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比翼連枝(二)
崔巽再也沒聽到過李生的消息,醉花軒的日子變得有些漫長,崔巽不知道,不知道哪一天……會不會有一個人來,他說,“久等了……我來帶你回家。”
但從來沒有人來帶她走,或者應該說是她想要的那個人一直沒有來,後來不知過了多久,終於等來了卻是等來一場噩耗。
春和三十五年,醉花軒的頭牌娘子被人溺死在江中,她被一群女子剝光了扔進了靖江,至於那群女子為什麽會這麽做,聽傳言好像是與京中之人有關,聽說崔巽勾引了京中某位小姐的丈夫
深秋的的淮安是淒涼的至少春和三十五年是。
老葉泛著枯黃,不和季節的新葉被霜凍的低垂著頭。官道上一隊送葬的陣仗在深秋特有的濃霧和淒涼中若有若無,隻有哭喪的聲音和嗩呐經久不息。也不知是誰家喪母,還是誰家小女兒和小郎夭折,這樣的深秋即使沒有這樣的事也已極盡蒼涼。
荒漠墳地上棺夫們把暗紅的棺槨放在一旁,吐了口唾沫在手上搓了搓掄起鋤頭和鐵楸在早就選好的地方開始挖著:“這崔巽也是慘,平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人在這樣的天落了個不安分的名頭不說,諾大的淮安竟然沒有一個為她出喪的,個個嫌晦氣連個哭喪送葬的人都沒有竟花錢讓咱們來!”
“噓,有錢賺你就知足吧!你以為她為什麽會這麽慘啊,她得罪的可是京中的侍郎夫人,也不知道這崔巽是有多大的本事,竟勾得堂堂的侍郎大人死活要來找她。”
“這崔巽卻是給不安分的,這邊吊著侍郎大人,那邊卻又和和太原李家的少爺有了曲款竟還被人當眾給捅了出來,對侍郎大人那樣的人家來說這是何種的恥辱,也是侍郎夫人手段淩厲才把這件事給私下了結了,不然這回侍郎大人的臉麵可是擺不正。”
許是天氣冷或是聽到還有這樣的內幕,先前說話的棺夫倒吸了一口涼氣:“這話說得那崔巽就是一個浪蕩的人,可崔巽我也是見過的,雖然出生風月可也沒有這般的不堪。”
聽著棺夫的你一句我一句一個穿著略顯體麵的小廝咳了咳:“你們知道個什麽啊,就在這裏亂嚼舌根,這明顯是侍郎夫人醋了呀,想崔巽的美貌不說放在淮安就算是上京也是很難有人出其右的,更何況崔巽還是侍郎放到心尖的人,不說侍郎夫人,就說是隨便一個女人也無法容忍自己的丈夫心裏有著別人!”
“這崔巽她是沒有任何的錯,可她的存在就是個錯,錯在哪?錯在她太美了,就你們這些人,見了她一麵恐連魂都沒有了!”
聽了小廝的話棺夫們也不做多說隻是手上加快了速度,這天可真的是冷啊,不過誠如小廝所說,這世界美麗或許沒錯又錯的罪大惡極!
霜下的越來也大,棺夫們安置好墳螢領了賞銀就結伴下山去了,鴇媽給的銀子夠多可這種差可再不能接第二次了。
棺夫們走後原本就偏僻的連山就顯得更加陰森了,新起的土堆很快被霜掩去了大半。
不知過了多久棲在老樹上的寒鴉被一陣聲響嚇得撲棱著翅膀不知該往哪飛最後飛到比較近的一棵樹上要閉不閉的眼睛盯著樹下擾了自己清夢的家夥。
樹下一團影子籠著新造的墳螢,男子拚命的刨著新土,深秋的霜使新土也變的僵硬但男子好像沒有什麽感覺隻是不停的刨著。
土層並不是很厚很快便見到了棺槨男子緊緊的伏在上麵淚水混著泥土:“阿巽,我不該把你一個人留在淮安的的,早知如此當初就算冒天下之大不韙我也要把帶走,我答應過你的,可去卻沒有信守承諾回來帶你走”
“我不是故意的,我隻是身不由己,我沒想到那個女人居然是一個瘋子!你等著我再去做一件事就來陪你,你那麽怕黑,下麵那麽黑你怎麽敢自己一個人呢,你為什麽就不再等等我呢……
“……………………”
淮安的天變的很快不出幾日江城便下起了雪。
崔巽死的第三天,有賊人夜入張家放了一把火,那把火把張家燒的幹幹淨淨上下百餘口人全鎖在了屋子裏誰也沒有躲過,次日,醉花軒也給人一把火給燒了。
負責這起案子的是李越,天子近前的寵臣,此番慘案正是他的嶽家,可查了幾月也沒有個結果。
午夜李越常常把自己一個人鎖在自家祠堂的密室裏。他穿著喜服飲了蜜水,可他卻一點也感覺不到甜,他時常想,崔巽會原諒他嘛?但大抵是不會的吧。
這世界上有很多錯,可有些錯,聽起來都覺得諷刺,崔巽沒有任何錯,可是美麗是原罪,當你的能力沒辦法守護你的美貌的時候,這種錯便會被無限放大。
追根逐源還是嫉妒惹的禍,因為嫉妒所以抹黑,因為嫉妒所以垢滅,因為嫉妒所以不允許存在,因為嫉妒所以要毀掉。
美麗成了一種威脅,崔巽很美所以世人便容不得她,崔巽死時剛好一十六歲,花一樣的年紀,也似花一般的命運,冬天來了,花總會枯萎。
但這朵花究竟因何枯萎,誰又知道呢,或許世人看到的也隻是片麵呢?
要想知道事情的真相究竟是怎麽樣的,大抵是要找當事人才能問清楚了。
俗世浮沉,不可理喻的人和事都太多了,美不美的,幹卿何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