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中蠱
“沒死就好，沒死就好……”
直過了小半天，宋子淵仍舊不停地重複著這句話。
千婼滿腹疑惑地瞥了他一眼，心中滋味複雜。
溫冰兒小心翼翼地施針，千婼深看了她一眼，想問她宋子淵究竟怎麽了，又怕她分心，終是什麽都沒問出口。
千婼又看向謝未易，正撞上他的雙目，他道:“別緊張，冰兒醫術高明，子淵一定會沒事的。”
片刻後，謝未易牢牢地盯著溫冰兒，她額角慢慢滲出幾滴細細的汗珠，麵上並無任何表情。他拿出手帕，細心地幫溫冰兒擦拭額角的汗珠汗珠，後者溫婉一笑。
不多時，溫冰兒取出最後一枚銀針，抬手用衣袖輕輕柔柔地擦了擦額角。
“子淵到底中了什麽毒？”
“不是毒，是蠱。”溫冰兒秀眉微蹙，看著謝未易，道，“失魂蠱。”
千婼聽了心下暗暗詫異。宋子淵一直跟他們在一起，從未離開半步，怎麽會突然被人下蠱了呢？
不對，電光火石間千婼想到一事，她皺著眉頭拒絕去深想，仿佛隻要再深一點，便一發不可收拾。
“失魂蠱？”謝未易並沒有注意到千婼麵上的變化，瞥了眼此刻正安安靜靜躺在床上的宋子淵，低聲道，“毒蠍門？”
聞言，溫冰兒低首沉吟片刻，柔聲道:“沒錯，子淵所中便是毒蠍門的失魂蠱，他現在的症狀與你當時中蠱發作時一模一樣。”
“可是……子淵是什麽時候中蠱的呢？”
兩人坐定後，都是看著千婼。
千婼坐回椅子上，靜靜盯著剛才那杯茶水，目光複雜:“除了方才下車時，子淵先行了一步，其他時間我和秦大哥並沒有離開過他。”
暗暗揣測，難道秦川真是進了段府後便被人下了蠱？
遲疑片刻，謝未易方才點了點頭，並未說話。
咚咚咚——
房門被人叩響。
三個人不約而同地側過頭去，謹慎地盯著房門。
“謝公子。”
外頭是段郗鉞的聲音。
謝未易特意壓低聲音道:“我出去看看，你們別出聲。”他抬手把臉猛搓一通，麵上勉強掛上往日裏的微笑。
“段大人。”
謝未易雙手抱胸，懶洋洋地倚著門框問道:“段大人此刻造訪是不是有什麽吩咐？”
千婼聽到段郗鉞帶著笑意的聲音:“段某聽聞公子不舒服特地過來看看，別是府上招待不周，讓公子吃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了？”
“段大人過慮了，在下隻是吃得太急，腸胃有些不適，勞煩大人掛心了。”謝未易嘴角掛著抹慵懶的笑。
“如此便好。”外頭的聲音稍稍一頓，“昨晚礙著皇上和信王爺在場，段某未曾與公子說上話，今晚欲在湖心亭設宴與公子一醉方休，萬望公子賞臉。”
謝未易低首遲疑片刻，點頭笑道:“段大人熱情待客，謝未易豈有推脫之理，在下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千婼有點疑心自己的耳朵出現問題了，謝未易竟然應下此事，就他那一杯臉紅兩杯不穩三杯既倒的酒量，還敢與人家一醉方休。
“好。那段某這就差人去備下美酒佳肴，靜待公子。”
段郗鉞的腳步漸漸消失在耳畔……
謝未易轉身臉色一變，小聲說道:“看來這便是遲來的鴻門宴了。”頓了下，又問，“秦川呢？”
“我讓他先帶著賽魯班去緣客居了。”
接下來，三人陷入一陣靜默之中。
謝未易望了溫冰兒片刻，方道:“一會兒我去赴宴，你們兩個帶著子淵去緣客居與秦川綠綺匯合。”
溫冰兒臉色微變，一把握住謝未易的手。
謝未易抬手撫上她的手背，安慰道:“你知道的，我會沒事。”
千婼看了心中滋味難辨，他說過，別人知道的她知道，別人不知道的她也知道。可如今，溫冰兒知道的她並不知道，謝未易顯然更加相信溫冰兒。
夜色漸漸黑沉。
千婼已經讓落羽收拾好行囊，準備與溫冰兒一起送子淵離開。
豈料……
“微臣求見九公主。”
院子裏傳來段郗鉞的嗓音。
她心中隱約明白他此行的目的，卻說不出一句拒絕的話來。
打開房門，輕柔月光幽幽灑向大地。
“段大人有何事？”
段郗鉞循禮拱手道:“微臣在湖心亭設宴，特來請公主過去。”
千婼不知該如何接話，隻遲疑地盯著他看，心裏想著他今晚是不是要對謝未易下手，那家夥可是一點武功都不懂的，段郗鉞卻是個武將……
“微臣本想宴請公主、世子並謝公子三人，誰想……世子已然歇下，萬望公主殿下能夠賞微臣三分薄麵。”
段郗鉞語氣誠懇，令人不忍開口拒絕。
千婼仍不回答，段郗鉞偷眼望著她，輕聲歎道:“倘若公主實在不願……微臣便不在強求，微臣告退。”
“等一下……”
段郗鉞停住腳步，含笑道:“公主答應了？”
千婼微微頷首。
她並不是為了段郗鉞，而是為了謝未易。她想，如果段郗鉞真的是紋銀丟失的幕後主使，他自然不會輕易放了定國公的兒子謝未易，而她是個公主，有她在段郗鉞應該就不敢對謝未易做些什麽了吧。千婼兀自想著。雖然……事後證明是她想多了。
段郗鉞側過身去，讓千婼先行。
“落羽，子淵哥哥這麽早就歇下了，會不會是哪裏不舒服，你去幫我瞧瞧他？”千婼緊朝落羽打眼色，示意她趕緊去宋子淵房裏，與溫冰兒一起送走他。
落羽心領神會:“是，公主，奴婢這就去。”
瞥到他們的細微動作，段郗鉞冷然一笑。
“原來段大人還請了公主。”
謝未易微微側頭，見到千婼並沒有起身行禮，“還以為段大人隻宴請在下呢，看來我有些自作多情了。”他長歎了口氣，故作失落狀。
段郗鉞不由大笑:“公子若覺得失望，段某明日便單請公子一宴，如何？”他引千婼落座後，自己方才坐下，又歎道:“段某本來想好好款待一下公主、公子，還有世子殿下，以盡地主之誼，誰曾想……世子早早便歇下了。”
謝未易笑道:“這是他的養生之道，打從我和他在潁州相遇那天起，便知道他有個早睡早起的好習慣。有一年中秋節，我去找他玩，想著大家一起吃著月餅賞月多美啊。書童卻告訴我他家公子半個時辰之前就已經歇下了。”他扶了扶額頭，無奈歎了口氣，“唉，年紀輕輕的便提前過上了老年人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