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善惡一念間
到了祠堂門口的時候，昨天晚上那幾個已經到了，都在祠堂門前的空地上等我爺爺。
一看我老爹哭成這個樣子，幾個人都問我爺爺怎麽回事，平時也沒見過我老爹哭天喊地的，這今天是怎麽了？給哭成這個樣子？
我爺爺把來龍去脈一說，幾個人也不吭聲了。
好巧不巧的，這方荷韻的命數八字跟我爺爺的剛好契合，說白了把方荷韻帶到村子裏來的目的就是為了給我爺爺續命，其實我爺爺大限不到，他之所以準備的這麽早就是因為去城裏辦的這一趟事情。
這一趟事他算是害了三個人，雖然救活了一個，可也是尤為天道損陰德的惡事，即便大災不在眼前，他也知道這三年之內必有災禍，並且還是必死無疑的災禍。他本身去了也就去了，人這一輩子總是要死，即便是死了變成那不死不活的腐屍，他也不願意害人，但是現如今不行，我老爹年齡還小，他要是走了，我老爹誰來照顧？這也便罷了，當時他可是親眼看見村子裏的李二柱他爹從棺材板子裏爬出來，把李二柱的一條腿都給吃了。
我爺爺生怕自己死了以後把自己的兒子也吃了，他就在心裏安慰自己，他不要求自己活多長時間，再活個三五年的，等我老爹長大一點，知道危險了，知道跑路了，他再死。
村子裏其他幾個人也都知道我爺爺是怎麽想的，有人上來勸我老爹：“武兒啊，聽叔話，叔讓你三哥帶你去我家吧，我昨天上山摘了山裏紅，擱家做了糖串子，讓你三哥帶你上我家裏吃去，你上次不還因為糖串子跟你三哥打架呢嗎？嘿嘿，這次啊不用打了，你三哥要敢跟你搶你就回來告訴我，我打他行不行？”
“是啊，武小子，我家裏頭還有桑葚子，可甜了，你跟三娃一起到我家去吃，家裏沒鎖門，就在堂屋放著呢。”
“你們那哪兒行，來來來武兒讓大伯抱，大伯告訴你個秘密啊，大伯家廚房裏啊有老多好吃的，上次我聽你爹說你喜的吃山裏的野酸棗，巧了不是？你大伯前天才摘的，可水靈了，保證你吃完這次還想下次好不好？”
三四個人上來勸，愣是沒把我爹勸住。
其實我老爹心裏也想這些吃的，但是他不想一個人吃，他就想著等他把方荷韻救出來，他帶方荷韻還有二拿爹他們一起去吃。
眼見這越勸我老爹哭的越厲害，把我爺爺給哭毛了。
我爺爺火氣也上來了，一看這孩子怎麽勸也勸不好，幹脆就不勸了，拽住我老爹的胳膊拽回來劈裏啪啦就是一頓打，打的屁股都開了花了，打完之後我爺爺就把我老爹交給了李玄機。
李玄機到底比我老爹年長幾歲，其實村子裏發生的這些事情他也於心不忍，可是也沒辦法。
表麵上他是聽我爺爺幾個的話把我老爹帶走了，實際上他帶著我老爹倆人在那祠堂後邊的小房子旁邊躲了起來，李玄機讓我老爹別哭了，再哭露餡了他們倆都得挨打。
我老爹這才不哭了，抹了一把眼淚問李玄機：“三哥，你能把方荷韻救出來不？你要是把她救出來，我把我吃的都給你行不？”
看著我老爹眼淚巴巴的，李玄機突然就嘿嘿的笑了：“我說武兒啊，你是不是看上那閨女了？”
我老爹那時候小，哪兒知道看上是啥意思，他還以為就是看見過方荷韻的意思呢，狠狠點了點頭說自己看上了，前幾天還帶著方荷韻想跑，結果讓抓回來了，我爺爺給他一頓毒打。
李玄機心裏就琢磨，我老爹那時候才十三歲，怎麽就有了娶媳婦兒的心了？
要知道那時候村子裏幾乎是沒啥女娃娃，其實李玄機也不知道為啥村子裏沒女孩子，不過他一聽我老爹的話就覺得我老爹這也正常，這龍溪村裏十六七歲都生娃娃了，也不稀奇。
不過我老爹動的這個心思，讓李玄機有點頭疼，他要是看上了別的女娃還好說，但是偏偏看上的是給我爺爺續命的這個女娃，這可就麻煩了，要是把這女娃救出來的話，先不說好不好救，就是救下來了，那我爺爺指定也就沒命了。
況且村子裏四麵八方都有天然屏障，就算把人救下來了也出不去啊，隻要還在村子附近不管怎麽著村子裏的人都能給找回來，到時候還是一樣的結果。李玄機雖然於心不忍，但是他認命，就跟我爺爺說的似的，一個人有一個人的命，既然到了這兒那就是自己的命，得認。
