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流放荒蠻之地
隆重的號角聲回蕩在京楚城內。
皇宮侍衛一身煌煌金縷衣，向下敲打著手中的長矛，發出荷荷之聲。
白杏被這陣勢嚇到，眼底噙著淚。老嬤嬤緊緊拉了他的手，輕聲安慰。
號角聲停止之後，群臣列隊整齊走來，皆是一身喜慶的緋衣，場麵宏大。
這其中，便有宮清的身影。
宮清低垂眼眸，眼底藏著心事。
走到白梨麵前，群臣跪拜，山呼萬歲。
孟子櫻斜斜挑起唇角，露出滿足的笑容，彷佛被稱為“皇上”的是她，而不是她身邊的白梨。
白梨神情萎靡，似一具無魂的空殼，隻是機械地說著該說的話，語氣上根本就沒有感情可言。
群臣之中，如右相左清等，皆是一臉的擔憂之色。
長此以往，大燕非要亡國不可！
表麵的繁奢又如何，也掩飾不住內裏的腐朽墮落。
在皇宮侍衛一片極有聲勢的呼喝聲中，祭祀正是開始。
雲英宮內外，吉祥止止，每個人麵上，或多多少都染了些微的喜色。
唯有孟子櫻，眼神環伺了一眼周圍，忽然抬起手來，製止祭祀台上的右相跟左相進行祝禱。
二人恭敬地彎下身子，不發一言。
宮清麵上更為冷沉，從一開始他就在擔憂，祭祀開始之前，沒想到，孟子櫻就已經按耐不住了。
孟子櫻看向皇親國戚的位子，那裏自然是沒有白桃的身影，不過，孟子櫻卻故意叫人將她的位子安排在了最醒目的位置上。
群臣屏氣，就聽孟子櫻忽然開口問道：“朧月這是哪裏去了？”
隻有再提到白桃的時候，白梨渾濁的眼底才跟著微微一動。
代替江公公行主管之權的呂景同上前道：“稟告皇上，皇後娘娘，老奴已經派人去公主府請朧月公主了，可據公主府的下人說，公主殿下似乎有三日都未再府上了。”
左清麵色驟然一變，一旁的左相，神情稍顯得意。
這位左相大人，是孟子櫻一方的黨羽，早在三羊節之前，便受到了孟子櫻的授意。
如今正是他借題發揮的時候。
這時，左清急忙上前道：“皇上，皇後娘娘，不如再多等片刻。”
“三羊節曆年都要選擇吉日吉時，眼看時辰已到，總不能因為等著公主殿下，便將吉時誤了。老祖宗怕是會怪罪下來，你說是吧，司正大人？”
左相眉眼淩厲，向祭祀台旁邊的宗禮司司正睇了一眼。
宗禮司司正渾身顫顫，臉色青白，“吉時誤不得，誤不得啊！”
此人熟讀祖宗典律，頑固不化，誰的薄麵也不給。
左清神色更沉，將頭低低垂下。
孟子櫻得意地剜了他一眼，“哦？這三天時間，朧月不在公主府，又能在哪裏？”
“這……老奴就不知道了。”
群臣中間，宮清五指成拳，拳心處，溢出一股若有似無的力量。
馬上就要輪到他出麵了。
不過，越是到這個時候，越是要保持冷靜。
“一國公主，待字閨中，沒有她皇兄的命令，就敢三日不回府上，真是驚世駭俗呢。”
孟子櫻裝作驚訝，用戴滿各形各色護甲的手，輕輕地掩住檀唇。
眼底漣漣的笑意，卻是在不經意間悠散出來。
“恕卑職直言，朧月公主的行為，有傷風化。而且，今日的三羊節甚至都不出麵，有違祖宗禮訓。”
左相言語鏗鏘，不時用眼角的餘光，覷向身側的左清。
左清連連歎氣，卻始終器宇軒昂，眼神熾亮。
他相信朧月公主，肯定不會做出什麽荒唐事。
眼看諸位朝臣麵色各異，有的私底下，已經開始詬病白桃的行為，孟子櫻斜斜地倚著身子，往龍椅上的白梨湊了湊，聲細如蘭，“皇上，你看這件事……”
白梨神色一慌，身體猛地一側，似要避開孟子櫻的碰觸。
不經意間，兩人視線碰到一處，白梨的身子猶如被冰封住，不再動彈。眼神呆滯無光，容色看起來更加不濟了。
就在這時，將這一切都看在眼中白杏忽然憋住了嘴巴，似要哭出聲音來。
他烏溜溜的雙眸之中，噙滿了淚水。
一旁的老嬤嬤煞是著急，可如今的場麵，也不是她一個身份卑微的奴才能夠多嘴多舌的，隻能在心裏盼著太子千萬別哭出聲來，若不然的話，在這心腸歹毒的妖後麵前，肯定是沒好果子吃的。
“朕覺得，朧月確實、確實有傷風化……”
宮清心頭一凜，錯愕地抬起頭來。
他不敢相信，皇帝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孟子櫻巧笑嫣然，眸中縱身的狠戾決絕，一閃而過。
將這一切看在眼中的宮清不禁蹙眉。
這情境，倒像是皇帝白梨被妖後孟子櫻威懾了一般。
白梨渾身僵直，額頭上麵，薄汗滴下來。
孟子櫻從宮女手中接了帕子，賢惠地為白梨拭汗，舉止雍容得體，盡顯賢莊溫婉。
“宗禮司司正大人，眼看祭祀的吉時馬上就要到了，若是朧月始終都沒有出現的話，按照老祖宗的禮訓，該當如何處置？”
