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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風滿樓

  水上人家,不知道的人聽名字清新脫俗,肯定是裝修清雅飯店,其實這是一個很寫實的名字,漁民開的大排檔。


  味道很正,也很辣。


  全國都被益州香辣攻克,青山也不例外。


  樁子買單,我們在水上人家歡樂聚會,喝著青山釀,吃著香辣魚鍋,爽得你渾身冒汗,唯獨我除外。


  蟲子脫下外衣,甩在椅子靠背,大聲道:“狗哥,這個時候,你還能保持文人的風度,我鍋都不服,就服你。”


  我臉上掛著招牌的溫和笑容,“小蟲子,少喝酒,多讀書,你也能像我一樣裝逼。”


  “噗”樁子噴出嘴裏的白酒,“來,哥倆來一杯。”


  吃香的,喝辣的,書裏都是這麽說的,我們也是這麽做的,問題還在我身上,喝了半天了,眾人都有些醉意,唯獨我隻有寫意。


  按照往常這樣的喝法,我應該是第一個倒下的,別問我為什麽,我也不知道。


  樁子一臉不服氣,倒滿一杯酒,差點遞到我嘴裏,我慢悠悠地也倒滿一杯,輕輕碰了一下,“我說哥們,悠著點。”


  樁子是這裏酒量最好的,這個時候也有點醉意了,看著我清澈的眼神,也有點慫,他端著酒杯,圍著我轉了兩圈,“不像是裝的?”聞了聞我杯裏的酒,“不像是假的。”


  我一臉無奈,昂首幹了一杯,“樁子哥,我喝完,你隨意。”


  “做人豈能隨意?”樁子兩眼一瞪,跟著一口幹完,笑道:“來,別客氣,喝完去酒櫃繼續。”


  酒櫃是一家附近的KTV,和水上人家一樣,價廉物美,樁子此言一出,周圍鬼哭狼嚎一片。


  肥牛賤兮兮笑道:“一群大老爺們,去酒櫃有些無聊啊。”


  我扶額無語,單身狗就是這麽無聊,一群單身狗,那就是無聊透頂,腦子裏,眼睛裏,肚子裏,心裏全是異性。


  “樁子,你膽子肥了啊,去酒櫃也不叫我,小心我回頭給你穿小鞋。”


  樁子回頭一看,原來是我們的頂頭上司朱科長,樁子嘿嘿一笑,“老大,來,先喝一杯再說話。”回頭喊了一聲,“拿杯子來。”


  朱科長為人豪爽,聞言留在原地和兄弟們聊了起來,我注意到他身後陸續進來一些人,走進水上人家,估計是定了為數不多的包間。


  朱科長先和樁子喝了一杯,又和大家喝了一杯,最後居然端著酒來到我麵前,“狗哥,我們單獨來一個。”


  狗哥這個稱呼,聽得我心驚肉跳,周圍觀眾紛紛起哄,我二話不說,碰杯,然後幹了。


  “你們慢慢喝,悠著點,別喝醉了去酒櫃丟人,別忘了明天要上班了。”


  朱科長留下一句話,施施然走了,我一眼掃過去,圍觀的群眾至少有一半看我眼神不對的。


  我毫不在意,隻是看著樁子,正色問道:“裏麵有你們標段的老板?”


  我不太確定,因為正常和單位打交道的都是施工單位,而目前的工程行業,以包帶管的情況很普遍,所以,往往最關心工程款的往往不是單位,而是這些老板。


  市一建當初也想這麽幹的,遇到土匪阮小二,林總根本就跑不了,愣是賠了不少管理成本。


  一眾人安靜下來,齊齊看向我們兩個,樁子不敢看我,半晌才應道:“洪災安全度過,損失巨大。”


  短短十個字,把年前那場洪災總結的淋漓盡致。


  我沉聲道:“損失誰來承擔?”


  樁子嗤笑道:“你可能不信,整個春節都在開會,到現在還沒有結果。”


  我愣了愣,這春節還過不過了,歎了一口氣,無奈道:“功勞誰都想要,責任誰都要推。”


  “本來有些事我不想這個時候跟你講的,不過,你曆來心眼多,想個辦法。”樁子有些沉重看著我,“阮小二被問了幾次了。”


  “跟阮小二有什麽關係?”我脫口而出,轉念一想,估計是配合比的事情。


  我陰著臉,冷道:“這個黑鍋,我們水工班不背。”


  這個水工班,包括樁子那個班,樁子聞言點點頭,卻無奈道:“我們沒有話語權。”


  我臉有點黑,想了想,“我去找朱科。”


  樁子連忙拉著我,皺著眉,“你怎麽和阮小二一個德性?”


  我揉了揉臉蛋,笑道:“我沒衝動,樁子哥,捫心自問,我們這半年風裏來雨裏去,苦不苦?”


  樁子楞了一下,給了個標準回答:“不苦!”


  我啞然失笑,又問:“累不累?”


  樁子站得筆直,回答:“不累!”


  我又問:“加班費多不多?”


  樁子應道:“沒有!”


  “呃!”樁子不滿地看著我,“狗子,你不厚道。”


  圍觀的群眾大笑起來,我看到有幸災樂禍的,有若有所思的,也有一臉不憤的,真是人生百態。


  我拍了拍樁子的肩膀,笑道:“陳老爺子教導我們,工作要做踏實,你做踏實了沒?”


  樁子展顏笑道:“滾蛋!”


  我笑道:“既然我們問心無愧,為何不能去問個明白?”


  說完,我直接滾蛋,找服務員要了一個啤酒杯,裝四兩酒的那種,直接進了包間。


  “朱科,新年好!”我笑吟吟推門進去,“我來討杯酒喝!”


