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悲喜就隻為一人所動
此時的宮清看起來有些陌生。
白桃絞住眉心,怔忪地將他望著。
“大師兄……你……”
白桃胸口陡然升出一絲害怕的感覺來。
宮清的眼睛好似能夠噴出火來,將她整個吞噬掉。
之前的他,可從來不會露出這樣的表情來。即便會冷言冷語,可也不從用如此熾熱的目光瞧著她。
瞧得她膽戰心驚。
“小桃子,為什麽你就不肯聽我的話?”
宮清眼底的暗流倏忽逝去,影著白桃驚惶的眼神。
“師兄是說我不該這樣擅自來摘果子嗎?桃子知錯了。”
白桃不適地想要移動下身體,卻被宮清壓得死死的。
宮清身穿甲胄,身上重量增了不少,再加上灼熱的呼吸,白桃感覺有些奇怪,盡量偏頭避開。
注意到她的小動作,宮清的眼神又黯了黯。
“你就這麽討厭我?”
白桃繭眉聳起,急忙解釋,“不是的師兄,隻是,隻是……你壓得我好難受。”
她盡量不去看宮清的眼睛。
那雙藍色的眼眸好似一個巨大的旋流,看一眼便會被攪進去。
注意到白桃額間散發落下,宮清用手指溫柔地拂去。
他指尖冰涼,白桃身子顫了顫。
宮清失落地垂下眼睫,月腳落在上麵,似是晨間的霜露。
“起來吧,地上寒涼。”
宮清起身,別開視線,沒有再去凝著白桃。
方才的他又衝動了。
隻因她遭遇危險,險些滾落山崖,想起來就後怕的宮清,就有些失控。
宮清從來沒有想過,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自己,在白桃麵前,曾經的堅持跟驕傲,卻被自己盡數打碎。
他無時無刻不擔憂她,隻要她有任何危險,他便會不受控製地發狂。
宮清忽地感到頭痛,用兩根手指掐了下額頭。
“師兄,你難受嗎?”
白桃憂心地湊上前來,眨閃著水潤的眼睛,擔憂地將宮清望著。
由於長時間的跋涉,白桃容色稍顯蒼白,一雙動人的桃花眼,彌著濃濃鶯華,仙姿佚貌,楚楚動人。
宮清一時有些失神,怔怔將白桃望著。
“師兄?”
宮清恍然回神,連忙說道:“我沒事,讓小師妹擔心了,走,我們回去。”
“看師兄臉色不大好,我方才已經睡過了,大師兄都沒有睡。待我們吃完了烤山雞,師兄也稍適休息一下吧。”
“那也好。”
宮清眼神飄渺,腦子裏思緒很亂。
吃過了烤山雞,白桃在石頭那邊躺下,宮清自動睡到另一邊去。
宮清側著身子,呆呆地看著石頭。
不知道另一邊,白桃是否睡得安穩?
夜晚的山林不時會響起蟲鳴,甚至還有野獸的吠叫。
一丈外的篝火還在燃燒,驅散了夜晚山林間的寒意,望著迸躍的火光,宮清始終毫無睡意。
一個想法,始終盤旋在腦際,如鯁在喉,不吐不快。
“小桃子,你對那容天玄,是如何想的?”
他擔心的是,白桃到達忘水,順利見到容天玄。
而容天玄依靠龍眼石的幫助,修複經脈,如此一來,勢必會對白桃感激。
就算是對她沒有任何的感情,可在救命之恩麵前,怕是任何條件,任何付出,他都會答應下來。
宮清擔心,自己一心嗬護的小師妹,一入宮門,悲喜就隻為一人所動。
他不敢再想象下去。
聽到“容天玄”三個字,原本還有些迷糊的白桃,一下子清醒過來。
“師兄,你可千萬不要將這件事告訴了任何人。”
第一次喜歡上一個人,白桃還有些羞澀。
“師兄知道了。”
宮清感到身體燥熱,翻了個身。
然而,從翠屏山上回來開始,白桃的行為就有些反常,不僅是宮清,就連莊羽墨都有所察覺。
而巫湘早就知道了宮清的心意,看向他的眼神,每每總是暗含著擔憂。
白桃咬住手指,心思煎熬,“我是對容天玄動了情不錯,可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絕無可能。”
宮清眉眼重重一跳,有些意外會得到這樣的回答,“為什麽?”
“師兄可還記得,我曾經說過,師妹要的,是一心一意的感情,絕不容許第三個人甚至是第四個人的存在。”
說到這裏,白桃黯然垂下眉眼。
容天玄不僅有皇後莊汝蔓,甚至還有三宮六院。
曾經,白桃在影視劇跟言情小說中也看到過,身為帝王的男主深愛女主,甚至為她散盡後宮。
那時候,白桃還會癡癡地笑。
可如今,她不敢有這樣的奢望,她甚至不知道容天玄對她究竟是否有感情,從最開始,他們就隻是互相利用的關係。
宮清若有所思,暗忖許久,才低聲道:“若是有一個,一聲隻願與你相伴到老,你是否願意?”
白桃抿唇一笑。“大師兄,師妹並不覺得世間還有這樣一個人存在。況且,我並沒有什麽特別之處。”
在男權的世界裏,女人是玩物,是消遣,麵對更多的選擇,誰又會願意與一人相攜到老?
