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如果我們都沒有錯,那麽事情為什麽會變成這樣?我悲傷地活著,直到唯一知道答案的那個人出現……


  我們高中按入學考試的分數分班,以此均衡每個班的實力。既然有排名,前五十名的榜單自然不能免俗地被張貼於公告欄上。聽聞全級第一和我同班,我理應“與有榮焉”,可高中畢竟不同於初中,成績無疑是至關重要的,但並非唯一重要的。此外,各科的第一,綜合的第一,每一次測驗、考試的第一,第一名太多,排名換得太快,以致它失去了本該有的光彩。這張紅得刺眼的榜單對我這個懵懂無知的新生來,不過是同級風雲人物的名單罷了。


  其他班的同學在談論起我們班時,總會替全級第一抱幾句不平。隻因和他同班的全級第五太受矚目,相較之下他沒有得到旁人太多的關注,可算是有負盛名。其實,據我的觀察,全級第一並不在意其他人怎麽看待他。他和底下的好學生或者是書呆子沒區別,都是兩耳不聞窗外事,把全部心力都傾注於學業上。我觀察他並不是因為我對他比對其他同學懷有更多的興趣,而是因為我需要打發時間。級裏大部分的同學都是從這所學校的初中直升上來的,他們不單相互認識,甚至還十分熟絡。作為一個從外校考來又不善言辭的人,除了默默地觀察我的同學們,悄悄地從他們的交談中獲取信息外,我似乎沒什麽可做的。如果我的名字也在榜單之上,或許情況會有所不同。我頭一回在意起分數來。


  開學一周後,我才交到第一個朋友。


  “你好,我叫冼星媛。請問你是殷然嗎?”一個輕柔的聲音向我問話。


  “是的,你好。”我茫然地站起身來回道。


  “你的名字真好聽,如果那個字讀yan就更妙了。”我原以為她的恭維不過是隨意找個話題來聊,可她真誠而友善的目光讓我否定了這個想法。


  “謝謝誇獎。”我猶豫了片刻,鼓起勇氣問道:“那個……學校太大了,我還沒認清楚路,換課室的時候你能帶上我嗎?”


  “當然可以。”星媛微微一笑,然後指了指不遠處圍在一起的幾個女生,道:“她們是我的好朋友,我們是在本校讀的初中,以後就由我們來帶你熟悉校園吧。”


  在陌生的環境裏,人難免會感到彷徨無助,渴望有人向自己施以援手。我當然不會是個例外。我連忙接受星媛的好意,並向她表示感謝。後來,我發現,星媛值得我更多的感激。不到一個星期,班裏的同學陸續結成了一個個團體,如果沒能及時加入,那麽無論做什麽事都得獨自一人了。在高中,要靠合作完成的東西不少,譬如實驗,譬如作業,就算你耐得住寂寞,也會受不便所惱。像全級第一那樣的人有資本不去交際,因為自會有人把他拉攏到團體裏,而像我這樣平庸的人卻不然。至於這個奇怪現象的出現是高中階段必然產物,還是沿襲了這所學校的傳統,我就不得而知了。我固然覺得好奇,還有些許不自在,但理智告訴我,沒必要為了這個無關痛癢的答案而去惹我的新朋友們不高興。畢竟,我不懂測量友情堅固度的方法。


  星媛和我在對許多事情的看法上十分相似,加上我們住在同一個宿舍,一周五朝夕相處,很快,她就把我視作她最親密的朋友。我們之間幾乎可以算得上是無話不聊。星媛從就開始學提琴,初中畢業前已經考過九級,所以在音樂選修課上,我們團體裏的人也跟著她選了提琴課,一則可以結伴上課,二則課後可以讓她輔導我們。可別看選修課,它也是有期末考的。我們這個團體也因而得名為“弦樂組”。團體間有高低之分,差距太大的玩不到一塊去,而決定其高低的往往是團體裏的風雲人物。星媛麵容清秀,皮膚白皙,性格溫和,入學考試排名全級第十三,還有提琴這一特長,在我們“弦樂組”是當之無愧的核心存在。我們對她的意見和觀點特別看重,可她卻不以為然。她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麽過人之處。這是自謙,還是她真實的想法,我們沒有深究,但我們心裏都清楚,“弦樂組”之所以能名聲在外,有很大一部分是要歸功於星媛的。


