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窯上過年（5）

  朵大牛看弟妹這個樣子，自然是知道她在怨三牛過年沒有回家。朵大牛的媳婦趙巧雲一看李秀棉已經哭得臉上跟唱戲打的臉子似的了，心裏也覺得心疼，連忙上前去拉她，拉了幾下，也拉不起來，便說：“大牛，這大過年的，你看這咋辦？”


  “秀棉，別哭了，你想咋，說出來，我和你嫂子給你想辦法。”朵大牛說，李秀棉合著眼睛，低著頭，哭著說：“大哥，大嫂，你們給評評理兒，這是過日子嗎？你們說這日子咋過？大過年的，人家家裏，人都齊齊正正的，這家裏連個男人也沒有，我這心裏沒抓沒撓的，難受呀！”


  “秀棉，有話咱們起來好好說唄，地上涼，強強，快一起把你娘架起來。”趙巧雲說著，指指朵強強，朵強強連忙上前，和大嬸子一起，兩人使勁把李秀棉從地上架起來，推到炕頭上。


  “我不知道說啥，我就是心裏難受呀，我就是覺得這日子過不下去了。”李秀棉哭著說，趴在炕上。


  “行了，不要嚎了，你不就是嫌三牛沒有回來過年嗎？我讓你大侄子帶你去農場看看，行了吧？看看是不是就放心了？”朵大牛看李秀棉的樣子，要是見不到三牛，不知道要鬧到什麽時候，大過年的，讓鄉裏鄉親笑話，沒有辦法，隻好這樣說，趙巧雲一聽，“唰”一下轉過頭，瞪著丈夫，心想大年初一，誰家有出門的，還讓大小子騎自行車帶著一百多斤的李秀棉，走一百多裏地，自行車也受不了呀，得換兩條車帶。朵大牛白了媳婦一眼，說：“瞅啥呀，就這麽定了，秀棉，大過年的，別嚎了，趕緊收拾一下，我去找你倆侄子，再借一輛自行車，你和瓜瓜都去。”


  朵大牛說完就走了，趙巧雲的臉也陰了下來，看著李秀棉，心想你家男人沒有回來，弄的我家大年初一也過不好，滿意了吧，但是麵子上還得過的去，誰讓她是老朵家的大嫂子，她男人教訓她多少次了，家裏沒有了老娘，她就得有個大嫂的樣子，在老朵家當大嫂子有啥好，除了吃虧多，啥好處都沒有，一個個就是有了事，想起大哥大嫂了，好的時候，沒見有一個想著大哥大嫂的。趙巧雲勉強笑著說：“行了，秀棉，一會兒軍軍和壯壯帶你和瓜瓜去看看，這不就放心了，趕緊吧洗把臉，給瓜瓜梳梳小辮，幹幹淨淨的。”


  “大嫂，多虧了有你和大哥呀，要不我真不知道咋辦。”李秀棉哭著說，趙巧雲連忙說：“行了，趕緊收拾吧，你去了，今天強強在我家吃飯，放心吧，我去催一下軍軍和壯壯，麻利兒過來。”


  趙巧雲說完，走了，出門黑著個臉回家了。


  軍軍和壯壯把李秀棉和瓜瓜送到磚窯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四點了，朵三牛一看倆侄子滿臉大汗，心裏很是過意不去，要把倆侄子讓進宿舍裏，軍軍說：“三叔，你不用管我們，我倆沒事，你有啥話，趕快給三嬸嘮嘮吧。”


  朵三牛一看他們來了，就知道，肯定是李秀棉在家鬧了，大哥沒有辦法，就讓倆侄子帶著李秀棉和女兒來了，剛想發火，再一看李秀棉的眼睛腫的跟核桃似的，低眉順眼的，都不敢抬頭，火也發不起來了，瞪了李秀棉一眼，跟軍軍和壯壯說：“你們先等一下，我跟我夥計說兩句。”


  今年和朵三牛一起看窯的是幹出磚活的範大山，範大山在自己的宿舍，聽到朵三牛的家屬來了，怕自己出來不方便，就在屋裏沒有出來。


  朵三牛來到範大山的宿舍，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兄弟，你看我老婆子和閨女一百多裏地來了，能不能就住在磚窯，她們吃的東西，等薛會計來了，我合成錢。”


  “住唄，這麽大個窯，就咱倆老爺們兒，還住不下她們娘倆，再說，咱倆連個餃子熬菜都不會做，你媳婦來了，正好給做個飯，等薛會計來了，說一聲就行，你看他走的時候給咱們留的豬肉雞蛋白麵，那倆小夥子不走也夠吃。”範大山憨厚地笑著說，朵三牛連忙說：“行，那謝謝兄弟了，我趕緊讓我那兩個侄子走，就這回去，天也就黑透了，一百多裏地，基本都是土道兒。”


  “去吧，去吧。”範大山笑著說。


  朵三牛從範大山屋裏出來，送走了軍軍和壯壯，把媳婦和女兒領到自己的宿舍，三個人坐在床上，朵三牛板著臉，揣著手，說：“今天大年初一了，我也不說你啥了，你自己說自己這樣好不好？”


  李秀棉搖搖頭，眼淚從眼眶子裏出來了，朵三牛拍拍床，說：“行了，別擦眼抹淚了，在這裏住下吧，給我們好好做飯，晚上就吃一頓餃子，去灶上收拾吧。”


  “行，幹啥都行，幹啥都行。”李秀棉抹著眼淚說，朵三牛把她領到範大山的門口，打了個招呼，就讓她到廚房去收拾了。李秀棉一進廚房，看看一大堆吃的東西，有肉，有雞蛋，有白菜，有豆腐，有大蔥，還有點熟食，看著有三斤多的牛雜碎，兩隻熏雞，李秀棉不由地咽了一口唾沫，說：“能給瓜瓜一個雞腿不？孩子根本沒有吃過。”


  “一會，吃晚飯的時候，給瓜瓜一個，現在還有個兄弟在，咱不能讓人瞧不起。”朵三牛說，李秀棉點點頭，說：“這家夥，淨好吃的，瓜瓜肯定開心壞了，這孩子饞得要命，滿腦子都是吃。”


  “行了，麻利兒的，趕快包餃子吧，我帶瓜瓜在窯上看看，瓜瓜還不知道磚窯是啥樣子。”朵三牛說完，撂簾子出去了。


  正月二十五，窯上開工的第一天，宋東子就來到窯上，給朵三牛拉了一車磚，這是年前朵三牛給宋東子說好的，開工後，他想先回趟家，過年沒有回去，想家的厲害，宋東子人也仗義，開工第一天早早來到窯上，和朵三牛一起把磚裝在拖拉機上，朵三牛本來說啥也不讓宋東子動手，宋東子笑著說：“行了，反正不用你多加錢，你放心吧，我一個大男人，不差這點力氣。”


  弄得朵三牛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臉紅了老半天。


  朵三牛和宋東子裝好了磚，薛會計也把錢給朵三牛算好了，算賬前，朵三牛說讓薛會計扣點他老婆孩子的夥食費，錢到手一數，薛會計一分錢也沒有扣，朵三牛說：“薛會計，多少扣一點，要不我這心裏也過意不去。”


  “有啥過意不去的，一個娘們兒孩子能吃多少，再說了，不是還給你們做飯了嗎？窯上的大師傅，每月還掙錢呢。”薛會計笑著說，朵三牛說：“不是一回事，這樣我怕別的工友說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