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始料未及的感情
又一番激烈的喘息聲響起。
白桃這才回神,驚駭地將容天玄渺渺的影子望著。
他如雲似霧,下一刻,就要化到天邊去。
容天玄的意思是說,他之所以變成透明人,並不是因為青焰石的原因,而是……
乾仁迦的死咒?
果然嗎?乾仁迦闔族被滅,真的是他所為?
白桃震駭不已,眼底似塗了鮮血一般,猩紅畢現。
下一刻,她很吃驚。
剛剛那一瞬間,為何會有如此濃厚的恨意從身體深處湧上來。
這是為什麽?
再次被容天玄虛弱的喘息聲拉回,憂心之下,白桃試探地問道:“在南華山的時候,我將靈源泉徹底吸收了,那靈源的力量就在我體內,也就是說,唯有我能夠救你?”
她的心一點點沉落下來,哀傷浮上眉宇間,深刻的鐫下幾道紋路。
起初,容天玄是看她吸收了靈源,才起了幫助她的心思。
從始至終,他為她做了那麽多,都是因為要等這一刻的來臨。
她對他來說,不過是個有利用價值的人。
幡然醒悟的這一刻,白桃心痛難抑。
悲涼的失望的感覺,傾軋而來,讓她的整副心思,瞬間便失去了重心,失去了方向。
容天玄盡量克製住自己的喘息,虛弱的聲音被從窗外盜進來的風卷了去,“你若是不願意,我也不強求。”
容天玄在暗處,他清楚地看到白桃露出了難過又失望的神情。
他不忍,不忍見她黯然傷神。
雖然最初是為了利用,可現在,一切正愀然發生著變化。
這種變化,連容天玄自己都始料未及。
白桃苦澀地笑了笑,清理好自己的情緒。
她早就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救,為何不救,本公主還要指望著你助我一臂之力,削了那妖後的腦袋!”
她話語調侃,心間卻滿是對自己濃濃的諷刺。
容天玄身上的光點越來越密集,猶如密匝的星子。
而他的氣息,弱得幾乎聽不到。
白桃見此,著了急,“我究竟要怎麽做?”
“十兩,抱歉。”
容天玄的話,被一陣風送入白桃耳中。
她有些錯愕,不明白容天玄為何要向自己道歉。
倏地麵上一熱,就好似被人吻住。彼此交融的氣息,逐步升溫。
白桃撐大眼睛,就見眼前密密匝匝的星子,忽然化作實線,摹刻出一個人形來。
容天玄飄灑的烏發,峭峻如峰的身材,一星星清晰顯現。
同時,白桃感到體內的力量正在流失。
這力量原本並不屬於她,她也不覺得疲憊。
隻是驚異於,幾日未見的容天玄,似乎又妖孽許多。
那一眼一唇,都好似神來之筆,每一眉色彩,都來自天地之遠,幽潭之深,晴空之麗。
美得讓人屏氣凝息。
漸漸地,她的心跳亂了。
紅潮漫上來,染指她如雪的肌膚。
雖然隻是刹那間,白桃卻覺得彷佛是永恒。
容天玄伸手,捧住白桃的麵頰。
他用冰涼的手指,輕輕摩挲幾下。
黯唇退開來,如霜的鳳眸,冷靜地將她凝著。
白桃被他看得有些發慌。
“你好了,恢複正常了……”
容天玄沒有說話,仍隻是靜靜地看著他。
由於經脈還未完全恢複,他的臉色顯得有些蒼白。
晨風如綃,輕拍門扉。
白桃因著窸窣的聲音,回過神來,麵上紅潮愈盛,似剪了一段虹。她賭氣地說道:“容萬兩,你也不用謝我,我們原本就是互相利用的關係。”
它退了一步,忸怩地垂下頭去。
顫動的羽睫,多少還是透露了他的心思。
容天玄的手止在半空之中,眸內簇起狹冷的光。
他想說點什麽,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說起。
等待了半晌,沒有等到他的一言一語,晨光之中,綺麗煥爍的色彩,卻在白桃心底淘出了灰敗之色。
她悶不做聲,轉頭離開。
同一時刻,秋鴻迎麵走了過來。
當看到從容天玄屋中走出的白桃時,眉梢微微一動。
不等他開口說話,神魂不在的白桃,便匆匆地跑開。
秋鴻麵有疑惑,凝著白桃的背影搖搖頭。
“爺,我們抓緊時間趕路吧,屬下派人先行一步,去打探消息,說是那江公公雖已殘廢,卻得千魂暗衛的幫助,正趕往京楚城。而瑞親王那裏,就埋伏在周圍,隨時會對我們不利。”
走近屋內的那一刻,秋鴻腳步重重頓住,平靜的眉眼上,掀起一絲波瀾。
“爺,你剛剛吸收了朧月殿下的靈源?”
“動身吧。”
容天玄神色冷峻,眸光似有冰光閃熠。
忘水。
雪花成團,浸染天地。
身上帶著血漬的椒圖,目光犀銳,久久凝視著冰棺之中的白澤。
“白澤,那個少女,有‘她’的輪廓,甚至還有‘她’的氣息……會是她嗎?”
椒圖斷續的聲音被卷入肆虐的狂風之中。
哢噠!
忽然,椒圖驚異地看到,她腳下的冰原竟然裂開數道縫隙,以她麵前的冰棺為中心,向外圍輻射!