別看他昨天晚上磨刀，實際上他們動手劃拉開那孕婦的肚皮時，他閉著眼睛壓根兒就沒敢看，聽到那女的嘶叫的時候其實他心裏也跟有好幾把刀子同時紮了一樣，但是他也不敢吭聲，雖說他比我老爹大，但是他自始至終都知道，這些就是村子裏的規矩，他不敢逾越。
可是他今天看到我老爹的反抗，我老爹當年才十三歲，一個十三歲的孩子都敢反抗，雖然他隻是哭，什麽也做不了，起碼我老爹敢於把這種情緒表達出來，這一點就比他強，所以他決定要幫我老爹。
其實與其說是幫助別人，更不如說是救贖自己。
李玄機告訴我爹，他們還一會兒才出來，待會兒如果看到他們大人把方荷韻帶出來，他們就找準機會進去把刀給奪走，然後再把方荷韻救出來，實在不行的話到時候他們倆就跪在地上哭，他們老爹平時也都很疼他們，指不定就心軟了呢？
我老爹很聽李玄機的話，因為在他眼裏李玄機是大人，大人能做的事情當然比小孩兒多，也比他有力氣。
這麽想了之後李玄機還是覺得就他們倆不行，他想一會兒之後決定跟我老爹他們倆回村子，把村子裏和他們一般大的人都叫過來，一起反抗，人多力量大嗎，總比他們倆人要強得多。
再說，人多也壯膽！
我老爹二話沒說就同意了，倆人立刻就往村子裏跑。
村子裏的小孩兒這會兒都還沒睡覺呢，二拿爹和淩月爹他們幾個正在村口的河邊摸黑捉魚呢，我老爹和李玄機到河邊把事情跟他們幾個一說，他們拍拍屁股就跟我老爹走了。
其實當時他們也不知道什麽救人之類的，也不知道正義感是什麽東西。
他們之所以跟著我老爹去是因為平時跟我老爹玩的很好，小孩子有啥事肯定都是一起去做，這一村子叫下來人還真不少，叫了有十幾個，一大群小孩子就這麽在我老爹和李玄機的帶領到偷偷摸摸的跑到祠堂。
這些小孩兒都還挺聽我老爹的話，況且李玄機也在，有他大個兒的壓住，這群小屁孩兒也不敢亂來。
我老爹和李玄機安排他們在小房子後邊窩著，誰也不許出聲，等一會兒要是聽到房子裏頭有磨刀的聲音，他們就一起衝進去把刀子搶了，再把床上的那個方荷韻救下來。
商量好之後他們就沒吭聲了，蹲在那兒一雙雙小眼睛直溜溜的盯著，等著房子裏的動靜。
這安靜下來沒一會兒就有動靜了，先是聽到有嗚嗚的聲音，接著就是幾個人的腳步聲和開門關門的聲音。
我老爹和李玄機倆人知道，這是準備開始了。
小孩子們的情緒都非常激動，好像等待他們的不是一場救人活動，而是一場戰爭一樣。
我老爹和李玄機讓他們先不要說話，萬一被發現了，那這事情就算是失敗了，誰要是說話鬧出動靜被發現，所有人以後都不跟他玩！
這種威脅對於小孩子來說是非常有效的，有幾個已經把嘴巴捂起來了，大氣都不敢出。
我老爹透過牆縫看，就見還是我爺爺他們幾個，床上躺著的真就是方荷韻。
方荷韻和昨天的那個孕婦不一樣，她不哭也不鬧，像是嚇傻了一樣仰麵躺在木板子上，眼睛空洞洞的看著房頂子，她瘦小的身軀躺在床上像是一片樹葉子似的，好像風一吹就能飄起來，看的我老爹心裏既著急又難受。
這時候屋子裏已經燒了柴，滿屋子劈裏啪啦的聲音立刻響起來，火光穿透牆縫照在我老爹他們這群人的臉上。
方荷韻比昨天的孕婦要順利的多，她沒有掙紮也沒有不安，甚至連叫也不叫。
我不知道一個孩子的心理承受能力有多強，但是方荷韻我卻明白，她是感覺到絕望無助，她從小沒有父母疼愛，在孤兒院長大，或許她心裏很清楚，就算她掙紮也逃不走，就算她哭喊也不會有人來救她，她很清楚無論如何她今天晚上都逃不出去了。
就在這個時候，我老爹眼睛尖，突然看到方荷韻手裏好像緊緊攥著什麽，他揉了一把眼睛仔細一看才看清楚。
那是我老爹帶她逃跑的那天晚上，我老爹太緊張了，當時跑的時候摔倒在地，自己的扣子擦在地上擦裂了，我老爹就一把揪掉給扔了，他不知道什麽時候方荷韻把這碎扣子撿起來的，此時此刻攥在她手裏的就是那顆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