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1做不到自欺欺人
這是這段艱難的等待,並不需要多久。
很快,劉謙就從會議室裏走了出來。
而他的後麵,並沒有跟出來她想要見到的人。
會議室的大門很快被人合上,她落寞的垂眸,明知道結果,卻還要問,“他不出來了嗎?”
劉謙搪塞她,塞滿了各種理由給她,讓她理解傅念琛的難處。
席綰綰的腦子裏卻隻是嗡嗡的響,沒有多餘的想法。
劉謙具體說了些什麽,在她腦子裏,都毫無印跡。
她失了神,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做,又該往哪裏去。
席綰綰一麵往前走,一麵努力平複自己的情緒,可是眼淚卻終究是越來越洶湧,開始成串地掉了下來。
她一下子就頓住腳步,伸手捂住了臉,在街邊蹲了下來。
“夫人。”劉謙也跟著追了出來,低聲喊了她一聲。
席綰綰卻根本已經聽不到了,她蹲在街邊,抱著自己,克製不住地低泣出聲。
劉謙想了想,再也沒有說話,隻是在旁邊守著她,然後拿起手機,發了個短信給在樓上辦公的人。
幾分鍾後,傅念琛就出現在了這片區域,劉謙看著他走過來,終於卸下擔子,轉身悄無聲息地走開了。
傅念琛看著席綰綰蹲在那裏微微顫抖著的身影,過了好一會兒,才終於緩步上前,在她麵前蹲下,伸出手來握住了她。
那是席綰綰再熟悉不過的一隻手,幾乎一瞬間就讓她察覺到來人是誰。
她沒有動,隻是哭聲卻逐漸小了,最後,終於慢慢的,壓抑著自己的情緒,勉強的停止了哭泣。
傅念琛便一直蹲在她麵前,握著她的那隻手,始終沒有鬆開。
直至她終於平複了情緒,才緩緩從臂彎之中抬起頭來,紅著眼睛看著他。
四目相視,她眼中除了淚水,便是滿滿的傷心和疑問,而傅念琛看著她的模樣,眸色之中閃過一抹驚痛,伸出手來將她抱進懷中,擁著她站起身來。
這裏人來人往,車來車去,而傅念琛就那樣抱著她。
她感受著他輕柔的動作,小巧的眉頭皺起,眸子裏閃爍著不確定。
一段時間後,席綰綰卻還是從他肩頭直起了身子,靜靜地看著他,許久之後,她終於輕聲問了出來,“薇薇安說的話,都是真的,是不是?”
薇薇安的話,是那般的傲氣自信,一字一句都戳傷著她的心。
雖然她不想承認,那是真的,可事到如今,她必須弄個清楚明白。
傅念琛眸色沉沉地盯著她,沒有回答。
她的反應太過激烈,讓他放心不下來,這些天來,兩個人之間累積了不少的矛盾,隻是隱忍著不發而已。
那今天的薇薇安,就是一個導火索。
看著她可憐的模樣,他卻忽然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哪怕明知她比很多女人都要堅強,可是那些事那些話,他卻忽然再也沒有勇氣說出來。
席綰綰卻依舊看著他,甚至伸出手來緊緊捏住了他的襯衣衣袖,目光執著,“你告訴我,你是不是利用我和薇薇安,製造了煙霧彈,你為了瞞住那些人,製造了這樣一個連環套,是不是?”
傅念琛驀地再度將她的手捏在手中,不發一言。
可是這樣,與默認又有什麽區別?
席綰綰終究還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可是她想不通,她覺得很荒謬,忽然就扯了扯嘴角。
“為什麽?”她眼眶依舊泛紅,卻再沒有眼淚掉下來,“你告訴我,是為什麽?為什麽你要利用我,為什麽你一直要把我蒙在鼓裏,不讓我知道?傅念琛,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利用我,瞞著我,欺騙我,會令我很傷心的?”
傅念琛終於再度將她擁入懷中,用手撫著她的後腦,小心的解釋,“我不告訴你,是怕傷害你,你那麽單純,我怕你接受不了。”
他本來打算著,一直瞞著她,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席綰綰竟然卷入了這場事件中。
更令他感到恐懼的是,席綰綰竟然和傅念煜站到了一邊。
他慌了,迅速的出手,甚至不惜接受喬弈的意見,讓洛清舞參與進來。
薇薇安撞上席綰綰,起了衝突,竟然將這些內幕給揭發了出來。
這些後麵事情的掌控,就完全脫離他的手掌心了。
“我接受不了?那我現在知道後,就能接受嗎。”席綰綰仰著頭看著他,努力地深呼吸調整著自己,目光盈盈地看著他,“我就是覺得很傷心,很失落,也很迷茫,你能了解我的心情?”
傅念琛沒有回答。
席綰綰轉開臉深吸了兩口氣,才又仰頭看他。
她眼眶依舊很紅,偏偏眼神澄澈,澄澈得叫人不忍心傷害她一分一毫。
可是他知道,就是這些政壇上的博弈,傷害了他。
他沒有保護好她,還讓她卷入了其中,造成了這些可怕的後果。
可是他的這些後悔和心疼,要怎麽說給她聽?
