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掀起紗幔,餘小桃走上前,抬起眼,視線落在段長淵的麵孔上。
這不看還好,一看差點讓她笑掉大牙。
那張俊美無儔的相貌,此刻是滿臉紅斑,真要形容的話,就像是紅豆沾滿了一張大餅,哪裏還有先前的英俊瀟灑。
她盯著他的同時,他也盯著她,不同的是,他眼中森冷凜然,彷佛她隻要敢在他麵前可疑地笑一下,他就會殺了她,那濃濃的警告令人膽寒,不過這天下之中,就是有人膽子是不會寒的。
餘小桃的嘴角和眼角微微抖了一下,她在忍,真的在忍,看到自己的傑作之後,她簡直快要忍不住爆笑出聲了。
隨著她的臉皮抽動越大,段長淵眼中的煞氣也越濃,連劉仁也暗自幫餘小桃捏了把冷汗,這個餘姨太怎麽就不懂得適時討好莊主呢?
「天哪!大哥,你怎麽成了這副德行?」驚叫出聲的人是段青靈,她這一叫,害得餘小桃當場破功,噗哧一笑。
段長淵的殺氣立即撲麵而來,她也趕緊躲到段青靈身後,她這麽做,等於是在提醒段青靈,想出莊,那就保護她,免得遭了她那大哥的毒手。
段青靈反應也靈敏,忙好聲好氣地安撫大哥。「大哥,小桃既然可以治好我,也一定可以治好大哥的,喔?」她趕忙提醒大哥,這時候治病比較重要,偏偏她在這頭努力安撫,有人卻躲到她後麵,抖著肩膀悶笑。
段青靈平日也很大膽的,可是她再大膽也不敢惹火大哥,這個餘小桃也未免太不把大哥放在眼裏了,她到底還要不要命啊?
餘小桃不是不要命,她就是想看段長淵的笑話,可是她高估了自己的忍功,她以前也欺負過人,可是從沒像此刻這麽開懷過,即使她知道段長淵憤怒到想殺了她,但她知道,他不會殺她,至少在她沒出手幫他解毒之前,他不會笨得對她下手。
「你快幫大哥看看吧!」段青靈用手肘推推她,一邊陪笑地討好大哥,一邊又朝她擠眉弄眼。
餘小桃笑歸笑,正事還是要做,於是清咳幾聲後,從段青靈背後走出來,靠近段長淵,裝模作樣地為他把脈診斷,從頭到尾,她都極力忍住笑,明明想要正經八百,可是那臉色卻因為憋笑而變得潮紅;至於段長淵,則始終用一雙簇著火苗的目光殺她。
當她為他把脈時,發現他身上幾個穴位被點住了,肯定是因為實在太癢了,逼不得已,他才用此方法製止自己抓癢,而他身上已有抓破的痕跡,她心下暗歎,這男人可真是死硬脾氣,寧可點住自己的穴位,死忍活忍,也要撐住自己的麵子。
她開了方子,讓劉仁準備,而劉仁看了她的方子後,滿心狐疑,因為這些藥方的搭配,他從沒見過。
餘小桃也懶得解釋,段長淵既然被她的蟲所傷,當然不可能用一般的藥物治療,她給了方子,隨便他要不要吃,接著又拿出一條藥膏,遞給劉仁。
「這是什麽?」
「莊主的皮膚因為抓癢而破皮,最好塗上這藥膏。」
「莊裏有藥。」
「這不是一般的破皮藥膏,用一般的無法治好,搽我的藥膏,皮膚才不會潰爛。」
劉仁看向莊主,既然莊主沒反對,他便同意了。「既如此,把藥膏留下吧!」
餘小桃也不羅嗦,把藥膏交給劉仁,在離開前,她突然想到什麽,又回過身提醒他們。
「對了,操勞有礙傷口的愈合,為避免惡化,請盡量休息。」
「明白了,下去吧!」
從劉仁那傲然的態度,餘小桃看得明白,對方並沒有將她的話認真聽進去,她的目光朝段長淵瞟去,他正閉目養神中,自是不會多理會她。
「是。」她福了福身,低下的臉,唇角抿出一抹狡笑,接著轉過身,毫無留戀地離去。
她背對他們,步伐悠遊緩慢,而在她退下時,那閉目的雙眼才再度睜開,目送她離去的背影,狀似深思。
不得不說,餘小桃的藥很有效,段長淵和王雄、虎奔等人,喝了她的方子,皮膚果然不再發癢,塗了她的藥膏後,當天晚上立即見效,而且塗上藥,還有一股涼意,十分舒服。
不過,隔了幾天後,王雄和虎奔等人痊愈了,唯獨段長淵沒有康複,反而發燒了,原本結痂的傷口還流膿惡化,劉仁氣急敗壞地命人把餘小桃押過來,指著她大罵。
「你不是說這藥塗了,十天之內就可以完全複原嗎?!為何不到十天,莊主的傷口就惡化了!」
餘小桃一臉無辜的抬眼,看著劉仁。「是這樣沒錯啊!」
「沒錯?你自己看看!莊主的傷口為何會惡化?」
既然人家叫她看,她當然就正大光明的看了,她走上前,審視段長淵手臂上的肌膚,而此刻段長淵的臉色是極為難看的,餘小桃就從沒看到他給自己好臉色過。
她不慌不忙地審視過後,又思考了下,抬眼問劉仁。
「莊主這幾日可有熬夜?」
劉仁一怔,看了莊主一眼,才回頭問她。「不能熬夜?」
「妾身送上藥時可特別叮囑過呢,忌熬夜,忌操勞,睡眠要足。」
難道是因為這樣出了問題?
