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對曆史和地理從來就提不起興趣。曆史老師低沉的嗓音已然使我瞌睡連連,而地理老師枯燥乏味的念書式教學更是催人入睡。我不時用手捏捏自己的臉,或是用筆敲敲自己的頭,方能勉強保持清醒。這些頻繁的動作無疑會引起老師側目,但總比睡著了被他點名批評要好。我受不了旁人的笑話,更在意某些人對我的看法。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緊接著這兩門課的基本都是音樂選修課或體育選修課。心裏有了期待,這四十分鍾也不算太難熬。


  一個與星媛十分相熟的學姐向我們推薦羽毛球班,一來羽毛球簡單易學,考試容易通過,二來負責那個班的老師很好話,隻要你累了就可以申請休息。這樣輕鬆的體育課自然是我們求之不得的,於是,“弦樂組”全員一致決定聽從學姐建議。事實上,羽毛球班除了球和球拍略顯破舊外,其他的都如學姐的那般好。我們原是打算休息的時候圍在一起聊的,可籃球場就在眼前,我們免不了要好奇一番。見籃球班的人分成兩隊在比賽,雙方拚盡全力鬥得難分難解,很是精彩,我們忍不住坐到場邊圍觀。


  正當我們看得出神,一個球突然橫飛過來,重重地砸在辛恬的臉上。所幸她眼疾手快用羽毛球拍擋了回去,隻是額頭被撞紅了一塊,否則肯定傷得不輕。聽到辛恬驚慌地叫了一聲,我們當即圍上前去察看她的傷勢。


  “你們是怎麽打球的!”辛恬用哭腔朝場上的人嚷道。


  看到辛恬用手捂著額頭,痛得眼泛淚光,我們心裏很不好受,紛紛出言責備籃球班的不是。


  “都腫起來了,一定很痛……”星媛輕撫著辛恬的頭頂,眼中流露出關切之情。


  “誰讓你們坐在這裏了?”楊帆迅速把球撿起,沒好氣地嘟囔道。


  肇事者的囂張徹底把我們激怒了。辛恬率先發難道:“你怎麽還有臉這種話!”


  “就是啊,剛才明明就是你的錯!”我們連聲附和。


  聞言,籃球班的幾個男生也走過來加入了戰局。


  “大家都消消氣,有什麽話好好……”見事情愈演愈烈,徐明曜急忙跑過來勸和,可他的聲音很快就被激動的吵架聲給蓋過了。


  “吵什麽!不知道還在上課嗎?”方政猛然一聲怒吼把在場的人都給震住了。他和徐明曜一樣從不參與同學間的拌嘴和爭執。可與性格隨和的徐明曜不同,他之所以會息事寧人僅僅是因為不屑同別人吵。出身於警察世家的他向來都是一副一本正經的模樣,甚至多少有些嚴肅。反觀父親同樣是警察的沈雲哲則比他平易近人得多了。可惜他父親的職位遠不如方政父親的高,因而他沒有成為他們那個團體裏的核心人物。即便你再不願意承認,但家庭背景確實會影響你大部分的生活,其中包括校園生活。就算旁人能不計較你父母的身份地位,可家庭對你的教育和培養早已在你身上刻下不可磨滅的印記,那是誰也無法忽視存在。在體育課上,身為體育委員的他話比班長更具威嚴。“你們趕緊回去練習,不許偷懶!”他睨了我們一眼,用近乎於命令的語氣道。


  方政自詡正直公正,從來隻以理性判斷事情對錯,不容半點偏倚,有時甚至到了不講情麵的地步,殊不知世間之事斷不是非黑即白。我一向看不慣他的處事風格。他態度高傲,長得也高,這使他一直都以居高臨下的姿態麵對我們。可在這件事上畢竟有我們理虧之處,再看星媛已然羞愧得不敢吭聲,我隻好抿緊嘴,把反駁的話全數咽回去。


  “傳球,別跟她們一般見識。”完,方政背過身去,不再理會我們。


  沒想到受傷不算,竟然還要受氣,辛恬委屈得淚水盈眶。


  我們連忙擋在她的身前,不讓那些男生瞧見她軟弱的一麵,而星媛則摟著她的肩膀不停地低聲安慰。


  我雙拳緊握,盯著地麵一動不動,心裏充滿憤慨。我氣自己什麽都不是以致無法袒護自己的朋友。就在我難過得頭腦一片空白之際,徐明曜的聲音把我的思緒拉了回來。


  “殷然,你不帶她去醫務室嗎?”


