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醫者眼中無男女
葉雨瀟洗手消毒,跪坐到歐陽晟身旁,一秒鍾切入了工作模式,表情認真,不苟言笑。
她用鑷子夾起紗布,再用酒精擦去了殘留的藥膏,以便把縫線看得更清楚。
不知歐陽晟昨晚是怎麽睡覺的,縫線的地方似乎被壓擠過,有些紅腫了。
葉雨瀟伸出手去,輕輕地按了按,問道:“疼嗎?”
她的手冰冰涼涼,觸碰在緊實而有彈性的皮膚上,就像是冰水忽然滴入滾燙的鐵板,滋地一下,瞬間就沸騰了。歐陽晟頗不自在地別過頭去,把臉貼在了枕頭上。
葉雨瀟看了看他紅到滴血的耳根,表情淡然,聲音毫無起伏:“醫者眼中無男女,你不必害羞。”
她眼中無男女,可是他有!歐陽晟忿忿地想著,繃緊腰腹,悄悄地把身子朝上抬了一點。
“到底疼不疼?有沒有腫脹感?”葉雨瀟又問了一遍。
可歐陽晟不但沒有回答她,趴的姿勢也越來越怪異了。
“為什麽不趴好?”葉雨瀟皺眉看了看他幾乎快撐成拱橋的身子,忽有所悟,從醫箱裏翻出一塊紗布,丟給了他,“你側躺吧,背對我。”
她這是發現他的異樣了?原來在這世上,還有比後臀受傷更丟臉的事!歐陽晟斂著眉眼,燙手的臊紅卻一直從臉蔓延到了脖子根。
他按著那塊紗布,小心地翻身側臥。但紗布太小,還透光,無論他怎麽遮,總有部分會跑出來。他隻好不停地左挪右挪,生生急出了一身汗。
“到底疼不疼?你再不說,我隻能把線拆掉了。”葉雨瀟催促著,心道這男人肯定未經人事,不然不會這麽敏感羞澀。
歐陽晟穩了穩呼吸,但卻控製不了緊繃的聲線,啞著嗓子道:“不疼。”
“真不疼?”葉雨瀟不放心,又問了一遍。
歐陽晟重重地點了點頭。真的不疼,他不敢說謊。萬一傷情惡化,葉雨瀟還得多來幾次,他吃不消。
“行,那暫時沒有大礙了。”葉雨瀟道,“清淡飲食,注意傷口不要沾水。如果沒有異常,七天後拆線;如果反複發燒或者傷口腫痛,隨時找我。”
歐陽晟微微含著胸,把臉藏在一片陰影中,沒有回應她的話。
還害臊呢?葉雨瀟瞅了他一眼,收拾好醫箱,起身離去。
歐陽晟聽著腳步聲消失在帳門外,長出了一口氣,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了下來。
他爬起來穿好衣裳,盤腿坐著,想要靜一靜心,卻發現怎麽也靜不下來,隻得衝出營帳,揮劍砍樹泄憤。
葉雨瀟,可惡!害他被顧長平誤會,隻能由她醫治,不然豈會失控丟臉成這樣!
他一通亂砍不休,直到張校尉來傳章誠軒之令,命他率部自西北進發,於博臨縣匯合回京,方才住了手。
歐陽晟平複了一下呼吸,整裝列隊,翻身上馬。他後臀有傷,耐不得馬鞍冷硬,早已做好了忍痛的準備,然而上馬後才發現,他的馬鞍上鋪了一塊墊子,墊子又厚又軟,幾乎讓他感覺不到摩擦的疼痛。
誰做的墊子?歐陽晟低頭思索。
知道他後臀受傷的隻有兩人,一個是葉雨瀟,一個是顧長平。
顧長平一個舞刀弄槍的大男人,拿得動針?
做這墊子的人,必然是葉雨瀟了。
嗬,前腳把他氣個半死,後腳給他做墊子?這算是打一棒子再給個棗?歐陽晟不屑地哼著,目光卻下意識地在人群中搜索。
然而隊伍裏並沒有葉雨瀟的身影,顧長平也不見蹤跡,隻有那個叫春曉的丫頭守著醫療物資,正準備上路。
歐陽晟的臉色就沉了下來:“葉大小姐和顧二公子人呢?”
張校尉忙道:“王爺,葉大小姐報備過了,她跟顧二公子要去辦點私事,回頭會來追我們。”
辦點私事?馬上就要班師回朝了,她還能有什麽私事?歐陽晟重重地把馬鞭一甩:“出發!”
密密叢林中,葉雨瀟和顧長平正以杖開路,艱難地分開灌木和蔓藤前行。
南疆的雨水太豐足了,這才幾天沒來,林子就密得邁不開步了。
葉雨瀟查看過一株大樹,四麵環顧:“應該就在這附近了,當時我爬過這棵樹,留下了記號。”
“逃命的時候爬棵樹,還不忘做記號。瀟瀟,你真夠細心的。”顧長平用木杖敲著地麵,仔細聽辨,“聽聲音,這苔蘚底下應該有塊石板,你來看看。”
葉雨瀟趕緊跑過去,仔細辨認一番,肯定地道:“就是這兒!”
她和顧長平用木杖敲打石板,又呼喊了一會兒,但地底下並沒有傳來回應。
兩人正不知如何是好,身後忽然傳來了腳步聲。
顧長平一轉頭,便見歐陽晟揮劍斬斷一叢灌木,現出身來。他有些驚訝:“你怎麽知道我們在這兒?”
“你們喊得整個山頭都聽見了,本王能不知道?”歐陽晟還劍入鞘,走到了他們跟前。再見葉雨瀟,他有點尷尬,但很快掩飾住了。
顧長平連忙後退幾步,和他保持了距離。
歐陽晟沒有理他,含著薄怒的目光一轉,定在了葉雨瀟的臉上:“你擅自離隊,目無軍紀,該當如何?”
“謝謝你提醒,我還有筆賬沒跟你算呢!”葉雨瀟回想當時逃命的情景,還有為了保護她而死的李三,氣不打一處來,“我都跟你和離了,還要受你連累,被叛軍追捕,若不是為人所救,早就一命嗚呼了。”
此事歐陽晟已經聽說,但卻駁道:“此事怨不得旁人,若非你當初非要嫁給本王,什麽事都不會有。”
非要嫁給歐陽晟的是本尊,但葉雨瀟護短,哪肯服輸,當即道:“誰還沒個年少無知,眼瞎透頂的時候?”
當初眼瞎才嫁給他?歐陽晟被氣著,長劍一揮,劍尖一挑,就見那塊石板連著苔蘚騰空飛起,遠遠地落到了地上,砸起飛葉無數。
這也太粗暴了!葉雨瀟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轉身跳下了地洞。
洞內一切如故,但幾個地穴和彎彎曲曲的地道裏,都不見老嫗的身影。葉雨瀟站在枯枝鋪成的床鋪前,又是疑惑,又是擔憂:“她怎麽不在?她去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