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智德大師
東嶺摩崖寺，須眉皆白、慈眉善目的智德大師一早，功課未做，就吩咐小沙彌，“元易，有貴客將至山門，你去請來。”“智泰師弟，烹茶待客！”
一胖和尚樂嗬嗬的過來，“貴客？師兄最近貴客比較多啊！”
自從‘鳳女’出世，山門頻繁被隱士高人造訪。這個胖和尚智泰自己也是安奈不住好奇，偷偷出去看過呢！
不過，對於‘鳳女’，不僅是邋遢老道，他也是沒什麽感覺，回來跟智德大師說，智德大師神秘的念了句佛號，“阿彌陀佛！見既是未見，未見既是見。”
智泰和尚糊塗了，他到底見到了還是沒見到？嘟噥了句，“師兄就是喜歡糊弄人。”
今日一大早的就見師兄掃榻以待，以前也沒有見這麽隆重過。好吧！烹茶就烹茶。
胖和尚親自取後山清泉水，燃了竹炭綠泥爐，把崖上采下的紫玉袍茶葉備上。
不一會兒，小沙彌元易領了一位須發花白的麻衣老者和一綠衣小童進入禪房。智德大師迎上前合十見禮，“阿彌陀佛！施主遠來，請上座！”
“智德大師請！”麻衣老者也同樣合十見禮，相互謙讓了句後，和智德大師牽手落座。
綠衣小童斯斯文文，柔柔喏喏的坐於其後。小沙彌元易看他可愛，也給擺了茶桌，上了素餅糕點，招呼小童吃用。
智泰的茶水剛開，加入一些鹽到水中調味。當二沸時，舀出一瓢開水備用，以竹夾在鍋中心攪打後將茶末從中心倒進去。稍後鍋中的茶水鼓浪若奔濤濺沫，為三沸，此時將剛才舀出來的那瓢水再倒進鍋裏，一鍋茶場就煮好了。
智泰將煮好了的茶湯舀進幾隻碗裏，給智德大師和客人奉上，連小童也上了一碗。
“嗬嗬！老夫向往紫玉袍已久，今日得償所願！”麻衣老者端起茶碗，高興的說。
紫玉袍是摩崖嶺崖壁的一棵野茶樹所產，色澤淡紫披銀毫，每年清明前後采茶二十天，隻能得二兩紫玉袍。采摘時要淩空飛渡，全寺就四人可以采到。可想它的珍貴。
“施主請！”智德大師也興致頗高的端起茶碗。
聞其味清新淡雅，隱隱有花香，觀湯色黃綠明亮、茶香醇厚、葉底淡紫透碧，入口初感澀澀，數秒間甜潤之感突由舌根萌發，回味無窮，真為人間仙品。
用茶畢，二位進入正題，“敢問施主，不辭千裏，訪老衲於深山，所為何來？”
“智德大師，百年之期即將到來了。老夫為何而來？相信不用明言吧！”麻衣老者手指指天，口中直言。
胖和尚智泰旁邊聽的一臉懵！抬頭看天，晴天朗日。到底這二人是認識還是不認識？難道認識即是不認識？不認識即是認識？
“阿彌陀佛！老衲非是無感，前段時間，天象有所示，想來百年之期又將到來。如今天下一盤散沙，想聚一力而不得。萬千生靈即將塗炭，於心有哀哉！日夜不得安眠。”智德大師顏麵晦暗，沉痛之情溢於言表。
“如若鳳女出世，是否可以減輕災難的損耗？”麻衣老者問。
“鳳女臨世，自是有吉相對衝，但自上次鳳星一現而後隱，不知道何處可尋？施主是說……？”智德大師眼露希翼。
麻衣老者點點頭。“老夫就是為此而來。三日後姬長風會攜傾城公主來進香，到時候，我們就。。。。。。”二人俯首貼耳，小聲密謀。
智泰旁邊看看，又轉過頭去，心道“又說我聽不懂的話了，我還不樂意聽呢！”
果然，三日後，姬長風攜帶傾城公主來到摩崖寺進香。姬長風剛過而立，麵白目秀，鳳眼狹長，玉冠束發，身著銀色錦緞長袍，顯得肩寬腰窄，通身氣派儒雅風流。
傾城公主隻有七歲，身量偏高，著淺粉色宮裝，低著頭乖巧的跟著姬長風後麵。兩個三十多歲的嬤嬤服侍前後。
