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回 長樂篇04
“長樂小姐……在台上的時候似乎並不開心。”季文清猶豫了一秒,才說道,“雖然注意到小姐是在花樓你表演時,但在下更喜歡平日裏坐在這院子中悠閑賞花的你。”
長樂一怔,問:“為什麽?世人迷戀的可都是我在舞台上輕歌慢舞的姿態。”
季文清說:“因為在下喜歡真正開心的長樂小姐。”
他說出這句話時很隨意,但長樂從中聽出了真誠與認真的意味。
此時天朗氣清,庭院中荷花開得正盛,像是六月熱烈的少女大方地展示著自己獨特的美,空氣中浮動著寧靜的氣息,一切的一切,都美好得剛剛好。
而在這如畫的景色中,青年淺笑的眉眼比她更似畫中人,長樂看著他,心湖悄不可聞地泛起陣陣波瀾。
這是長久以來的第一個他沒有作畫的午後,他隻是和她聊起天聊起地,此番深聊後,才恍然他們彼此竟這般心神契合,有時甚至不需言語,隻要得對方的一個眼神,就能明了一笑。
長樂在季文清侃侃而談的某一個瞬間,恍惚地走了神,她突然想到,既然他已經完成了夙願已久的畫作,那麽他以後還會再來這裏找她嗎?
她還能一回到庭院,就看見他站在那裏,朝她溫潤微笑嗎?
那種感覺就像是她在疲勞的應付各色男子後,心裏知道有一個人始終站在原地等著她。
她……不想失去。
但是在日暮時分,季文清知道久待不便,向她告辭,長樂起身相送,朱唇微啟。
季文清投來疑惑的目光。
長樂最終搖了搖頭,沒有多說什麽,那些藏在心裏良久的話,像是梗在喉嚨裏的魚刺,到底是想說出口卻又無法說出口。
以前是他配不上她,如今他已被成王招攬,應成王所求畫的一幅仙人拜壽圖被成王進獻給聖上,龍心大悅,他也由此聞名於世,從前兩文一幅的畫現在千金難求,而她一介青樓歌姬,是無論如何也配不上史上最年輕的名畫師的,她沒有那麽立場去挽留他,也沒有資格去挽留他。
長樂目送他走出院門之後的很久,阿雲上前提醒她該去花樓那邊了,長樂才收回目光,提步離去。
阿雲恍惚間好像聽見了她輕微的歎氣聲,似柔風拂過水麵,有那麽一絲漣漪,卻微不可聞。
之後阿雲都覺得自家姑娘心不在焉的,在花樓表演時也隻是做表麵功夫,敷衍至極,遠沒有平日裏的用心。
夜晚就寢時,她為姑娘取下發飾,服飾她更衣洗漱,每日這個時候,姑娘就這褻衣,坐在窗前,看小半個時辰書再入睡,今日姑娘眼睛是看著書本,眼神卻飄忽不定,明顯心裏在想別的事。
阿雲便問出口:“姑娘在想什麽?”
長樂回過神,輕輕地搖了搖頭,放下書,道:“沒什麽,熄燈吧,我想睡了。”
阿雲:“是。”
翌日下午,季文清出乎長樂意料地再次拜訪了這裏,阿雲帶他進來時,長樂正給池塘裏的鯉魚喂食呢,一看見他,手裏的魚食都如流沙一般,嘩啦啦地全順著鬆開的手掌掉進了池塘裏。
數條色彩不一的鯉魚爭先恐後地湊上來,張開小巧魚嘴,咕咕地吞食著魚食。
長樂卻顧不得看這逗趣的一幕,她隻盯著本不該再出現在這裏的白衣公子,眼睛裏閃爍著不知名的波光,心裏的悸動在無形間越來越深。
“季公子今日前來,又是所為何事?”她問。
季文清淺淺一笑,溫朗的嗓音如清泉般動人:“久聞長樂小姐琴藝屬上京一絕,前段時日隻顧著作畫,沒能見識一二,不知今日長樂小姐可否為在下雅彈一首?”
長樂的嘴角不自覺上揚:“既然你都誇我了,那我就獻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