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忠貞之士(三)
春三十,占伏再次回到了王都可這回他是帶著戰功回來的,他改了名字,爾後他叫作戎長,是王都戰功最重的將軍。
才回王都,門前的車馬便是絡繹不絕,但這一切都不是戎長想要的,再見王帳戎長沒有了當初的忐忑與探究他隻有一個目的,那便是求娶阿布公主。可是他離開王都不是五天也不是五月而是五年,五年可以發生很多事,可以讓占伏變成戎長也可以讓阿布公主成為他人的妻子。
五年過去,當初的汗皇早已不在,如今掌控整個政局的是阿布公主的弟弟,但這位弟弟不是阿布公主的胞弟,而是已逝獨孤美人的親子,他同阿布公主有著殺母之仇,雖然答應過已故大汗會照顧好阿布公主,可刻在骨子裏的血海深仇不是想忘就能忘的,更何況是埋藏在心裏十幾年的仇恨。
先汗皇一去,阿布便被賜給了中書令家的小兒子,雖是嫁於中書令家,但是卻是庶子,堂堂一國公主更何況是阿布公主,居然被配給一個庶子,這成了整個王都飯後的笑柄,這簡直是一種羞辱,人人都在暗地裏嘲笑阿布公主,縱使高貴又如何還不是嫁給了庶子!
阿布公主已嫁,如今汗皇的意思是要讓戎長娶另一位公主,也就是如今汗皇的親妹妹,左右都是公主,可戎長卻不是這麽想的,縱使都是公主又如何,阿布公主隻有一個,那個最初所有人都對自己冷眼時,唯一對自己笑的女孩隻有一個。
戎長拒絕了汗皇的賜婚,他棄了馬,徒步走在街道上,來來往往的人多如牛毛,人人都瞻仰大將軍的英姿,可這些對戎長來說卻什麽都不是,他一人走著仿佛回到了最無助的時候,不覺,他走到了中書令府。
不知巧還是不巧,他再一次遇到了阿布公主,可如今的她像是一隻拔了刺的刺蝟,沒有了記憶中中的明媚,多了幾分嫻靜,她如今已是兩個孩子的母親,唯沒變的一樣是,當年的那個笑還在,依舊可以溫暖戎長,但戎長這一次卻是這麽也張不了口,縱是有千般話想對阿布公主說,可整個身子如同灌了鉛一般。
戎長走了,他不是不想見阿布公主,隻是他不知道該說什麽。
戰事停了,本該是回歸平靜的時候了可戎長卻是一點都不平靜,他心中的戰事還沒有平息,而戰局被打破的那一天是阿布公主上門的那一天,阿布公主是一個人來的,她臉上有傷可卻掛著笑。
她道,嫁給中書令的兒子並非她所願,她道汗皇死後她便沒了依靠,她的一切都要仰人鼻息,她道,當初她不是故意要讓他去西川的,她隻是沒辦法,她不想父汗殺了他,她道她恨汗皇她想讓他幫她報仇!
一字一句落入戎長耳中,這一切都是戎長想聽到的,無論事情如何他隻願她過得好,他隻希望她心裏有他。
沒有任何猶豫,戎長答應了,他答應幫阿布公主報仇,他答應幫她奪回一切,縱使這些事是錯的,他也會義無反顧。
這件事對於戎長來說隻有想不想做沒有做不做得成,他做了,他為了他的阿布公主發起了政變,誰能想到,手握重兵的大將軍,汗皇的寵臣居然會謀反!