夜風來,宮清身上衣袍簌簌。
他想說,有這樣一個人存在。
他想說,在師兄眼裏,你永遠是最特別的那一個。
他想說,從三年前開始,心裏便種下了想要與你相濡以沫的種子。
如今,種子生根發芽,煥爛盛大,似乎馬上就要無法控製的突破壁壘。
尤其是,每當看到她為了另一個男人憂心難過。
石頭另一邊,傳來均勻的呼吸聲。
宮清沒再說話,闔了眼睛。
眼前,花團錦簇,絢麗灼灼。
輕霧如紗,曳曳流動。
白桃吃驚地望著周圍的景致。
“這是哪兒?”
忽然,一陣悅耳的琴音響起。
似風落山澗,似雲過滄海。
眼前,清光乍現。
白桃不適地將手搭在額頭上。
她眯了眸子,詫然看到迎麵走來一個人影。
此男穿著一身水般流動的衣衫,明光爍亮。
望著那張出塵絕麗的麵容,白桃有些怔然,熟悉的感覺滿溢上來,充斥在胸口,暖暖的……
就好像,曾經在哪裏見過……
男子唇角帶笑,隔著燦爛的花海,柔柔將她望著。
那團團粉白,猶如雲錦的顏色是……杏花。
他們就這樣安靜地凝望著彼此。
白桃眼眶周圍逐漸聲熱,熟悉的感覺,讓她又愛又懼。
男子緩緩走上前來,身上衣衫潺潺流動。
那張明麗的麵容,愈發清晰。
白桃抬頭將他望著,身上止不住地顫抖。
忽然,男子單膝跪下,恭敬地垂下頭去,“您終於回來了,我等了您兩百年……”
白桃胸口緊窒,漲悶的難受。
兩百年,他在這裏等了她兩百年。
白桃環伺周圍,見飛花漫天,清光刺眼。
男子雪一樣晶瑩冰涼的頭發,垂在白桃腳邊。
“你是……這裏是哪兒?”
她頭疼的難受,記憶紛湧,卻記不起來。
男子聲音淡淡,好似雪落無痕,“我的主人,這裏是忘水,您出生的地方。”
奇異的畫麵忽然湧上白桃的大腦,這一瞬間她似被奪走了呼吸,胸口劇烈起伏。
“小師妹,小師妹,你怎麽了?”
聽到宮清焦急地呼喚,白桃猛然睜開眼睛來。
“小師妹,你做噩夢了?”
宮清心疼地將她望著。
白桃流了一身的冷汗,將衫子都打透了。
她看了眼周圍,惶惑地抓了宮清的手臂,“大師兄,我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宮清看了眼白桃的手,能夠清楚地感覺,她的身子在發抖。
“什麽樣的夢?”
白桃坐起身,輕輕地扶住額頭,她感到夢境是如此的虛幻,又是如此的真實。
她將夢裏麵發生的一切,全部如實告訴了宮清。
宮清眼底,似有星火閃簇。
“小桃子,別多想,那不過是個夢。”
“可是,那個男人看起來好真實。而且……那張臉好熟悉,我好像真的在哪裏見過。”
白桃的手加重了力道,緊握著宮清的手臂。
似有陣急流從他身體內閃過。
“大師兄,忘水究竟是個什麽地方?”
原本,白桃對忘水並不了解,而此刻,她卻產生了強烈的好奇心。
夢中的男子說,忘水是她出生的地方……
而且,還是在遙遠的兩百年前。
宮清讓白桃靠在石頭上,望了一眼遠處,幽幽說道:“忘水曾經屬於乾仁迦族。這個神秘的部族是整片大陸上最古老的民族,傳說非常強大,但卻過著隱世高人的生活。他們一生生活在忘水,不曾離開。直到五年前,乾仁迦族被滅,沒有留下一個活口。”
白桃胸口猛地一陣,強烈的感覺席卷上來,似要將她整個撕碎。
“小桃子,你怎麽了?”
宮清心中忡忡,擔憂地將她望著。
“乾仁迦族消失了?”白桃聲音顫抖,連她自己都不明白,為何會突然產生如此悲憤的情緒。
“消失了,你可知道,乾仁迦族是被何人所滅?”
白桃憂惑地搖了搖頭。
宮清藍色的眼瞳之中,溢出灰霾,一股森然之感陡地升上來。
“乾仁迦,正是被方古的冷麵帝王,容天玄所滅。”
白桃臉頰霎時間褪盡血色,胸口似響起隆隆的戰鼓聲。
眼前出現了蜿蜒的鮮血,還有無數絕望哭嚎的族人。
而容天玄眼神睥睨,坐在戰馬上,手中利劍不斷滴落猩紅的血線。
“啊!”
白桃忽然感到額頭劇痛。
“小桃子,你怎麽了?”
宮清萬分焦灼,急忙將白桃攬進懷中,無措地幫她揉著刺痛的太陽穴。手指一觸,卻似撚起雪片一般,一片冰涼。
他驚駭地垂頭看去,卻見白桃倚在他懷中,早已經是淚水漣漣。
“為什麽,他為什麽要做這樣的事情。”
她眼神晦暗,似有珠光隱隱扇動。
這一刻,宮清竟覺得懷中的白桃有些陌生。
她的眼神,甚至連同聲音都如同是另外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