餘小桃見他們不信,又補了一句。「王雄和虎奔他們不就好了嗎?因為他們好好休息,這就是證據。」
劉仁不自在地朝莊主看了一眼,別說這幾日莊主每日睡眠不足三個時辰,就連飯也沒好好吃著,但他們從不覺得這有什麽,這麽多年來,莊主都是這樣,就連段長淵自己也覺得沒什麽。
想當年他領著死士與北蠻對抗,與盜匪廝殺,不吃、不喝、不睡,還不照樣沒事,何況就算受傷或是生病,他也照樣抱傷、抱病處理公務,習武之人,身子本就強健,就算大夫說要多休息,他也覺得那不過是大夫習慣的叮囑方式,試問,哪位大夫不叫病人多休息的?
見段長淵臉色一沈,劉仁輕咳了一聲,說道:「莊主當然有好好休養。」
餘小桃不用想也知道這些人把她的話當耳邊風,她還故意點頭。
「說得也是,熬夜、操勞、不休息,一日睡不足三個時辰,莊主是不會做出如此愚昧的事情,隻有蠢笨之人才會不聽勸,做出傷身之事,我想,可能是莊主的體質異於常人吧!」
劉仁表情僵硬,假裝沒看到段長淵額角微浮的青筋,忙把話題轉開。
「說這些於事無補,餘姨太可有其他方子?」
「許是藥性不夠強,我再把藥量加強好了。」
劉仁忙點頭,在發現餘小桃給的藥的確有效後,對她也不敢太小看了,忙問:「莊主這傷十日內可否複原?」
「看這惡化程度,現在怕是要花一個月才會好了。」
原本不說話的段長淵,此刻終於開口了。「十日,我命令你十日將這傷治好。」
餘小桃看向他,皺眉道:「十日太勉強,二十日。」
「十五日!」
「又不是做買賣,哪能討價還價?」
「我命你十五日之內,將我這傷治好!」
段長淵語氣中的嚴厲,不容人置疑,那是在警告她,如果不做到,他不會讓她好過。
她瞪大眼,哪有人這麽無理取鬧的?
「要十五日內康複,也不是不可以,就不知莊主肯不肯配合。」
「你隻需想辦法醫治我,其他的事毋須過問,否則有你苦頭吃!」
她瞠目結舌,張著嘴,不過她的表情全掩在麵紗之下,唯獨一雙睜大的眼露出她的訝異。
有沒有搞錯?
她本來隻想給他一個教訓而已,誰知居然攤上這種渾事,如果她不在十五日之內醫好他,他就要怪罪她?
她感到憤怒,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人家是莊主,她無法拒絕,而且她還需要待在山莊裏躲避閻九的追兵,直到武功完全恢複為止。
逼不得已,她隻好負起醫治他的責任,既然段長淵逼她快點治好他,她就如他所願吧!
她故意加重劑量,而且把藥煮得又濃又稠,一碗濃得不能再濃的藥汁端到段長淵麵前時,明眼人一看,別說還沒喝,光看那濃稠的汁液就讓人反胃,更何況它的苦味,足以讓人懷疑她是不是在裏頭加了十斤黃連去熬煮!