傅念琛緩緩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手在她背上撫了撫,近乎歎息一般,“我們回家,好不好?”
席綰綰緩緩搖了搖頭,依舊仰頭看著他,“回家?你真的願意拋下一切,陪著我一起回家嗎?上麵的領導來了,你不更應該好好表現嘛,在這個時刻,你可以陪我回家嗎。”
她偏了偏頭,看著眼前這棟簡潔的市政廳大樓,忍不住勾唇笑了出來。
她笑得苦澀,眼裏隱隱有水汽打轉。
且不說傅念琛是否真的願意拋下這些,就算他答應回去,答應這幾天一直陪著她,那她呢?
她還是不願意讓他跟著她回去的。
她不想做他的拖油瓶,以前,沈夜覺得她是拖油瓶,而在這個傅念琛仕進的時候,她不想讓傅念琛覺得她是拖油瓶。
說白了,她不想拖傅念琛的後腿。
在每個工作的日日夜夜裏,她一直努力,想要自己變得優秀,她一直在努力,她讓自己思考問題不再向以前那樣單線條,她想要站到足夠能和他比肩的位置。
所以每次碰到傅念琛的工作問題,她都能理智的思考權衡,包括當下。
她不想讓自己的任性毀了他。
聽著她的質問,傅念琛沉眸與她對視良久,卻終究是說不出話來,拉了席綰綰的手,轉身就要往家的方向走。
他用自己的行動,回答了她的問題。
席綰綰卻忽然猛地掙開了他的手,往反方向退開了兩步。
兩個人中間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相互對視著,他身體僵直,而她搖搖欲墜,卻依舊固執地看著他的眼睛。
“我不回家!”席綰綰深吸了口氣,再次開了口,“除非,你告訴我一切的真相,從頭到尾,我不想做一個被蒙在鼓裏的可憐人。”
傅念琛轉身欲上前走近她,席綰綰卻又迅速退開了,依舊與他隔著那麽遠的距離。
兩個人對峙著,久久無言。
她吸了口氣,下定了決心,說,“我也不是傻子,我好像也能摸透事情的真相了。既然你不說,那不如,我來說,你隻需要承認或者否認就可以了,行不行?”
“綰綰,我們回家。”他沉聲,伸出手,就要挽住她的手。
她看準了他的手,向後一個甩手,讓他抓了空,別過頭,執拗的開了口。
“四方街的拆遷,你也是不情願的吧,但是在其他的副市的高壓下,你就同意了,和他們站到了一致的位置。你不甘心在他們的高壓下低頭,就設計了這個連環計。”說著,她忽然就笑了起來,“你騙過了很多人,包括你的父親,他有錢,想要買下四方街的項目,但是你需要利用四方街的開發商,你就使了手段將你父親的競標擠了出去。”
傅念琛略顯無力地闔了闔眼,沒有說話。
“所以,受拆遷傷亡的老人的消息,也被你壓了下去,還站在他們那邊,任由著他們用錢處理,你壓製著矛盾,讓矛盾積蓄,等積蓄到一定的程度,就找了洛清舞,利用洛清舞的煽動,給事件來了一個大爆發,事情夠大,夠激烈,上麵的領導自然關注到了。”席綰綰輕聲地說著,忽然卻又笑了起來,“這樣一來,在這項事件裏,最大的獲利者,就成了你。”
“可是我想,如果你抵抗住其他副市的壓力,四方街就不必被拆遷了,那個老人,也就不必死了。”席綰綰眼淚盈盈,卻依舊笑著,“你在辦公室裏,用最動人的言語勸說著我,可憐的我,差點就被你迷糊住了。”
從頭到尾,這是一件多荒謬,多可笑的事情?
可是當席綰綰想到這些可能性的時候,卻深深地感覺到了什麽是膽寒。
現在,她將醞釀了好久的猜測,都說了出來。
就這樣,靜靜的等著傅念琛的答案。
在她話音一落,傅念琛就猛然上前兩步,拉住她的雙手,重新將她拖進懷中,沉聲道,“別胡思亂想。”
胡思亂想?席綰綰看著他,依舊很想笑。
她要怎麽回答好?
承認自己在胡思亂想嗎?
可是她是清醒的呀,她很有理智,依據著劉謙和薇薇安話,她按照邏輯,推測出了整個事件。
她很相信自己的邏輯,可是她要告訴自己,自己是胡思亂想嗎?
她做不到自欺欺人。
那是一條人命呀,這要她,如何做到?!
想到那位逝去的老人,席綰綰身子一顫,忍不住想將自己的手抽出來,可是傅念琛緊緊地捏著她,根本不給她抽離的機會。
他看著她,墨玉般的眸子裏,是清晰可見的悔痛。
席綰綰懂他的傷痛,可是她無法控製的,是自己的傷痛。
“你還是不願意給我一個明確的答案,是不是?”她看著他,聲音微微顫抖地問道。
“事情已經過去了,再去追究已經沒有意義。”傅念琛忽然低聲回答道,“綰綰,那些都是過去的,我們不要去想,好嗎。”
席綰綰頓了頓,才怔怔看向他,滿眸的惶惶,“這裏麵還牽涉了一條人命,你我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