  “你算哪根蔥,這裏的酒,你喝得起嗎?”


  說話的是個胖子,話說回來,這裏除了我和朱科,就沒有不胖的,我也不知道他是哪根蔥。


  我保持著溫和的微笑,順手拉了一張椅子坐在朱科長旁邊,“整個青山市,敢這麽對我說話的,你是第一個,不錯,有膽識。”


  那胖子勃然大怒,站起來,指著我就要開噴,朱科長一拍桌子,站起來喝道:“孫胖子,你想幹嘛?”


  我拉了拉朱科長,笑道:“朱科,別激動,千萬別激動,門還沒關呢,別讓人看了笑話!”


  這笑話,到底算是誰的,大家心裏有數。


  一桌子五六個老板,齊齊向外看去,門外站著一溜觀眾,樁子已經扶住門框了,兩眼圓睜瞪著孫胖子。


  我朝樁子揮揮手,大笑道:“樁子哥,麻煩你帶下門,風大,冷。”


  樁子杵在門口,想了又想,最後真的把門關上,帶著兄弟回去喝酒了。


  這個時候,我才慢慢站了起來,慢悠悠往水杯倒酒,足足倒了一分鍾,才倒滿,也不管朱科陰沉的臉,也不管老板們竊竊私語。


  我把滿滿一杯酒放在孫胖子麵前,笑吟吟道:“我知道你們想拿錢,我也知道這酒我喝不起,孫老板,喝了這杯酒,我給你答案。”


  孫老板左顧右盼,同行者無人應聲,再看孫科長,孫科長點了根煙,看戲呢,再看看我,我笑道:“不喝也可以,反正我喝不起。”


  說完,我坐回座位,對朱科長笑道:“朱科,真是辛苦你了。”


  孫胖子臉漲得通紅,剛剛老板們低聲交流,已經知道我的身份,但朱科長態度不明,也拿不準我為何如此淡定,所以,就這麽囧在那裏,不知道怎麽辦。


  朱科長苦笑一聲,“狗哥,這不是你的風格。”


  我似笑非笑看著朱科長,“怎麽說?”


  朱科長掃了一眼老板們,笑道:“低調沉著,謀而後動,這才是水工的狗哥,你現在扮演的應該是阮小二。”


  我哈哈大笑,指著一眾老板,“聽到了沒,不要惹阮小二生氣,他要是火起來,我都害怕。”


  他們未必認識我,但肯定認識阮小二,那是讓人心裏發怵的人物。


  我站了起來,圍著老板們慢慢踱步,慢悠悠笑道:“所謂屁股決定腦袋,當官的鞋子太貴,顧慮太多,你們才敢人五人六,惹了我們這些赤腳的,我怕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本來氣勢十足嗬斥的話,偏偏讓我說的溫柔似水,說真的,我自己都有點惡心的感覺。


  這個時候,我剛好走到孫胖子旁邊,手指在酒杯上點了點,“這麽著吧,喝了它,我給你們一條活路,不喝……”


  我停頓了一下,目光齊聚我身上,連朱科長都好奇地看著我,我笑道:“不喝,我也拿你沒辦法,嗯,就這樣,自己思量。”


  我看著一眾人不可思議的眼光,哈哈大笑,對朱科長笑道:“朱科,我先走了。拜拜……”


  這他娘滴虎頭蛇尾算什麽意思?

  我懶得管他們在想什麽,開門,然後摔門而去。


  樁子在外麵等著,看我出來,連忙問道:“怎麽樣?”


  我看了看兄弟們好奇的眼光,兩手一攤,笑問道:“還能怎麽樣?一群傻鳥,遲早給人燉了吃掉。”


  樁子擔憂道:“他們是工程施工真正的老板,要是虧損嚴重的話,手底下那些工人可不是吃素的!”


  這話說到點子上去了,老板不管有沒有錢,這種情況下,拖欠材料款,克扣工人工資都是必須做的,他要把壓力轉嫁到最苦逼的基層,才有話語權。


  偏偏我最不喜歡這樣的工程隊,我和阮小二之所以和市一建關係好,就是因為市一建寧願貸款,也不拖不欠,反而我們理虧,很多地方不知覺就會幫點忙。


  我笑了笑,“大家都喜歡踢球,把球踢破,我看他們怎麽玩。”


  這句話說的沒頭沒尾,除了樁子,誰也聽不明白,我也不想解釋太多,拉著樁子笑道:“管他那麽多,來,喝酒。”


  肥牛有些不滿,“狗哥,大家都吃飽了,我們去酒櫃吧。”


  我笑了笑,“但我沒吃飽。”


  肥牛生氣道:“狗哥你……”


  蟲子連忙打圓場,笑道:“牛哥,還早著呢,這個時間,美女都沒幾個,酒櫃不好玩啊。”


  肥牛找服務員拿來撲克牌,圍起來玩德州撲克,倒也挺熱鬧的。


  我其實也吃飽喝足了,但我不放心朱科長,樁子心裏明白,遂坐下來陪我喝兩口。


  我估計朱科長是給領導賣了,才會讓他來應對這些老板,真正來講,這些老板是沒權力找管理處的。


  他們沒有和我們簽合同,和施工單位簽的最多也是機械租賃或者勞務輸出的合同。


  一句話,欠錢的不是我們。


  但是現實就是如此,我也沒辦法。


  洪災損失,屬於不可抗力,按說應該是甲方的責任,但是因為配合比的問題,導致損失加大,卻屬於乙方的責任。


  如果這事沒人較真,也就這麽過去了,可邪門的是,省廳在查這件事,誰敢承擔這個責任?

  我仔細想了想,大致明白朱科長的難處,也明白阮小二的苦逼之處。


  這真是無妄之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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