當瞧見段長淵死盯著那碗湯藥,一副想殺人的表情時,餘小桃佯裝不解,一臉無辜天真。
「這藥為什麽跟之前的不一樣?」段長淵咬牙道。
「十五日之內就能康複的藥,當然不一樣。」她狐疑地看著段長淵。「莊主您……該不會是怕苦吧?」
段長淵哼了一聲,端起碗,因為這藥實在太濃稠了,用喝的還喝不到,必須用湯匙舀,他兩三下就用湯匙刮幹淨,全塞進嘴裏吞下肚,接著手一抬,一旁的婢女立即送上蜜餞和溫水。
從頭到尾,一氣嗬成,看得餘小桃瞪直眼,想從他臉上看到驚天地、泣鬼神的表情,卻是失望了。
段長淵跟沒事似的,泰然自若地喝溫水潤喉,讓她期望落空,居然整不到他!
「還站在那裏做什麽?沒你的事,退下。」他冷漠地命令。
餘小桃悻悻然的退下,心下嘀咕,這男人這麽厲害?莫不是舌頭味覺沒了吧?她驚疑交加地退出去,卻是越想越不對,靈機一動,閃身躲過婢女們的耳目,附在窗子上偷瞧。
「莊主?您、您怎麽了?」
「蜜餞!再拿多一點蜜餞來!還要水!快!」
段長淵摀著嘴,一副快要吐出來的樣子,哪裏還有適才的不動如山,此刻他一臉蒼白,隨時都要嘔出穢物的狼狽樣,嚇得婢女們拿桶子的拿桶子、撫背的撫背、倒水的倒水、遞毛巾的遞毛巾,還不忘催促著把蜜餞全拿來。
看到這一幕,窗外的餘小桃趕忙摀住嘴,免得失聲大笑。
她就說嘛!怎麽可能有人耐得住那苦味,她可是加了一種苦葉草,跟治病無關,調味用的,熬了整整三個時辰的濃縮精華呢。
哼,活該!
餘小桃得意洋洋地離開,能夠讓那張閻王臉變色,讓她一整日心情都很好。
隔日,當她送湯藥來的時候,瞧見一旁的婢女們,一人手上拿著一大杯甜蜜漿,一人手上拿著一整壺溫開水。
餘小桃不動聲色,恭敬地將湯藥奉上,婢女接過去遞給莊主,段長淵看了下,一樣濃稠,他依然保持泰山崩於前也麵不改色的架勢,一鼓作氣兩三口就把藥給吞下。
原本冷靜威嚴的神情,卻在伸手去拿甜蜜漿的時候僵住,接著把甜蜜漿推開,不敢置信地瞪向她,餘小桃則是無辜地眨眨眼,一臉關心。
「莊主若要盡快康複,一定要把藥吞下,不可吐出來喔。」
段長淵黑著臉,顫抖著手對她一揮。「退下!」
「遵命。」
餘小桃乖乖退出門外,又立刻溜到窗邊朝裏頭偷看,隻見段長淵抓著水壺猛灌,還催促道:「鹽!去拿鹽來!」
躲在窗外的餘小桃捧著肚子笑到流眼淚了,男人的味覺似乎天生就比女人受不了甜,而她可是故意在藥裏麵加味,熬了一種比麥芽還要甜上十幾倍的菜根。
果然如她所料,段長淵今日準備了甜漿在一旁,可惜無用武之地呀!哈哈哈!
到了第三天,餘小桃照例送藥來,這一次,段長淵表麵上看起來依然威武不能屈,可是從他遲疑的動作中,看得出他已有顧忌,不敢再像前兩次那樣兩三口就把藥吞進肚子裏。
「今日的藥是什麽味道?」他冷著臉質問。
「辣味。」她很老實地回答。
辣?段長淵盯著碗裏的湯藥沈吟著,衡量著它會有多辣。
他不怕辣,因為酒也很辣,喝過那燒刀子的辣,隻有痛快,不過有了前兩次的經驗,他決定還是謹慎一點,拿起湯匙,吃了一小口。
這藥果真是辣的,可是對他來說隻是小辣,根本不足為懼,這下終於放心了。
「行了,退下吧!」他大手一揮,除了送藥,他不會對她多說一句。
餘小桃也依然像個乖順謙卑的奴婢一般,退了出去,接著一閃身,來到那上好的位置看戲。
段長淵將湯藥全吞下肚後,這一回甜的用不著,鹹的也用不到,隻需用溫水潤潤喉即可。
按時辰吃了藥,雖然不能勞累,但也無法閑著,他傳了幾名莊裏重要的手下過來議事。
王雄、虎奔兩人很快過來,上回關於櫻雪容所提的牙子盜賣人口一事,他已經派手下會同當地官差調查過了,王雄和虎奔就是來向他報告這事的,但才說沒幾句,他們就發現莊主臉色不對勁。
「莊主,您……臉色好紅,您沒事吧?」