宗禮司司正胸口繃著一團氣，自上次的“金鳳”事件，他因恐慌失言，之後，每當看到孟子櫻，都能夠從她眼中讀出一抹毫不掩飾的殺氣來。
宗禮司司正倉皇垂頭，瘦弱的身子被罩在寬大的緋衣之中，似要隨時被風吹走，他老實道：“按照先祖禮訓，若是三羊節祭祀，一國公主未能到場的話，便會為大燕帶來凶兆，理當，理當流放。”
祭祀台上上下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宗禮司司正身上。
將話說完，他背後的衣裳，都已經被汗水打透了。
左清不甘地抿唇，還想要再說點什麽，孟子櫻卻先一步道，“作為皇嫂，我雖則痛心，然，先祖定下的規矩，不可忤逆，待吉時一過，皇上，便下一道聖旨，將朧月流放到荒蠻之地去，若是她三年時間不再惹是生非的話，再召回來，如何？”
孟子櫻的態度看似是在征詢白梨的意見，實則，卻與威脅不差。
白梨眉心絞在一處，內心掙紮。
也隻有在此時，才能夠感覺到他是個有感情有情緒的活人。
孟子櫻眸底的顏色愈發的深了，而她的另一之手，不著痕跡地拍了拍白梨瘦弱的手腕。她手上所戴的銀質芍藥鏤空護甲，留下一道纖長的痕跡。
遠遠看去，還還以為是皇上皇後伉儷情深。
朝臣中間，唯有眼力極好的宮清，跟他的副帥柳星寒看得清楚。不由都皺了眉心，若有所思。
白梨渾身一震，寬大的龍袍卻掩飾的極好。
“皇上，你說呢？”
孟子櫻虛著眼睛，眼底幽芒如聚，手下的力道，不禁然又重了一分。然，她掌握的極好，隻是讓白梨覺得疼痛，卻未讓他留下一滴血來。
白梨蹙刺點頭，滿眼都是淋漓透徹的恐懼之色，“朕覺得皇後說的極好，就這麽定了。”
眾位大臣有的吃驚，有的覺得快意，而有的則攏眉沉思。
同樣的話，他們已經不知道聽白梨說過多少次了。
每當孟子櫻發話，征詢之下，白梨必是這番言論，絲毫不差。
孟子櫻這才將自己的手從白梨身上拿開。
白梨身子一矮，似是鬆了口氣，恐懼地都要從龍椅之上滑落下去了。
“待吉時一過，朧月未能出現的話，那她就是無視我大燕先祖定下的律令，理當流放荒蠻。”
一直在抹汗的宗禮司司正，兩隻腳頻繁地在寬大的緋袍下麵挪動位置。
若是再耽擱下去的話，吉時可真的就要過了。
孟子櫻說罷，便看向左相，示意祭祀可以開始。
號角聲再次回蕩在諾大的雲英宮內。
白杏恐懼地將身子縮成一團，湊近身旁的老嬤嬤，小聲問道：“嬤嬤，姑姑真的不會來了嗎？”
冗長的號角聲湮沒掉了白杏稚氣的言語。
他身旁老嬤嬤的神色，卻是沉了又沉。她心底清楚，孟子櫻是故意要針對朧月，自朧月公主回朝，她便動了將之產草除根的念頭。這次的三羊節，也不過是個契機罷了。
雖則心底是這麽想的，可老嬤嬤還是出言安慰白梨，“太子盡管放心好了，朧月公主不會有事的。”
白杏轉了頭，一張白皙可人的小臉上，除去恐懼之外，露出了期盼的神色，不禁然望向宮門的方向。
雲英宮的皇極殿前麵數十丈遠的地方，便是宮門。
百姓們都在翹首企盼，各個穿著鮮亮的衣服，神情喜慶，而這些人之中，並未出現白桃的身影。
白杏一雙並不濃厚的小短眉，失望地耷拉了下來。
號角聲結束的話，祭祀就要正是開始。
白桃仍未現身的話，恐怕麻煩就大了。
柳星寒擔憂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宮清，隻見他臉色青白，眉間的溝壑就猶如新刻上去的一般。
宮清已經做好了打算，在白梨頒聖旨之前，要想方設法的阻止，就算豁出性命也無妨。
“昌榮三年……”
左清雙手恭敬地交叉放在腹部上，剛用渾厚的聲音說了一句話，便忽然起了一陣風，吹得他緋衣飄飄，腳步也有些不穩。
而祭祀台上那些華麗的祭品，也統統顫動起來，似是隨時都要掉下來。
“看，那是什麽？”
祭祀開始的時候，當左右相兩位大臣唱誦的時候，群臣都要低沉眉宇，而有些個好奇的，在感受到一陣強有力的風漩之後，眯縫著眼睛抬起頭來。
卻見，空中似是有濃雲激烈地翻滾而來，無法確切地看清形狀。
細碎的簌簌之聲逐漸統一變大，竟像狂風一般，發出呼嘯之聲。
有身體瘦弱的，幾乎無法站穩身子，幾位大臣互相攙扶著，向穹頂看去。
“看，那黑雲是什麽？”
“是不祥之兆啊，不祥之兆！”
驚恐萬狀的幾人，縮了身子，膝蓋一軟，便倒在了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