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暗香疏影（四）
張家席上
年暮古稀的牙牙學語的團著主位坐了一大圈，倒真有種看女婿的架勢。
“老爺，我把周少爺請來了！”領路的小丫鬟走上前朝著堂上欠了欠身，待張家老爺子點頭後便規矩的退到一側。
隨著老爺子的動作周遭的人都開始打量起周舟來，誰都想知道主家大小姐親自選的人是怎麽樣的。
“貴客家是什麽營生？”張二爺最是直接，一開口便打聽起周舟的家事，不等周舟開口一雙三角眼便勢力的眯起，“張家在閩州也算有頭有臉，總不能什麽鹹魚雜碎都能放進來。”
張二爺話落，幾個早已隱在屏風後的小廝一擁而上作勢就要驅趕周舟和趙燕綏，有個別甚至攀扯上了趙燕綏。
見狀，周舟眼神一橫抽出鞭子便往小廝臉上招呼去，又拉過趙燕綏的手檢查了一下，查看無礙才收起鞭子。
“這便是周家的待客之道嗎？家世?若真想知道，以張家的勢力自己去查一查不就好了！”周舟輕笑，瞥了一眼張家老爺子，拉著趙燕綏的手作勢就要走，要進張家也不是非正門不可！
瞧著人要走了，張家老爺子才有了動作，一陣大笑倒是中氣十足。
“小兄弟留步，方才是我家老二魯莽了，他本來就是個粗魯的人，有什麽得罪小兄弟的地方還望小兄弟多多海涵。”放下手中的獅子頭，張老爺子站起身來，卻是不動，細看才發現張老爺子老條腿是兩條木製的假肢。
“爺爺！”瞧著張老爺子起身，張儀嚇得打碎了身前的茶盞，一個側身趕忙上前摻著老爺子。
而後大廳裏各種聲音開始此起彼伏。
“老爺！”
“大哥！”
“………………！”
張老爺子自從二十年前斷了雙腿後就再也沒站起來過，如今為了個外人竟然離了座，這件事對於張家眾人的打擊不可謂不大，震驚之餘心裏對張儀的怨恨和嫉妒又重了幾分，張老爺子實在是偏心，什麽好東西都留給了張儀，明明兒子還在卻要把家主之位傳給孫女！
但為什麽要把家主之位傳給張儀，個中緣由卻也不言而喻，張家老爺子站起身來，第一個當心老爺子摔倒的人是張儀，其他的人卻隻是緊張和幹看著，隻這一點就夠了。
“張老爺言重了。”張家人這反應，現在大約是走不成了，趙燕綏給周舟遞了個眼神，周舟會意，停下腳步轉過身朝張老爺子拜了拜，“張二爺是長輩，說晚生幾句也是值當的，晚生也不是那等氣短之人，隻是自知家世薄弱，恐高攀不起張小姐。”
“算你小子識相……”見周舟自損，張二爺，又跳了出來，卻被張老爺子一個眼神噤了聲。
“公子請上座。”與張老爺子一樣，張儀也不大待見張二爺，聽著張二爺的話，視若無睹的轉過頭，朝著周舟溫柔的笑了笑。
周舟這才注意到張儀，原這位就是她要“倒插門”的對象，長得還不賴，倒是有幾分當家人的模樣，柳葉眉彎彎，櫻桃小嘴桃花眼，就算不是張家小姐放到街上也是打眼的存在，但比起趙燕綏還是差遠了。
“多謝周小姐。”周舟彎了彎唇笑得謙遜，她這笑是和秦霽學的，深得秦霽真傳和秦霽像了八分，周舟不覺得會翻車，果然張儀兩頰染上了倆抹紅暈，平日裏招呼人的架勢放下了七八分，滿麵盡是嬌羞。
張儀的反應周舟甚是滿意，她也不想一直站著，順著張儀的話也就坐下了，隻是還沒碰到凳子又起身了，朝趙燕綏柔和的招招手，“小燕子先過來坐吧，你家爺身子好，站一站對身子骨更好！”
“不……不用了，還是少爺坐吧，我……就是一粗人站著就好。”麵具下趙燕綏臉一陣發熱，不知怎地之前心裏的鬱氣一下子全沒了，像鼓包的氣球，趙燕綏所有的壞心情在此刻一瀉千裏。
“那怎麽行？”聞言，周舟雋秀的雙眉皺了皺，拉過趙燕綏就把人摁在了椅子上，動作一氣嗬成，毫無拖泥帶水。
見狀，張儀忙叫人又抬了張凳子來，雖然周舟的舉動放大了看極為不妥，但在張儀看來，這一切都是周舟的善良之舉，雖然一個主人家把自己的位子讓給下人，看著著實奇怪，但張儀看著趙燕綏的樣貌卻是連多想都沒有。
“小兄弟，應該知道此番張家在餘慶樓舉辦“聞香”會的目的吧。沒理會中間的小插曲，不愧是老狐狸，張老爺子，一句話言歸正傳。
“自是知道。”