王雄、虎奔驚訝地盯著莊主潮紅的麵孔,段長淵此刻的臉龐不但很紅,而且還開始冒汗。
「辣……」
「莊主?」
「好辣……拿……拿水來……」
段長淵抱著自己的脖子,整個人大口喘氣,汗水一滴一滴地浮現,彷佛整個人像坐在爐上烤火似的,目眥盡裂,眸中血絲滿布,看得在場人又亂成一團,拿水的拿水、拿毛巾的拿毛巾。
窗外的餘小桃已經笑到流淚打滾了,有一種辣,它就像溫水煮青蛙一樣,一開始沒太多感覺,很容易讓人輕忽它,這種辣像酒一樣,它是後勁強,待它辣勁發威時,已讓人後悔不及,它在你的肚子裏肆虐,辣到你腸胃抽筋,像火在肚中燒,你卻拿它沒轍。
段長淵可怪她不得,因為她很老實地告訴他那藥是辣的,她沒撒謊啊!而且她也被拖累了,因為不能出聲,她憋笑到胃抽筋。
隔日,她照例送藥過去,段長淵這次卻沒有要她馬上離開,他接了湯藥,卻沒問她這次是什麽味道,他端著藥沒喝,隻是一雙眼盯著她。
她站在一旁,低眉斂目,看似乖巧安分,雖沒抬眼,卻知道段長淵一直盯著她,他的眸子很黑,深不見底,看不出任何情緒,卻讓人顫栗。
他就這麽盯著她,不言不語,室內彌漫著窒人的威壓,她開始感到不安,他這種盯人的方式,讓她想起小時候曾有過的可怕回憶。
那時她因為頑皮,在山野間玩瘋了,不小心闖進狼群的地盤,被狼群追獵,匆忙間躲進一個小洞,因為洞口小,隻容她鑽進去,才逃過被狼群撕咬的下場,但同時她也被困在小洞裏。
她無法逃走,隻能窩在洞穴裏發抖,狼群在洞外嚎叫,不時伸長爪子進洞要抓她。
她飽受驚嚇,嚇得叫不出聲,隻能睜著驚恐的眼瞪著洞外,看著狼群們咧開大嘴露出長牙。
天黑了,狼群依然守在外頭,一雙雙眼睛在黑暗中發出綠光,鬼魅地盯著她,並不時發出低鳴聲,彷佛在告訴她,它們有耐心等著她,她是它們的食物,它們不會放棄。
她忘了時間,忘了過去多久,也不敢睡覺,隻是盯著那一雙雙綠光,那綠光也盯著她,一直到爹娘找到她為止,她都沒移開眼過。
段長淵無聲盯著她的樣子,讓她想到黑暗中的綠光,令她背脊發毛,寒意打從心底升起。
她盡力甩開這種恐懼,告訴自己不要怕,段長淵不是狼,她也不再是那柔弱無依的小女孩。
段長淵靜靜盯著她,她表麵恭敬謙卑,可他卻覺得她一點都不怕他,她臉上罩著麵紗,就隻有一雙眼睛露出來,但他注意到那雙眼瞳很美,偶爾有眸光轉動,靈黠迷人。
當然,他也注意到一件事——在她眼中看不到任何仰慕之色。
回想當初被她以藥威脅時,當時他隻感到憤怒,在武林中,有不少人打著和他結親的意圖,想接近他的女人何其多,利用美色來接近他的、背後使出陰狠手段的,用淫藥企圖迷昏他的也有,但這些全都被他一一化解掉。
他段長淵之所以能坐穩青玉山莊莊主之位,退北蠻,智壓盜匪,用的可不隻是一腔熱血,在那正義凜然的外表之下,藏的是極端手段,說他是狡詐狠厲也不為過。卻想不到,自己會被這個女人威脅得逞。
敢威脅他,就要承擔後果,對於這種女人,他不會憐香惜玉,既然她要名利,他給,可是給的方式由他來決定,所以在初夜,他找人代替他,這是他給威脅之人的回報,絕不會把對方當成恩人的。
卻不料,這女人比他想象的更聰明,他便用最侮辱的方式要了她。
這次是他大意了,他很肯定那日的酒有問題,可說來奇怪,若是下毒,又為何與性命無關?似乎隻是故意整他們似的,到現在他仍百思不解。
劉仁醫術高超,連他都束手無策,逼不得已,隻好找餘小桃醫治,卻不想,她還真有一套,給的藥果然有效,他莊務繁多,又事必躬親,自然不會將她什麽多休息的話聽進耳裏,卻不料這樣反而使病情惡化,隻好又把她找來為自己醫治。
有照顧他的機會,她不但不好好把握機會討好他,卻給他喝那怪異的解藥,他越想越懷疑,這女人肯定是故意的!