  我們班不乏美女才女,這也是班花之位一直懸而未決的原因。在我心裏,隻認可星媛。撇開作為朋友的偏心不談,我一直堅信,再好看的麵容也比不過讓人看著就舒心的氣質,而星媛恰恰擁有這一難能可貴的優點。至於班草人選倒是沒有什麽爭議。我們的全級第五太受歡迎,以致其他男同學甚至都沒有被提起。


  秋高氣爽的開學季,正是舉辦運動會的好時節。運動會旨在一掃暑假的慵懶之氣,激發學生的昂揚鬥誌,凝聚班級團結一心的力量。而對於我們這些剛入學的新生來,運動會更是一個與同班同學相互熟悉、增進了解的絕佳機會。運動健將們負責在場上揮灑汗水為班級榮譽奮力一搏,而生缺乏運動細胞的人則負責在場下助威喝彩,或是承擔後勤支援。班長嫌我幹勁不足,於是把我派到醫療點協助校醫的工作,也就是打雜。所幸醫療點設在跑道邊上,讓我得以遠遠地觀看長短跑比賽,多少有了些參與感。至於其他賽況,我隻能從前來療傷的同學口中打聽一二了。可惜大多數人並不把輕傷當一回事,清閑而無聊地呆坐了幾個時後,我開始犯困,眼皮越發沉重。


  “醫生,快給他看看這傷。”正當我望著跑道發愣時,耳邊響起一陣匆忙的腳步聲。


  “哦……這不要緊,隻是擦傷了。”醫生回過頭來對我道:“這位同學的傷用酒精洗一洗再塗點藥就好了。”


  “要包紮嗎?”我急忙回過神來,從藥箱裏翻找所需物品。


  “用不著。”完,醫生又坐下來繼續緊盯著奮力奔跑的選手們,以確保第一時間發現需要救治的傷患。


  “這點傷根本不礙事,你卻非要拉他過來。”我端著裝有藥瓶和棉球的托盤轉向他們,認出了話的人是我們班的體育委員方政,也看出了他眼中的嘲諷。


  原來傷患是全級第五徐明曜,而站在他身旁皺著眉擔心不已的則是籃球隊的助理王思彤。


  “是比賽時弄傷的?”我用蘸足酒精的棉球輕輕擦去殘留在他手上的血跡,然後仔細地看了看上麵的傷。血是流了不少,但傷口很淺。


  “嗯。”徐明曜苦笑著回道,不經意間眼中閃過一絲尷尬。“麻煩你了。”


  “比賽結束了嗎?”我抬頭看向兩位籃球隊主力。“這藥有點油,塗在手上可能會影響你打球。”


  “那就不上藥了。”見血已經止住了,徐明曜滿意地點了點頭。向我道謝後,他搭著方政的肩大步離去。


  “喂,你們等等我!”王思彤跑著跟了上去。望著她的背影,我好奇地猜想她對徐明曜這麽上心的原因。是由於職責所在,還是另有私心?睡意蓋過了好奇,不一會兒我就放棄了胡思亂想。到底,無論她的心意是什麽,都與此刻的我無關。


  那一傍晚,當徐明曜雙手高舉著籃球賽第一名的獎狀向守候在場外的我們全速跑來時,我終於明白那些女生們之所以會喜歡他,不僅是因為他成績優異、相貌端正、笑容爽朗,還因為他那雙清澈的眼睛時常會透出無憂無慮的快樂和勇往直前的熱情,讓人看了不由得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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