衝著鐵柱娘道,“嫂子,這我可做不了主,你也知道我一個做後娘的,再關心前頭留下的閨女,也不能越了她爹去,要不等大友從鎮上回來,我跟他說說?”話雖這麽說,於氏卻壓根就沒想著要替鐵柱娘詢問朱大友的意見,先打發了鐵柱娘再說。
鐵柱娘想著,於氏是後娘,確實做不了主,所以點頭答應了。
雖說昨兒朱珠拒絕了,但這年頭總歸講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果朱大友點頭允婚了,朱珠還能不嫁不成?況且自家也不是什麽刻薄人家,所以啊這事約莫能成。
鐵柱娘和於氏又聊了幾句,就回了。
朱瓊在聽到鐵柱娘想給鐵柱和朱珠說親的時候,就怒不可遏。她狠狠地拽著衣角,怎麽會是朱珠那個“癆病鬼”?她怎麽配得上自己的鐵柱哥?
朱瓊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屋子裏,趴在炕上哭得肝腸寸斷。半晌,猛地從炕上翻身坐起,狠狠地抹了一把臉上的淚,眼裏幽深黑暗,帶著濃烈的怨恨,朱珠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