所以他改變了做法,不像以往那樣,等她送上藥就把她趕走,而是留下她。
他既然吃藥難受,當然也不會讓她好過,別以為他不知道,她回到湘水居後,就原形畢露捧腹大笑。
她很有一套,而他向來欣賞有能力的人,他會讓她好好發揮所長的。
他藥照喝,並且一反常態,讓她隨身伺候,說是伺候,不過是讓她站在一旁,侍奉他用藥、幫他搽藥的,仍是他的婢女。
他看書時,她在一旁站著;他用膳時,她在一旁站著;他午睡時,她也在一旁站著,除了吃東西和出恭,她都不能離開他的視線,連熬藥這事,都命她把方子交給劉仁,由劉仁接手。
餘小桃苦了,她心裏火大,段長淵根本是變相讓她罰站!
她生性本就好動,站久了不打瞌睡才怪,她一向不會委屈自己,直接就站著睡著了。
段長淵睜開眼時,看到的就是她點頭打盹的模樣。
「莊主,您醒了?」婢女忙上前為他掀起床幔。
段長淵還在盯著餘小桃,婢女都出聲了,她居然還能睡得這麽沈,可真是逍遙自在得很哪。
「看來,有人比我這個病人還嫌累?」
一名婢女上前推了下餘小桃,餘小桃睡夢中突然被人這麽推了一下,一個驚醒,往下栽了去。
「哎喲!」她痛呼一聲,趴在地上,摔疼了膝蓋。
其他婢女見狀,忍不住低笑,卻沒人上前扶她,甚至有人露出活該的表情,在這山莊裏,段長淵的喜好,也會影響奴仆的喜好,他不待見這個女人,婢女們自然也不待見她。
餘小桃心中火大,她瞪了推自己一把的婢女,氣憤道:「幹麽推我?」
婢女理直氣壯地回答。「你自己打瞌睡,我好意叫醒你,可別不識好人心。」
她們完全不把她當姨太,自然稱呼上也是你呀你的叫著。
「我睡我的覺,礙著誰了?」她火大的問。
「莊主命你治好他的病,你不隨時警惕,還有理了?」
「這裏除了我,還有你們在呀!若莊主有異狀,你們自然會告訴我,我精神不好,想養養精神,對你們莊主也有利,而且你讓我這一摔,摔傷了我還怎麽幫忙照顧你們莊主,你這不是找麻煩嗎?」
這話還說得真有理了,而且她說話時,一副義正辭嚴的架勢,還找不到她話裏的不對,可又明白她這是強詞奪理。
婢女被她這麽一說,臉霎時紅了。
「哪有那麽嚴重,你既知是來照顧莊主的,還好意思打瞌睡?你分明是偷懶!」
「我這叫養神,都說閉目養神、閉目養神,我閉著眼睛養養神不行嗎?而且我正在思考讓你們莊主快速複原的方法,被你這一嚇,我就算想到方法也被嚇忘了,你還說你不是找麻煩?」
「我……我……」
婢女被她的牙尖嘴利說得不知該如何反駁,隻好看向莊主,而餘小桃從婢女的表情和眼神,早知段長淵醒了,但她就要故意裝作不知道。
婢女說不過她,隻好跪下來向段長淵求救。「莊主,巧兒不是這個意思,她冤枉巧兒,請莊主做主!」
餘小桃很鄙視巧兒,嘴上說不過,就裝可憐找段長淵做主,還不是因為大家都知道段長淵不喜歡她,再怎麽樣,段長淵也不會為她餘小桃講話。
她心中腹誹了下,不過麵上還是要做戲到底。
「啊!莊主醒了?瞧,你把莊主吵醒了!」
婢女臉色僵了下,有這樣厚臉皮告狀的嗎?
段長淵僅是看了婢女巧兒一眼,隨即那深思的視線落在餘小桃身上,沉默地盯著她。
餘小桃才不會笨得一直坐在地上,沒人扶她,她就自己爬起來,低眉斂目的站在一邊,婢女跪著,她才不會去跪呢,怎麽說她也是一名妾,身分比婢女高一些。
她知道段長淵是護著婢女的,所以也不指望他維護自己,如果他維護自己,那肯定有鬼,於是她站在一旁,又像沒事似的裝傻,段長淵不開口,她也樂得當啞巴,偏偏天意總是弄人——
「從現在開始,餘姨太日夜負責照顧本莊主的病情,在本莊主康複之前,片刻不離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