猶如一個巨大的蛛網。
再看眼前,冰棺上裂縫延縱,粉末般的冰晶紛紛掉落。
一襲如水的衣袍,透出冰晶,在狂肆的寒風之中馳湧流動。
椒圖雙目大張,驚喜之色浮上來。
“白澤,你終於醒了!”
白桃忽地感到額上一痛,絞了眉,扶住鈍痛的額際。
“小師妹,你怎麽了?”宮清擔憂問道。
白桃以一聽到宮清的聲音,便緊拉手中韁繩,加快速度,跟他保持距離。
一行人一路出了鎮子。
容天玄因身子尚還有些虛弱,坐在馬車之中。
白桃跟宮清坐於馬上,走在隊伍的前端打頭陣。
他們一路無言,氣氛非常尷尬。
宮清幾次鬆下韁繩,想要跟白桃的距離近一些。
白桃目不斜視,數次加快速度,對他不理不睬。
若宮清與她毫無關係,那番話,她也不會記在心上。
正是由於白桃將宮清視作自己的哥哥,才會無法輕易原諒了他。
馬車之中,一雙手撩開碧紗垂簾。
鳳眸幽暗,向前麵睇去。
白桃身形挺拔,坐在容天玄的馬上,禦馬的動作非常嫻熟。
“爺,馬上就要到大燕了。”
秋鴻會錯意,以為他是在憂心路程。
容天玄淡淡“嗯”了一聲,放下碧紗垂憐,在馬車之中閉目養神,心緒卻始終難以平靜。
實則,他是想要邀白桃一同坐馬車,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路程艱險,很難想象,從大燕前往忘水的時候,白桃究竟經曆了什麽樣的困難。
幾天的時間都坐在馬上,身體必然是疲累不已。
容天玄目光沉下,有過垂簾,向外凝著。
那一抹纖細的背影,卻始終倔強的挺直,看不出任何的疲憊來。
兩日後,快馬加鞭,一行人終於趕回京楚城。
為了不引起旁人的主意,幾人喬裝打扮,各自散去。
在城門外的時候,宮清的副帥柳星寒便趕來接他。
他離開這幾日,柳星寒以一己之力,運籌謀劃,既沒有讓心懷不軌的人趁機而入,還打消了朝廷那邊的疑慮,隱藏住宮清並不在京楚城的事實。
不過,今日為止,便是極限,宮清若是再不出現的話,恐怕就要惹出亂子來了。
柳星寒滿臉焦急,命人伺候著宮清換了緋衣,便朝著雲英宮的方向去了。
今日還要去覲見皇後孟子櫻,上次太子白杏險些被大燕軍方豢養的鷹獸所傷,白梨氣急,命宮清調查。
實則,事情顯而易見,是孟子櫻所為,宮清既然領了命,還是憑借蛛絲馬跡,發現了一點線索。
今時今日便是跟白梨約定進宮稟報的時間。
過程之倉促,宮清甚至沒來得及同白桃道別,便揚鞭而去。
路上,他神情落寞,禦馬的動作,遠不如以往威猛,還因而惹來柳星寒的嘲笑,“莫不是這幾日同你的小師妹尋歡作樂,累到了。”
柳星寒作為宮清的心腹,前不久剛剛知道大燕的朧月公主是宮清的小師妹,而師兄妹兩人同拜入葉尊主門下,也算是師門顯赫。
宮清警覺地看了眼周圍,凝重道:“莫要胡說。”
柳星寒邪肆一笑,並未多說。
另一半,在宮門外,容天玄這邊也同樣有人來迎。
一行人還未停下的時候,白桃就見前麵停著一頂轎輦。
而轎輦旁邊,站著一個窈窕的身影。此人眉目含情,望眼欲穿。
正是容天玄的皇後莊汝蔓。
在看到她的那一刻,白桃不自然地轉過視線。
這種感覺,有些複雜。
容天玄從馬車上下來,莊汝蔓連忙迎上前去,要攙他。
卻被容天玄的手推開。
他眼角的餘光,始終望著白桃這邊。
白桃裝作張望遠處,果然看到巫湘眼中帶淚,急急跑上前來,“公主,您終於回來了。”
當巫湘看到容天玄跟莊汝蔓的時候,隨即斂了神色,襝衽行禮。
莊汝蔓因容天玄一個動作,原本如火的眼神,瞬間熄滅。
她在一開始便已經注意到白桃的存在,心下不由緊揪著,雖想著暫時要忍耐,可當她注意到容天玄的眼神,有意無意地便會睇向白桃所在的方向。
醋壇子當即打翻。
一股酸腐味湧上來。
“陛下,這幾日發生了什麽事,為何朧月她也會同你們一齊回來?”
莊汝蔓並沒有刻意壓低聲音,白桃也可以聽到。
容天玄鳳眸微微眯了下,從中透出釅冷的氣息來。
莊汝蔓雖心有懼怕,可還是緊攪著霧袖,連聲發問:“陛下這幾日可是跟朧月公主在一起?你們朝夕相處?陛下是一國之君,而朧月待字閨中,若是你們二人行事過於親密的話,難免會遭人非議。”
她聲音雖然顫抖,可字字鏗鏘,似將一塊塊碎瓷擲在地上,每一下都能紮入白桃心底。
巫湘擔憂地將白桃望著。
容天玄鳳眸的顏色越來越暗,好似一方深黑,隨時能夠將人卷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