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必須離開他
忘水之上,火光綿延。
鐵蹄隆隆,震蕩山川。
殘肢,斷骨,幼童的哭啼,婦人無望的呐喊,無盡的血色,染透曾經蔥鬱富饒的土地。
他淩於戰馬之上,眼神睥睨,一身凶戾之氣。
“一個活口不留!”
容天玄猛然從回憶之中驚醒,眼眸之中血色迅速褪盡。
白桃徐徐轉身,透過清澈的水幕,凝向他,磨著牙齒,用無比痛恨的聲音說道:“在下,是乾仁迦族的神女!”
她眼中的恨意熾熱明豔,生生灼痛了容天玄胸口。
刹那間,他忘記呼吸,隻覺得天地之間一片虛無。
隻有他跟她。
隻有綿綿不絕的恨意。
雲溪鬆了拳頭,一臉詫然,視線在白桃跟容天玄之間來回地穿梭。
覺得恐懼的小鹿子,慌忙站起身來,穿透氣泡,跌跌撞撞地跑到雲溪身邊去。
“雲大俠,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公主她……”
在雲溪疑惑的視線之中,白桃淌著冰冷的溪水,走到容天玄麵前。
山風淩亂了二人的衣衫跟墨發。
白桃的眼神,透出滾滾不絕的殺意,讓人覺得震撼。
而容天玄深邃的眼眸之中,湧動著一股急流,在夜色的掩飾之下,卻難以分辨清楚。
他們二人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
雲溪也有同樣的疑慮。
為何,白桃會生生變了一副麵孔?
原本她臉上的時常掛著的燦笑哪裏去了?
而如今渾身森凜,眼神熾灼的她,看起來好陌生。
風止,潺潺溪流之中,“白桃”瘋狂纏鬥的身影,卻似卷成一個烏深不見底的漩渦來。
與“白桃“對視許久,容天玄忽然眸光一軟,淌著腳下溪水,上前一步。
“十兩,你這是怎麽了,難道是生病了?”
“不要靠近我!”
“白桃”很抗拒的退開來。
她眸光銳利,似淬了毒一般,惡狠狠地盯著容天玄。
她眼底,燒灼著洶洶大火,綿延不盡,沒有盡頭。將容天訊的身影,卷挾其中,燒作飛灰。
如此透徹的恨意,讓容天玄胸口微微發涼,絲絲入骨,扣動心緒。
“容天玄,我乾仁迦,與你勢不兩立。以後,絕不容許你近我分毫!”
她聲音冷厲,似寒冰一般,徹底地澆熄了容天玄身上僅存的溫度。
他眸光黯熾熱,些許的溫柔,早已化作鋒利的劍芒,“你到底是誰,離開她!”
“我與她同心一體!”
周遭的溪水,忽然喧囂起來,不斷翻滾著白色的氣泡,就連岸邊的樹蔭,都在山風之中劇烈地翻湧著。
同心一體……
難道,白桃果然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雲溪的眼芒晦暗下來。
小鹿子害怕地躲在他身後,可又忍不住看向白桃跟容天玄。
倏忽間,容天玄跨步上前,緊緊攢住了“白桃”的手臂,他聲音沉厚暗啞,陰鷙的鳳眸底部,風雨蕭瑟,“我說了,離開她,馬上!”
“白桃”甩脫不得,神情怨鬱。
“容天玄,你若離開她,才能避免對她的傷害,如不然的話,你們二人勢必會痛苦悱惻!”
“白桃”腳下的溪流驟然一掀,向麵前的容天玄重重砸去!
“小心!”
小鹿子眼睜睜看著腳下的溪水似變成了千萬利箭,向容天玄砸去,捂著眼睛驚叫一聲。
然而,容天玄卻並沒有躲避的意思。
若是將他擊中的話,他勢必會千瘡百孔!
在如此關鍵的時刻,容天玄不退反進,清邃的瞳眸之中,滿是款款情深,“我要我的十兩回來,十兩……”
他伸了手,手就停在半空之中。
驟然,水流凍住,向下疾墜!
沒有聽到任何的響動,小鹿子在好奇之下,睜開了眼睛來。
就見,天梢上的月光恍然間明耀刺眼,瀑流一般,直落到白桃頭頂去。
忽然之間,她眸底掀起一陣風暴,駭人的深黑,從她身上流溢出來。
“白桃”顯得很痛苦。
“你必須要離開他,否則的話,愛恨相生,勢必會讓你痛苦非常!”
她所說的話,像是對自己,也像是對這具身體內的另一個“她”說的。
饒是雲溪,身子都忍不住顫了顫。
眼前的情景,實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十兩!”
容天玄再次一個跨步向前,將白桃緊緊地摟入懷中。
月光黯淡,匯成一隻隻光蝶,翩然而去。
腳下的溪流,恢複了謐靜,在夜色之下,淙淙流動。
彷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容天玄熾熱的胸膛上,白桃原本深黑冷冽的眸,落入一星光暈,在容天玄“十兩”的輕喚聲中,她漸漸恢複了神智。
白桃覺得後腦有些痛,一種悲愴的感覺,自胸臆間升騰而出,占據了她的身體。
為什麽……會突然感覺好難過……
為什麽?