穀雨
神武大將軍反,汗皇崩逝。
神武大將軍迎回阿布公主,公布老汗皇遺囑,次日阿布公主繼汗位,中書令一族褻瀆全族處以流放,阿布公主的兩個小兒子則被封為平東王和郊連王,遣派到了封地。
戎長如願的娶到了自己心中的柔軟,婚期定在冬月。
從前的小奴隸總算追逐到了自己的蒼穹,但是世事卻不是事事都能如意。
冬日十三大婚。
阿布公主卻突然病倒,國醫說,需要西爾山深處的車雪草做藥引。
戎長連夜從王都趕去了西爾山,雖然西爾山的雪很大,但戎長並不感到冷,他穿過了青佳,保定……大約是在三天後戎長終於西爾山,西爾山很美,但縱使戎長翻遍了整個西爾山也沒有找到一株車雪草。
命運似乎又和戎長開了一個很大的玩笑,得到了光卻又抓不住光。
但戎長並不想放棄,迎著風雪穿過了荒川,那座有著生死草傳說的神山,軍營裏的老兵說荒川的每一株生死草都要以生命作為代價,但是戎長並不在乎他隻想救他的阿布公主。
這種執念使迎頭的風雪也難以阻擋,仿佛前方無論有什麽危險,都已經不是什麽難事了。
寒風刺骨,所到之處,皆是寒涼,但戎長並沒有一絲冷的感覺,他仿佛是一具已經沒有了知覺的行屍。
戎長的固執達到了一種恐怖的地步,或許是這種固執太過可怕了,上天也被戎長恐嚇到了。戎長終是在荒川深處找到了生死草。
潔白的雪,使透明的生死草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晶瑩剔透,生死草開著紫色的小花,甚是美,美到讓人不敢直視。
戎長取到生死草卻在雪原中迷失了方向,他不知道王都究竟在哪,在哪個方向,眼前隻有茫茫的雪原。
回王城的路成了一種未知,但執念有時真的很可怕。
不知過了多久,或是一月或是一年,戎長終是找到了路,他回到了王都。
王都的美好依舊,現在似乎是到了秋季,青山的栗子掉了一地,小孩兒拾起栗子往火裏一扔,溫度一上來,栗子便劈裏啪啦的響,然後便飄出一陣軟糯的香味兒。
“………………”
戎長快馬回到了王都,萬幸阿布公主還活著,她的臉上依舊是昔日的笑,但可笑的是,那個笑卻是對著另外一個人。
阿布公主很幸福,她應該很開心吧,但是她的幸福卻不是戎長給的。
或許戎長從來都不是阿布公主想要的,這一切仿佛是一個諷刺,一個圈一個詛咒。
有些東西似乎一開始就不是戎長的,戎長或許根本就不該存在於世,一個奴隸豈可染指主人?更何況,他想要的還是冰原上最美最毒的!
戎長崩潰了,阿布公主一開始就是利用他,從前是,現在也是,從來都不會有什麽改變,阿布公主是一個合格的詐騙者,她不喜歡中書令是真的,但她從來沒有說過她討厭她的丈夫那個和她有著青梅竹馬情誼的人,她怎麽可能會討厭?
戎長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傻子,他從來沒有想過堂堂的阿布公主!有著自己私兵的阿布公主難道會被人欺負?這真是一個荒唐的謊言,但戎長也荒唐的信了。
戎長骨子裏可能就是一個惡人吧,他沒有再聽阿布公主解釋。
秋月很美好,但神武將軍再次在此反了,次日王城淪落。
王城上下一片血色,通紅的血水流了一地,通渠兩岸的蘆葦也被染成了紅色。王城上下一片血色,通紅的血水流了一地,通渠兩岸的蘆葦也被染成了紅色。
人人都恐懼,昔日的神武大將軍仿佛是一個惡魔,但誰也不知道他為什麽會有這麽大的能力,能靠一己之力滅了整個王都。
王城上下一片死寂沒有一個活人。
這時戎長頭頂的雪融化了,或許戎長從來都沒有回到王都,回來的隻是他那種執念,戎長早已經死了。他死在了荒川,為了他的阿布公主,他付出了自己的生命,他在荒川遇到了暴風雪,但他的執念撼動了千百年來在荒川守護的神靈楚鍵,這種執念壓迫著楚鍵把他帶回了王都。
在這個故事裏,誰都是可悲的人,戎長是,或許阿布公主也是,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