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窯上過年(6)
“老板都不說啥,別人能說啥,剛才老板上完香,到窯上各處看了看,都歸置的挺好,幹幹淨淨的,老板挺高興,看見你家的丫頭,也挺稀罕,還讓我給包了一個紅包,給你。”薛會計說著,從兜裏拿出一個紅紙包,遞給朵三牛,朵三牛高興地說:“老板看見我家閨女了?還挺稀罕,那就好,我還怕老板看見有外人,不高興哩。”
朵三牛說著,打開紅紙包,包裏一張嶄新的十塊錢,朵三牛的手一哆嗦,說:“哎呦,這一個紅紙包,就是十塊錢,這也太多了,不能要,不能要。”
“拿著吧,老板眼裏這還是錢?說的難聽點,他那條藏獒每天花的就不止十塊錢,拿著吧,別嚷嚷,別讓其他夥計聽到了。”薛會計笑著說,朵三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把錢揣在貼身衣服的口袋裏,再一次感覺到,老板真是有錢呀,前一些日子聽說他的藏獒生病了,到市裏去看病,一次就花了小兩千,小兩千在他們村能蓋一間大瓦房了,連工帶料都有了。
朵三牛又跟薛會計嘮了幾句家常話,千恩萬謝地從薛會計那裏出來,帶著媳婦女兒坐上宋東子的拖拉機,朵瓜瓜坐在拖拉機上,興奮地兩頰發紅,她長這麽大,第一次坐拖拉機,覺得特別神氣,好像拖拉機是她家的,臉上非常有光,一路上又是說學校的事,又是唱在學校學的歌兒,直熱鬧到嗓子啞了,才消停,李秀棉看著女兒蔫巴巴地靠在丈夫的懷裏,說:“還炸,炸不動了吧?”
“我高興,過年我還來窯上過年,窯上好,淨好吃的。”朵瓜瓜說,朵三牛“嗯”了一聲,說:“行了,消停一會,學習不好,哪兒也別想去。”
“我肯定能學好!”朵瓜瓜啞著嗓子說,朵三牛點點頭,說:“瓜瓜是好孩子,肯定能考上初中。”
朵三牛回到家裏,第二天的上午,朵軍軍把他叫到家裏,他二哥朵二牛也在,朵三牛拉了個板凳,坐在二哥的跟前。朵大牛正在卷煙卷,卷好一個,遞給了朵二牛,又卷了一個,遞給朵三牛,朵三牛搖搖手,說:“我不抽。”
“抽一個試試。”朵大牛說,朵三牛搖搖頭,說:“算了,家裏也沒有這閑錢,不試了。”
朵大牛點點頭,自己點著了煙卷,抽了一口,說:“有個事兒,早想給你們商量一下,三牛一直沒有在家,也沒法商量,這不,三牛在家住幾天,咱們兄弟三個合計合計吧。”
“啥事,大哥你說吧,能有啥事,你定就行了。”朵二牛抽著煙卷,說。
“不光三咱兄弟,都拖家帶口的,今天咱們兄弟三個先說說,說完後,你們回家跟媳婦商量一下,明天上午咱們再碰一下頭。”朵大牛說,朵三牛說:“大哥,多大的事兒呀,還用這麽麻煩,你就說吧。”
朵二牛和朵三牛對大哥,是絕對的信任和尊敬。
“得商量,我先說。”朵大牛把煙卷按在地上,拍拍手後,習慣性地把手揣在大襖的袖口裏,吸溜了一下有點涼的鼻子,說:“咱們老院兒有兩間房的地方,我琢磨著三個兄弟也不好分,咱們找個明白人給估個價兒,三家抓鬮,誰抓住了,給沒有抓住的兩家錢,你們覺得行不?”
朵大牛說完,看看兩個兄弟,見兩個兄弟都不說話,幹咳了一聲,接著說:“我是這麽琢磨的,老院兒的地方,咱們早晚也是要分的,老是放在那裏,老土坯的房子馬上要塌了,得翻蓋起來,我家呢,也到了給壯壯修房子的時候了,如果抓鬮抓不上,我得了錢,也富裕一些,添點就買三間房的地方,今年緊忙活一年,來年開春,消了冰淩茬子,就開始蓋房子了,咱三兄弟,不管誰抓住了,沒抓住的,該拿錢兒拿錢兒,該盤算修房子就盤算修房子,就成一經子事兒了,你倆說,在理不?”
“在理,我聽大哥的。”朵三牛說。
“在理,誰家也是這麽辦的,我也聽大哥的。”朵二牛說。
“那你們先回去跟媳婦商量一下吧,明天上午咱們再碰頭。”朵大牛說,朵二牛和朵三牛都點點頭,又嘮了一些閑話,就走了。
朵三牛一進家門,李秀棉連忙放下手裏的針線活,說:“三牛,大哥找你說啥了?”
朵三牛就把朵大牛的意思給李秀棉說了一下,李秀棉聽了,琢磨了一會,歎了一口氣,說:“唉,你大哥就是賊精呀,怪不得過的好,軍軍的媳婦早早就訂上了。”
“你說的這是啥意思?大哥說的不在理兒上嗎?三家抓鬮,抓不上的給錢,誰家不是這麽分的?”朵三牛有點急眼,說,他發現李秀棉就是對他的兩個兄弟有意見,不管大哥二哥對自己多好,她也領情,不是人家幫襯著,他能放心去磚窯上幹活,能這麽快把窟窿給填上?咋就不知道一點感激!
“大哥就是賊精呀,他家倆小子,老院兒都惦記多少年了,現在手裏有幾個錢了,就趕緊出主意分老院兒,算計的真到,你大哥心裏門兒清,知道咱們不可能要,抓到了也不能要,人家話都說前頭,抓到了就要給錢,咱沒有呀。老二也不是省油的燈,家裏就一個小子,但是老二家媳婦的心氣高,肯定也想要,到時候有兩片地方,一個小子,說媳婦的時候,還不挑著說,我看這就是大哥和二哥說好的,就是想拿倆錢把咱們打發了,老院兒他們兩家抓鬮。”李秀棉陰陽怪氣地說,朵三牛聽了,氣的不輕,指指李秀棉的鼻子,說:“讓我咋說你,你這腦子真能想呀,抓鬮的事,誰知道誰能抓到,大哥家的事擺在這裏,大哥也承認,自己家緊著要蓋房子,人家也沒有捂著蓋著,你瞎捉摸啥。”
“我是瞎捉摸,那我問問你,找哪個明白人給估價?你找,還是大哥找,還是二哥找?”李秀棉問,朵三牛說:“村裏的明白人有誰呀,不就是村長嗎?誰家不是找村長?”
“看看,誰不知道,村長就看重你大哥,這麽一來,左右都是大哥合適,村長肯定給估個低價,到時候咱沒有地兒,也得不了幾個錢,親兄弟,就是算計親兄弟。”李秀棉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地說,朵三牛氣的“啪啪啪”拍了三下桌子,說:“看把你能耐的,這事壓根也不用給你個老娘們兒說,四六不懂,不是你有事找大哥二哥的時候了,做人要有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