  我抬起頭,看見他內疚的眼神和苦澀的微笑,心中釋然了不少。“這就去。”我轉向辛恬,伸出手問道:“走嗎?”


  “嗯。”辛恬低著頭,順從地任由我拉著她前行。


  “你和徐明曜……很熟?”在我替辛恬塗藥時,她吞吞吐吐地問我。


  “一點都不熟。”我毫不猶豫地回道。


  “那為什麽他會指名讓你帶我來?”辛恬眨著眼追問道。


  “大概是因為我在運動會時替他清洗過傷口。”我迎上辛恬探究的目光,沒有半分閃躲。


  “原來如此……”辛恬會心一笑,看上去疑慮盡消。


  “回去吧。”我一邊收拾藥箱,一邊回想剛才徐明曜的眼神和微笑。無論原因是什麽,我都很高興他能想起讓我幫忙。


  帶手機上學是寄宿生的特權。聽徐明曜他的父母得知校規後索性不給他買。我們習慣有手機相伴,以為他會覺得沒有手機很不方便,可他卻不那麽想。首先,這給了他一個充分的理由去拒絕那些請求加他好友的陌生人,他不喜歡花太多的時間去和不認識的人客套。其次,這極大程度降低了他沉迷手遊的可能性。他很喜歡玩遊戲,無論是現實的還是虛擬的他都樂此不疲。同時,他也意識到自己缺乏自我約束力,需要旁人不時的提醒,這也是他和方政要好的原因之一。就算他會借別人的手機來玩,也隻限於全班第一的。一來,手機的主人隻會用它來打電話發短信,剩餘的內存可以讓徐明曜隨意使用,二來,他會因為長時間占用別人的手機心裏過意不去而迫使自己盡早結束遊戲。


  九月底的一課間,徐明曜正聚精會神地玩著全班第一的手機,一個伴隨著鈴聲的來電打斷了他的專注。


  “楊陶,有電話。”徐明曜快步走到楊陶麵前,笑嘻嘻地遞上手機。


  楊陶默默地把手機調回靜音。


  “千尋,這不是‘永遠同在’?”星媛驚喜地看向梅芳尋。


  “是……沒錯……”外號“千尋”的梅芳尋不知所措地笑了笑。


  “是千與千尋的片尾曲吧?”作為宮崎駿忠實粉絲的我立刻反應過來。


  星媛和梅芳尋都不約而同點頭稱是。


  梅芳尋是和我們關係最好的“管樂組”的風雲人物。她從研習長笛,又十分喜愛宮崎駿的動畫和久石讓的音樂,因此和星媛甚為投契。初中時,她們雙人組合曾多次代表學校外出比賽,平日裏少不了相約練習合奏,交情自然非同一般。隻因過往不同班,她們的朋友不盡相同,所以兩人沒有加入同一個團體。


  梅芳尋的外號叫“千尋”,這是全班都知道的,而楊陶的鈴聲恰好是千與千尋的片尾曲。隻一條,就足以稱得上曖昧,就足以勾起我們這些對戀愛懵懂無知的高中生無限的遐想。


  “楊陶,我在想,你的名字是不是用父母雙方的姓氏拚成的?”班上一好事者聽了我們的話後,別有用心地向楊陶問道。


  “是又怎樣?”楊陶冷淡地回道。


  那人自以為機智,得意地笑道:“這麽來,假如你和梅芳尋結婚,孩子不就要叫楊梅了嗎?”


  聞言,梅芳尋臉上泛起了紅暈,看不出是生氣還是羞澀。生怕其他人會跟著起哄,她慌忙駁斥道:“別胡!誰要嫁給楊陶!”


  相較之下,楊陶顯得鎮靜許多。他繼續保持漠不關心的樣子,道:“開玩笑別扯上我,楊帆不也姓楊。”


  “楊帆不行!”辛恬脫口而出道。


  “怎麽就不行了?”楊陶用手指托了托眼鏡,漫不經心地問道。


  “因為……因為他這人太壞了!”辛恬支支吾吾地回道。


  “用得著這樣損我嗎……”楊帆搔了搔頭,神情有些落寞。


  仿佛聽不見兩人的話,楊陶不發一言,隻顧著埋頭寫作業,。


  國慶長假後,楊帆和辛恬每都手牽手上下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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