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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暗香疏影(五)

  換好喜服後,周舟直接被一夥隨侍推攮著請去了正堂,趙燕綏則被繼續留在客房,這樣的安排,周舟瞬間黑了臉,雖隔著麵具但氣氛也不大好,倒也不是怕自己一個人張家人會對自己做什麽,隻是趙燕綏弱不禁風若是出點什麽事…………


  正堂上,張家人瞧見周舟來了,都是皮笑肉不笑的除了張家老爺子和張儀本人,這場親事好像沒一個樂意的。


  周舟也是膈應得很,不知怎的莫名就恐婚了,成親這種事她從來沒有想過,但總感覺有點輕車熟路……


  “吉時已到,新人行禮!”不顧眾人的想法,張老爺子精神比之先前好了不知幾倍,竟自己做起了司儀的活。


  張老爺子話落,張儀便被人摻著著來到正堂中間,至於周舟,也是被人摻著的,各種緣由周舟想,大抵是怕她反抗……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禮成”


  “送入洞房……………………”


  一席話下來,一炷香的時間都沒有過,周舟卻多了個小媳婦,腦子裏頓時像絲麻一樣亂得找不著頭,那廂趙燕綏一點消息都沒有,這邊就要送入洞房了,洞房什麽的周舟是是真的一點也不懂,再有就算懂兩女人又能幹嘛???

  沒有一丁點拖遝,拜完堂後,周舟直接被張家人推進了喜房。


  氣氛一度尷尬,房間裏登時隻剩下周舟和張儀兩人,瞧著拖盤的喜秤又轉向還蓋著大紅蓋頭的張儀,周舟實在是想不出該怎麽做,由於再三才掀了張儀的蓋頭。


  不得不說,女子最美的一天確實是在成親這日,若說之前張儀姿色隻是一中上,那麽現在可以達到“美”這個詞了,兩蹙柳葉彎彎,一張俏臉盈盈,這樣的張儀不由讓周舟心裏生出幾分愧疚。


  “張小姐。”


  周舟硬了硬頭皮,說實話喊出這聲張小姐莫名的有些難。


  張儀莞爾,“相公這是緊張了嗎?”


  周舟點點頭不語,她確實是緊張了,平白的多個媳婦是個正常人,大概都會緊張的。


  “三月前我就見過相公了。”見周舟不語,張儀主動靠近張儀,瞧著周舟有些緊張又接著道:“張家有昧香能讓人預見生死未來,甚至能與已故的人交流,在外界這不是秘密!”


  本來就是來打探消息的,可眼下卻是張儀自己扯了目的,說不吃驚是假的,空氣驟然靜止,好一會兒,周舟才狐疑的瞥向張儀,“你不是張儀!”


  張儀詭異的扯出一抹笑,“相公的警惕性果真是強呢?”


  “你是誰,什麽目的?”別過頭正對上“張儀”的眼睛,周舟眼中閃過一絲防範,眼前的女人,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是個女的了吧。


  見狀,張儀起身從梳妝櫃裏拿出一個漆黑的盒子,用小匙從中舀出一些朱紅色的香灰,“相公說笑了,我不就是張儀嘛?說著又把香灰倒入通紅的火爐,霎時屋中還是湧入一股異香。


  周舟皺了皺眉頭,立時屏住了呼吸,這異香同趙燕綏委托書上的一模一樣!

  這種情況下再談憐香惜玉就有些不現實了,沒再去看張儀的臉,抽出藏在袖中的鞭子,周舟破門而出。


  但異香便沒有因為接觸到空氣而減弱,反而愈發濃鬱起來。


  屋內張儀見周舟出了喜房也不急,搖曳著腰身也跟著走了出去,瞧著周舟張儀滿臉的嫵媚,“相公這是要去哪?”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但這副豔福隻叫人無福消受。


  “誰是你相公?”周舟有些惡寒。


  “………………”


  “成了親不叫相公叫什麽,難不成還要叫娘子不成?”張儀又是一陣輕笑,腳下的動作越來越快,快要走進周舟時角門卻突然出現一道衣角,瞧清來人是誰,張儀臉色一變,“真是晦氣,大喜的日子居然來了攪局的的!”


  張儀這語調周舟屬實是欣賞不來,聽及有人來了,周舟狐疑的瞥了一眼。


  新月下一襲月白,細看是一個糙漢,再看,周舟緊蹙的眉毛舒展開來,小步跑了過去,語氣輕快,“先生來了。”


  “舟舟,這身喜服很是喜慶。”趙燕綏輕笑,走到周舟身前瞧著張儀,緩緩抬起頭,“你大老遠的往趙家遞了委托,就是為了送在下這份大禮嘛?”


  “先生以為呢?”張儀的臉突然開始潰爛,稍許,張儀皮肉之上長滿菌菇麵貌也變得模糊不清。


  “張家老爺子已經自食其果,且張家一脈的人恐早已異香侵骨了吧?”瞧著張儀可怖的麵容,趙燕綏正色。


  “可是我入不了輪回了,這百年的孤獨,先生怎麽會懂,先生既然是來解怨的就不該攔我!張家那群烏合之眾我怎麽可能會在意,我要的是她!”不顧趙燕綏的話,張儀的視線開始移向周舟,被菌菇覆蓋的嘴角揚起一抹貪婪的笑:

  “純陰之體,無論生死都是最好的盛器!”