胖和尚智泰全程接待。陪同二位貴人拜佛講道。
摩崖寺是大乘佛教，供奉觀音、文殊、普賢、地藏四位菩薩。象征願力的是地藏王菩薩;象征實踐的是普賢菩薩；象征智慧的是文殊菩薩;象征慈悲的是觀世音菩薩。他們都是慈航普度，助佛弘化而擔當重任的法身大士，示現教化四種理想的人格，即:願、行、智、悲。
四重殿宇供奉一一拜過，姬長風攜傾城公主求見智德大師，智泰和尚道，“施主遠道而來，奉香敬佛，想來已經疲憊。鄙寺已經安排了齋菜和禪房供施主稍稍休息。待午後聽智德師兄說法，如何？”
“長風聽智泰大師安排！”姬長風和傾城公主跟隨帶路的沙彌去了休息的小院。
傾城公主自被劫以後，刁蠻狠戾的脾氣有所收斂，回到姬長風的地盤上，更是被狠狠的管教過，每日跟不同教習師傅學習，辛苦的緊。
她聽說上山進香，猶如出了牢籠，心裏自是歡喜。今日出發前，再次被姬長風叮囑過，傾城頻頻點頭，莫不聽從。
來到小院，齋菜已經備好。傾城一看就是青菜豆腐，一碗米飯。剛想叫嚷，看看姬長風的板著臉色，又強行止住。勉強用了半碗米飯後就在餘嬤嬤陪護下午睡去了。這邊姬長風也草草用了飯，回房間休息。
後山，一草廬裏，一隻白色小螞蟻爬上一片樹葉。樹葉被一麻衣老人撿起放在一片細沙上，螞蟻爬啊爬啊，就是爬不出葉片。
老人取了碗水，用頭上發簪攪了攪，把水澆在沙子上，水激起樹葉飄動，隨著水流動打轉，小螞蟻更是焦急如置熱鍋。
“阿彌陀佛！”智德大師一聲佛號，聲音弘大深遠，如晨鍾暮鼓，仿佛有淡淡迷嶂被破除散去。
禪房裏，睡夢中的小姑娘身冒熱汗，頭動神搖，呼吸急促，口中喃喃出聲，“救我！救我！”忽地做起，“長風舅舅，救我。。。。。。”餘嬤嬤聽到聲音，跑進來，“公主怎麽了？可是又做噩夢了？”
小姑娘定定神，看清身邊情景，長噓一口氣，哭了。“嗯！夢見發大水了，我被水衝走了，嚶嚶。。。。。。”
自被劫後傾城公主就受了驚嚇，時常不得安眠，加上武德帝得了天下輿圖至寶，姬長風有了猶疑，特意以進香為名，想讓智德大師看看傾城公主有無‘鳳’相。
這個小姑娘三歲開始啟蒙，文功武略都有人教授，教習師傅也都滿意，言其根骨上佳、天資聰慧，然脾氣古怪，動輒憤怒暴虐或軟弱哭泣，七歲年紀，還是隨性子不知收斂。當真看不出半點當年妹妹和妹夫的風采。
“好了，收拾一下，我們去聽大師講法，可以破除邪魔汙穢，以後就不會做噩夢了！”姬長風聽聞動靜，揉揉額頭。
“真的嗎？”小姑娘老老實實的洗漱去了。實話說，對於姬長風，她還是怕怕的。
“佛法有無量門，如世間道有難有易，陸道步行則苦，水道乘船則樂。菩薩道亦如是，或有勤行精進，或有以信方便，易行疾至阿惟越致者。。。。。。”
普賢殿，智德大師端坐講法，姬長風、傾城公主與眾弟子打坐聽法，神情肅穆。
一個時辰後方才結束。大師開始問答解惑。
“請問大師，何為難行道？”姬長風發問。
“世間難行道為五種：一為外道相善，亂菩薩法；二為聲聞自利，障大慈悲；三為無顧惡人，破他之勝德；四為顛倒善果，能壞梵行；五為唯是自力，無他力依持。
以上五事觸目皆是，一如陸路步行之苦。佛說若人行易行道，僅以信佛因緣願生淨土，則乘佛願力，得以往生淨土，此即如水路乘船之樂。”
姬長風如有所感，這世人多少不是在難行之道上蹣跚前行？易行之道，就是菩薩也不可以吧？如地藏王菩薩發願要救度一切罪苦眾生尤其是地獄眾生，否則誓不成佛。所以功德雖然與佛齊等，卻不現佛身。
姬長風示意傾城公主上前，傾城雙膝前行兩步，合十發問“大師，我午休噩夢，是何道理？”