周舟淺笑臉上一派真誠，對於這句話其實周舟也有一些猶豫，一來她說謊了，二來就算她想娶，她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聽到周舟的回答，張老爺子甚是高興，也不知是不是錯覺，周舟總有一種，張老爺子現在就會讓她和張儀成親似的，事實上也不是錯覺，下一刻張老爺子就一反常態，死死的盯著周舟：
“小兄弟既是知道此中，那就擇日不如撞日，便在今日同阿儀成親吧，小兄弟也不用擔心婚禮緊湊，實不相瞞這場婚禮老夫在半月前前就已經開始準備了，為的就是等小兄弟來！”
此話一出莫說是周舟被嚇了一跳，張家眾人臉色也不大好，一致認為是張老爺年紀大了，開始說胡話了，否則現在發生的事怎麽可能半月前就知道，客廳裏頓時鴉雀無聲，唯有趙燕綏眼中閃過一絲如是而已，看來張家同異香的事真的是脫不了幹係，張老爺子自個兒也用了香！
“這不會太趕嗎？我和張小姐才剛打過照麵！”周舟眼皮不可置否的跳了跳，她是來招親的沒錯，可她沒想過和張儀成親，再者就算成親也沒想到會這麽趕，但話落張家老爺子頓時就換了張臉，“你是覺得我家阿儀配不上你？”
“不是，我是怕張小姐不大準備的好！”老爺子瞬間變得厲聲，要平時周舟可不想供著，但如今帶著個趙燕綏還是得有所顧及，周舟難得壓下情緒。
被提及到，張儀沒說話倒是先紅了臉，顯然她同張老爺子想得一般無二，如此這親是不成也得成了。
隨著張老爺一聲令下，隨侍的人立時動了起來，到底是準備了小半個月的，準備的可謂是足的不能再足，不過兩個時辰張府上下便是一片喜色，一頓操作下來也不過日落時分。
這段時間，周舟和趙燕綏一直被拘在客房裏喝茶，這陣勢周舟毫無理由懷疑張家老頭是怕自己跑了，這張家太過怪異了，這麽有權有勢的人家搞得像女兒嫁不出去一樣，眼看太陽就要落山了，這是成親呢還是結的陰親。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周舟總覺得這一幕有些似曾相識，再瞧像趙燕綏，周舟隻覺得這人今日有些不大對勁兒。
“先生一直不說話，是在想什麽對策嗎？”實在忍不住，周舟將凳子往趙燕綏身旁移了幾步。
也不知是不是周舟的話太小的緣故，半晌趙燕綏都不出一言，就那樣臉上一直沒有表情，那磨樣再搭上糙漢的人皮麵具倒徒增了幾分凶悍來，又過了好一會兒，周舟才聽到一句噥噥細語，“周小姐，這段時日桃花運倒是不錯！”
周舟愣了一下，趙燕綏十分的不對勁，現下都叫自己“周小姐”了，思索了一下，周舟隻得出一個答案，“趙燕綏這是怨自己此番比他俊？”躊躇了一下，周舟露出一個大笑臉，“這得多虧了先生的麵具呢，不過這張臉比起先生的還是差得遠了，先生是我見過的人當中最好看的。”
“這我知道。”趙燕綏還是悶悶的，“周小姐真的喜歡張家小姐，要娶張家小姐嗎？”
“先生到底在想些什麽？”周舟有些懵，不明所以的對上趙燕綏的雙眼，“先生，女子是不能同女子成親的，再者張家小姐還沒有先生十分之一的氣度呢，我怎麽會喜歡她呢？”
“沒。”聽著周舟的話，趙燕綏眼裏一陣光亮閃過，嘴角不由的向上挑了挑，“沒什麽事，搭會兒張家人要舟舟做什麽，舟舟照做就好了，剩下的事我會處理的。”
“哦”。周舟點點頭，雖然趙燕綏這樣說，但周舟還是覺得趙燕綏有點怪，非常怪！有種答非所問的感覺，但都這樣說了的話，那就照做吧！
差不多又過了半柱香的時間，客房的門總算被人打開了，是先前那個小丫鬟，是來送婚服的，現在雖然湧進來許多洋人，也掀起了一股摩登風，但是張家還是傳統的大紅喜服。
打開房門，不似先前，小丫鬟換了稱呼，“姑爺，小姐已經在東院梳妝了，咱們這邊可也不能遲了，再過會兒天就要黑了，不吉利。”
“好。”周舟順從的接過喜服，不知怎的周舟直覺得這畫麵似曾相事，莫名得一股無名火直衝後腦，大晚上的成什麽親？心裏對張家老爺子的安排些許怨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