  聽著張儀的話,趙燕綏麵色不大好,想起在太原時周舟曾說自己幼時能見著鬼魂,下意識的把周舟護到身後,再瞧張儀,趙燕綏神色一變,雙眸向下嘴角微微上挑,趙燕綏起了殺意。


  “趙家人也殺鬼!”趙燕綏道,說話間從袖中祭出一張漆黑的符紙,張家家訓,白紙渡怨黑紙弑惡,趙家雖是渡怨人,可也不是一味的渡怨。


  “你……不敢,是我給趙家下的委托,你如今若是殺了我,必遭反噬…………”


  見趙燕綏不似開玩笑,張儀有些慌,可麵上還是故作輕鬆,但說話間聲音卻是由些發顫,盯著周舟的眼睛也越發熱烈,得了這具身子……就能永生……


  然張儀的舉動在趙燕綏看來,仿佛螻蟻一般,趙家人從來不受脅迫,且……覬覦了不該覬覦的東西,“張儀”該誅,手勢一換,符紙跟長了眼似的,直直朝著張儀臉不是臉的麵上飛去。


  心裏再是鎮定,瞧著趙燕綏不是開完笑的架勢,張儀還是亂了腳步,再顧不得周舟,轉身就要跑可終究是慢了一步,原本還是一具身形的軀體瞬間似被腐蝕了一般,化作一堆爛肉,空氣中的異香也驟然不動,取而代之的一股惡臭,似是腐肉卻多了股海水的腥臭味。


  趙燕綏很高也很廣闊,廣闊得把周舟遮得嚴嚴實實的,周舟看不到發生了什麽事,但也猜到了發生的事,她聽到一陣海浪漲潮的聲音,探出頭來,張儀已然不見。


  客從深海來,自然也該回深海去。


  一度安靜,拽了拽趙燕綏的衣袖,周舟緩緩抬起頭眼中有些閃爍,“先生沒事吧!”張儀的話她聽到了,她怕他真的遭到反噬。


  “沒事,趙家人不怕鬼的。”


  趙燕麵容和煦,他看到了她眼中的擔憂,他心中很歡喜,反手摘掉臉上的麵具,公子依舊,

  “舟舟想聽故事嗎?”


  “想。”


  “………………”


  這個故事記載在趙家宗卷的秘聞卷,這樁奇事要追朔到百年前一個叫白水村的小村落…………


  白水村有孝子其名閔月生,家中無兄弟姐妹隻餘一位五十餘歲的母親,他的母親是位良母,少小時也曾是公侯小姐,隻是族中在兩王之亂的時候站錯了隊,獲罪於君王。但日子還是要繼續,這些年他們母子雖過得清苦倒也長樂。


  隻是世間不順遂的事往往會接踵而至,當朝治下暴虐對上不敬,終是遭了天罰,洪水卷席暴雨下了三月有餘,後又大旱了三年,三年間顆粒無收,拆骨而炊,易子而食,似乎已是常事,閔月生帶著母親逃進了黔山。


  或者說是亂葬崗,黔山是一座遍布荊棘木的荒山,閔月生小時候常聽鎮子上的瞎眼老頭說,黔山是一座死山,兩王之爭,死了十萬將士,黔山是那些枯骨堆出來的山,所以黔山隻長荊棘,隻出黑木,黔山死氣重怨念重,離那山些!


  但在死亡麵前,未知的死亡就變得不值一提,五月前閔月生還是帶著母親掩著天幕進了黔山。


  母親年歲大了,眼睛也不大好了,步履蹣跚間,閔月生瞧見村長和村民眼中的光,閔月生直覺全身的骨頭都冒著寒氣,那種眼神太過熟悉,那是求生的**。


  兩年前,村長家的小幺和李保叔家的二妞一起失蹤了,那晚,閔月生乘著月色不大睡得著,不知道這種生活什麽時候是個盡頭,暮色朦朧間,似乎有一道青煙升起,這種時候皇帝家都沒存量,誰會…………話哏在了咽喉口,聽說北村那邊有人易子而食。


  閔月生選擇了沉默,何為地獄?他此刻就生在地獄。


  閔月生知道,他們這是要殺死母親。


  村裏的人開始對閔月生母子熱絡起來,沒有緣由隻是在小木屋外走動的人越發多了,但閔月生隻覺得那是一群禿鷲,時刻想著啄食母親的血肉。


  閔月生逃了,逃去了黔山,那座充滿死氣的山。


  黔山,或許沒那麽糟,偶爾會摘到一些野果,不過這對於閔月生來說也算是足夠了,但似乎真的是遭到了詛咒,不幸的事還是發生了。


  閔月生摘到了一捧有毒的果子,他親手把毒果送到了母親的口中,本是一片孝心,可最後隻剩下一片無盡的悔意。


  漿果有毒,閔月生母親吃了漿果後便開始腹痛,漿果不致死可無盡的疼痛卻不會停止,母親請求閔月生親手殺了自己,這漫漫浮年似地獄又沒有歸途,若不是還心存奇跡,沒人想活著,她不想拖累兒子,她知道他們為什麽會來到這。


  可閔月生怎麽會下得了手,於是他心裏有了計較,是天道太苦也是放不下母親,閔月生也吃了漿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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