智德大師眼老眼微張，微微點點頭，“嗯，小施主有些慧根和來路。奇異之夢，多有收而少無為者。好仁者，多夢鬆柏桃李，好義者多夢刀兵金鐵，好禮者多夢簋籃籩豆，好智者多夢江湖川澤，好信者多夢山嶽原野。”
“夢，思也，緣也，感心之跡也。陰氣壯則夢涉大水，陽氣壯則夢涉大火，陰極則吉，陽極則凶。小施主得神啟佛示，行則吉，違則凶，如是！如是！萬千性命係於爾身，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離開摩崖寺，回到武威將軍府。姬長風召集門客於匯賢堂議事。
對於傾城公主是否就是‘鳳女’，姬長風心底暫時不再糾結，對於傾城公主‘噩夢’及智德大師告誡，心有疑慮。眾門客聽聞傾城公主的噩夢和大師的解夢，各持一詞。
修習天文曆法的一位術士，名林瑞文，站出來道，“觀天象，近日西南就要發生大事，曆法可查近五十年天氣平和已久，激烈突變可能就要發生。尤其近兩年，雨水減少，將軍鎮守地盤上河流縱橫，水源豐富，幹旱困擾不顯。但都示:即將大雨洪水。如果一旦發生，水澇將尤為顯著。”
“有報華陽王著駐兵修河道，挖湖泊，興修水利，不加賦稅不動民利。民間傳聞其愛民如子，聲望鵲起。”又一門客站出來說。
“什麽時候的事？”姬長風聽聞華陽王的消息，立即反應起來。
這個老狐狸無利不起早，他不會無緣無故的挖河，還是用駐兵。
“就是五月中的事情，華陽王封地幾條小河被疏通開大挖深，另外有幾處窪地被挖成湖，還轉移出數千民眾，由官府重新擇高處分地建房。所以民眾無怨言，反而言其高德。”那門客說道。
這是個重要的消息，“緊盯著華陽王封地的動靜，如有異常及時報上。其他地盤有無異常？”姬長風眉頭緊蹙，如不是帶傾城去見高僧，這個重要消息就會漏了去。
“目前，除西北吉霖王，其他封地多少都有些動靜。燕京董家在大肆造船，收糧。”有人站出報告。
“造船？收糧？”姬長風不自覺的手指敲著桌子進入沉思。真是個美麗的誤會！
造船，是董七準備開水路運輸，給大船加帆，另外增加可以使用船數。購買糧食，是因為食為天鋪開三十多家連鎖店及莊子，暫時沒有產出卻要養大量收留人口，並且暗中屯糧以備，進價用糧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半晌，他回神問道，“如果發生洪澇，會是多大可能?嚴重程度有無估計？”
“百年一遇！十室九空！”林瑞文站出來嚴肅的道，“查曆法，百年前一次洪水，聲勢浩蕩，損失慘重。東梁國花五十多年才勉強恢複災難前水平。”
“著人推算天象地利，報於朱家、李家、諸葛家得知！就說‘鳳女’得菩薩啟示：即將百年洪水，大災麵前，不能隻求自保，讓三家出錢出糧和醫藥，餘出駐地三成守兵修堤壩，築高圩，挖窪地，轉居民。”姬長風瞬間定下應對策略。
朱家，李家，諸葛家是東南隱世大家，各占一長立世，數百年而不倒。朱家的絲綢，李家的鹽道，諸葛家的竹紙，幾乎占盡東梁的市場，牽連六國七族，數百年的經營，可以說單獨一家財力，也是富可敵國的。也是姬長風得以支持，可以立足東南的原因。
“如果三大家不理會，怎麽辦？”有人疑問。
“不理會？哼哼。。。。。。就讓洪水湮滅他們全家吧！”一向溫潤平和的姬長風，眼神裏迸射出的狠戾瞬間令周圍溫度下降五十度，眾人不由哆嗦了一下，寒透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