白桃緊緊地揪住胸口,抑製住眼淚的流出。
感受到她眼眶周圍濕熱一片,容天玄手臂的力量又緊窒了幾分。
“萬兩,剛剛發生了什麽,我好像……好像離開了片刻。”
白桃至今還有種如在夢境的感覺,她覺得一切都很不真實。方才的她,好似一個旁觀者,而最後,她卻什麽都不記得。
容天玄疼惜地揉了揉白桃的頭發,聲音溫柔,帶著暖意,“什麽事都沒有,你隻是在夢遊……”
白桃垂眸,看了一眼腳下。
借著月光,她能夠看清自己在水中的投影。
她眼神恍惚,為何看起來,很陌生?
容天玄伸出手指,架在白桃的下頜上,迫得她抬起頭來。
“好了,我們回去睡覺吧。”
隨後,白桃驚叫一聲。容天玄竟然不由分說就將她抱起。
水花泠泠,猶如散落的珠璣。
雲溪的眉宇始終沉著,目送容天玄抱著白桃遠去。
許久,小鹿子才終於回了神,有些膽怯地拉了拉雲溪的衣角。
“雲大俠,我們也回去吧……”他眼神恐懼,環伺一眼周圍,總感覺暗處時刻會蹦出幾個白衣白麵的幽魂,將他強擄而去。
雲溪醒過神來,眼神微眯著,看了眼千魂暗衛離開的方向。
這個深穀,果然跟孟子櫻有關係。
回到茅草屋,容天玄將白桃放到石榻上。
灶口中的火燒得很旺,融融暖意使得白桃麵頰上恢複了幾分血色。
“十兩,離天亮還早,你再睡一會兒。”
容天玄聲音溫柔,說罷,還不忘在白桃的額頭上印下一個吻。
當他要直起身體的時候,眼皮沉重的白桃,卻忽然緊緊拉住了他的衣襟。
“萬兩,你實話告訴我,剛剛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我原本是在睡覺,又怎麽會出現在那裏?”
看著她凝重的眼神,容天玄唇畔漾開淺笑,“十兩,你不過是在夢遊,沒想到你還有這樣的毛病,成婚之後,與你同眠的時候,我可要小心,否則的話,說不定哪日醒來,就看到你拿著斧頭站在榻邊。”
白桃緊攪的眉頭洇上一叢暗影。
她看得出來,容天玄似乎有什麽事情瞞著她。
雖然隻是短暫的一瞬間,可她還是在他眼底看到了一掠而過的慌急之色。
可他既然不想說,白桃知道,就算自己怎樣勉強都沒有用。
於是,便隻得佯裝困頓,翻過身去,“你盡管放心好了,像我這種貪生怕死的,也斷然做不出害人性命的事情,說不定將你全身上下都扒光了,倒是有可能。”
容天玄眼底生光,將白桃的身影籠住,“那我很期待。”
他坐在榻邊,看白桃沉沉睡去。
不消一會,茅屋外忽然響起一陣極為細小的悉索之聲。
容天玄麵目一沉,看向門外。
就見一束人影,從半圓形的窗子投進來。
容天玄起身,為白桃掖了掖被子,才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
而他才剛剛掩上門不久,石榻上的白桃便翻身坐起,黑眸微眯,看向窗外的月光。
門外,雲溪正懶散地站在樹下。
“你找我?”
容天玄的聲音冷冷的,比此時的夜色更甚。
“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要對我說?”
雲溪覺得,自己今晚看到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
事後回想起來,白桃的轉變讓他興致勃勃。
容天玄唇線緊抿,月色在他臉上鍍了一層銀華,“這山穀恐怕是孟子櫻培養千魂暗衛的地方。”
他緩緩走到樹下麵去,盡量裏茅屋遠一點,以免吵醒了正在裏麵沉睡的白桃。
“就這些?”
雲溪的興致愈發濃厚,容天玄越是想要回避,他越有探尋的興趣。
“孟子櫻之所以選擇這個深穀,恐怕是由於跟靈源有關。”
雲溪神色微微一變,對靈源他也略有耳聞。
聽聞,長期沐浴靈源,可以使人的身體變得精健,甚至有助於提高武功修為。
不過,靈源具體在這片大陸上的哪一處,卻鮮少有人能夠說得清楚。
若是深穀之中有靈源的話,也就想的通,孟子櫻為何會在這裏培養恐怖的千魂暗衛了。
而這些無辜掉入深穀的少年,很有可能是被選擇的結果。
那些之前從這裏消失的,恐怕目前尚還在深穀之中,接受著成為千魂暗衛的訓練。
隻是……
雲溪視線略略一折,毫無痕跡地落在容天玄身上。
曾經,他自詡為無人匹敵的絕色,甚至許多女人都不如他。可在容天玄麵前,他卻忍不住慨歎,自己曾經的自大。
這個男人,俊美到讓萬物為之失色。
“不過,你又是怎麽知道的?”
“感覺。”
容天玄回答的言簡意賅,不多做任何的解釋。會隱身一事,是他絕不會為外人道的秘密。
“感覺?”
雲溪自是不信,神情狐疑。
容天玄看了眼在遠處忙碌的少年,經過今晚的事情,少年們惶恐不已,決定連夜趕出來一些陷阱機關,以免同樣的事情再次發生。
這其中,小鹿子的身影最為賣力。
恍然間,雲溪的身影忽然飄到容天玄麵前去。
他眼神如鉤,露骨地將容天玄望著,“你知道我要問什麽,不如痛快地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