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號寒春暖（四）
隻有餘暉的深山些許孤寂，不多時，整片天幕都被上了黑色，不注意間，月牙並著星子已悄然爬上了山頭。
山澗間偶有鳥雀歸家的聲音，其餘都被一路的水流聲給掩住了，也不知此山是什麽山，隻聽些年歲大的長者說，這山頭有一眼天池，天池的水源自瑤池。
瑤池是什麽地方，傳說西王母就住在那，西王母人首蛇身掌管長生，那瑤池的水怎會是區區凡水，傳聞瑤池的水，可使枯木逢春。
至於山頭的這眼天池是不是源自瑤池雖也沒個真正的考究，但西南每逢旱季，也不見這方天池的水位有過下降的，都是九分滿，九分溢。
因著這方天池的水，周山的樹什草木倒都活得很好，植萃長得好，林中雜食充沛，所以山中的鳥雀也很多，每每候鳥南飛，但此處的鳥獸卻是在這裏定居了一般，雷打不動的早覓食晚回巢。
充滿鬼神色彩的山，也不乏好奇者，但從來沒有人登上過山頭，再有就是，凡登山者來年家中或多或少都會出些怪事，時間一長，人們都到是爬山者觸怒了山中的神靈，才遭來此片守護神靈的懲罰，也有不信者，但爬過兩三回，回回中途有怪事發生也就算了，實則是怕了。
越往深處走，林子越發靜謐，除了水流聲，似乎還能聽到腳步聲與呼吸聲，還有阿嚒的時不時嚶嚀聲…………
阿嚒是真的怕了，雖然在太原他也時常半夜跑出去找小媳婦，也是走過夜路的狗，但是它可從來沒有往山裏跑過，還是跟著一個怪人……阿嚒的小心髒實在是有些承受不住了，不過想著周舟在，也就沒有像往常一樣拔腿就跑，阿嚒還是有些狗格的，該護著的時候也還是要護著的，畢竟周舟可是它“看著長大”的，守護周舟的安全，它……義不容辭！
跟在師無夷身後，卻聽不到師無夷發出一點聲音，阿嚒還時不時的蹭蹭褲腳，周舟也有些慌了，但師無夷還在走，周舟也隻能跟著。
不知走了多久，周圍開始陸陸續續出現一些忽閃著細芒的螢火蟲出現，師無夷才停下腳步。
似乎是到山頂了。
托師無夷的福，周舟倒是爬上了從來沒有人爬到頂的奇山！
山頂的風光，大抵……真不是俗世之人能觀覽的吧。
山頭真有天池，天池沒有夾道，可湖中心卻有一座宮宇。
觀那宮宇的模樣，九方九角，磚瓦欄杆似乎全是用琉璃堆砌的，月光下，宮宇閃著若隱若現的熒光，周舟想，月宮大抵也是沒有這麽美的！
不清楚師無夷倒底要幹嘛，瞧著湖中宮宇迎麵吹來的冷風忽而有些冷了，周舟深吸一口氣，頭上一重，師無夷不知合適已轉過身來。
“我欠你母親一份人情，但這份情要還上恐還需些時日，隻是我不知道這份情我究竟能否還上。”趙燕綏撫了撫周舟的頭，瞧著宮宇思緒似乎拋出老遠，話鋒一轉著，“不過你倒是可以去序陽找你母親，那年她突然離開是去找你父親了，跟著趙家小子許久你應該知道冥人吧，你父親沒死，隻是沉了船成了冥人，然後永遠留在了序陽！”
“我父親……還活著！！”
“活著。”
“那…………”
“周小姐還是先幫在下吧，若是……我會替周小姐，向雙親問好的。”
瞧著周舟麵上藏不住的緊張，師無夷垂下眼眸，不大看得清情緒，聲音清冷，拿走周舟拿著的紅燭和剪紙，師無夷那起火折子點起火來。
夜裏風大，吹得燭火搖曳，但還是很快把剪紙給燃盡了。
燭火燃盡時，枯樹爛木裏，草林花葉間開始湧出成千上萬隻螢火蟲，區區螢火居然在天池與宮宇間架起了一道橋梁。
瞧著兩兩相隔間的光影，師無夷原本毫無波瀾的眼中，開始湧出一抹激動，推著周舟便走上了螢橋。
踩在螢火搭建的橋上，周舟有種踩空的感覺，瞧著離宮宇越來越近，周舟悄悄打開了先前趙燕綏給的錦囊，又揮手示意阿嚒離開。
師無夷話裏的不同尋常，若是…………周舟希望阿嚒，希望趙燕綏能把阿嚒送回太原，繼續吃軟飯也罷，總歸……是無風無浪的。
進入宮宇，先入眼的是一片薄紗隨風飄蕩，再往裏看，是一麵九個棱麵的琉璃鏡，那鏡中好像有一個女子，但鏡中的人很模糊，壓根看不清麵容。
師無夷似乎是常來這裏的，對宮宇中的擺設陳列似乎都很熟，推動桌上的一個擺件，宮宇裏登時亮了起來，光源是源於宮宇頂端的一顆夜明珠，同小孩頭一樣大的珠子，這世間就算能找到，想來也是很少。
見宮宇裏驟然亮了，周舟抱著一堆雜物的手，隱隱也有些緊張，小心打探師無夷，卻發現師無夷的麵容好像又變了，原先銀雪一樣的頭發也變黑了，與其說是變了倒不如說是換了一個人！
“先生…………！”周舟有些不確定眼前的人是否還是師無夷，但對上師無夷瞳孔的一瞬間，周舟卻突然有種眩暈的感覺。
宮宇似乎在晃動，周舟覺得自己周身的力氣好像被人卸了一樣，整個人變得沉重，隻有眼睛能正常活動，餘光慌亂間，周舟瞧見自己衣服好像變紅了，再然後……再然後師無夷抱著自己好像進入了宮宇的後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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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殿同前殿沒多大變化，隻是後殿多了一個人，準確的說或是一個女人。
女子人的麵容瞧著似乎十七八歲的模樣，姿色上或是平庸，不過小家碧玉之姿，也不知這女人在這裏躺了多久。
師無夷似乎很在乎那名個女人，放下周舟後，他慢慢走近女人，瞧著女人熟睡的模樣，師無夷眼中閃過慌亂，愛惜，悔恨，短短一瞬間卻有多種情緒。
沒有說話，師無夷拿出之前買的紅綢，將周舟的手與女子的手綁在一起，見周舟似乎有掙紮的跡象也不惱，而是自顧自的說起話來：
“我欠你母親你條命，但這條命我卻不能還，趙家小子應該跟你說過，我已經活了近百年了吧！”
提及母親，周舟眼中的波動很大，仿佛下一瞬便會掙脫束縛。
見周舟反應這麽大，師無夷愣了一下，隨後別過頭去，嘴角扯出一絲苦笑，“也罷，說沒說過都已經不重要了，我聽問聞你喜歡聽故事，不若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這個故事支撐我…………活了百年也令我悔了幾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