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得失之間
誰也不願接受已經穿越的事實,當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換作誰,誰也不敢相信這傳說中的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尤其是突然聽到吳家大小姐的言語,是用一口地道的平江腔在說。
她會說後世的話,這本身就說明了一切。
眾女心中疑惑,皆是你望我、我望你。
車寧卻尋思以後說話得注意些,再這樣子下去,只怕早晚得出事。
她一臉疑惑,反過頭望著公子。
見她望著自己,公子本是聰明伶俐之人,自知其意。
聳聳肩笑著說道:「休要驚奇,只不過是教了她一些日常用語罷了,而她又很聰明。」
眾人這才噓了口氣,可又輪到吳家大小姐不解了。
公子見狀,只得又道:「爾這麼快就學會了我們的語言,皆驚為天人,誇大小姐冰雪聰慧呢。」
車寧也出來打圓場,拱手笑道:「吳家大小姐之才智,小女子佩服之至。」
眾人連吹帶捧,還行起禮來,公子看著好笑,卻也只能強忍著。
吳芷嫣道:「我懂得的不多,只學會『你、我、你們』等簡單的字和詞。不過這原料是真稀缺,三叔幾年才搞到一次。」
吳穎道:「我們不能自己搞?」
馬靜道:「如果現在真是在漢朝,那麼四川綿陽江油市老君山,也就是東漢設置的德陽縣,有硝石礦藏。可那裡山高路遠,礦在懸崖上,又有無數關卡,先別說拿到大量的,小量的也沒有,我就知道這一個地方是好開採的。」
吳穎不服氣,氣呼呼地問:「土硝呢?」
見吳穎那認真的樣子,還生起氣來。公子轉身笑了起來,車寧笑著揮手,欲言又止,馬靜抱嘴輕笑,方致笑彎了腰。
方致撐腰笑道:「你這是要讓我折腰么?」
工科的都知道,這從藥店拿來的這些玩意,做做試驗,小打小鬧還行,要大量作用,那不扯嘛。
若要上戰場,土硝質量先不說,又能搞到多少呢,有多少老房子可以拆的?
想到這些,阮遠低聲說:「科技樹嘛,不是有火約、懂原理就行的。」
吳穎望著天空,看那斜陽織錦、雲捲雲舒,豪氣萬千地說:「就算一萬年,也要搞出來。」
方致搖頭晃腦地說:「那倒是不用那麼久,但數十年還是要的。要做槍,先得有特種鋼、擊發約、銅、可靠的彈簧鋼,有加工機具。好不容易做出一把來,批量的精度如何控制?如果通用不了,後勤如何保障?」
吳穎攤攤手,無奈地說:「這……這……好吧,你們說得有理。」
公子支開話題道:「屋裡還有一大臉盆,別浪費了,找兩個瓦罐子,裡面加點銅砂鐵釘,密封收好,到時若是再有人攻上山來,這個有大用場的。」
吳芷嫣神采奕奕地說道:「這個聽響聲是很嚇人的。」
說完又用接近崇拜的眼光望著公子,公子朝她微微一笑。
她便靦腆將目光轉開,小臉兒上略帶羞澀的紅暈,煞是好看。
車寧與公子會心地一笑,說道:「少爺,還是你來收拾吧,用竹子做引信,可要注意些,莫出事才成。」
公子找來兩個大瓦罈子和銅、鐵砂子,將其做成兩個zhàdàn,放在安全的地方。
眾人散去,公子忙完,又找劍奴要木頭,從此便只顧著埋頭做著木工活來。
先做了兩條木紅纓槍和幾把木刀,想著大家恢復體力用得著,又做些模型來玩。
一連數日,公子天天在做這個,吳芷嫣過來問是做什麼,公子只是笑而不語。
望著公子高深莫測的樣子,她也不追問。
又找她們要來些桐油,先煎后油后,再用炭火烤乾,然後將物件拼裝起來。
水磨、筒車、織布機、紡紗機、獨輪車和三輪車的模型憑空而出。
劍奴看著驚奇,而公子並不告訴她這是什麼,便去問車寧。
車寧她們拄著棍子過來看,只有吳穎和方致還坐著輪椅。
見到六個模型,皆鼓掌道:「想不到一向以文人自居的少爺,有這麼強的動手能力。」
公子不好意思地笑道:「建築專業的,玩木頭不是分內的事么?」
車寧仔細地看著這些玩意,問道:「這些應該都是十九世紀英國工業化初期的吧?」
公子放下手中的工具說:「一個醫藥學專業的美女,懂這個,此處該有掌聲。」
馬靜一揚頭髮,望著公子說:「那我這醫生說說?」
公子笑道:「以歷史知識淵博見稱的馬大小姐,就算了吧,留機會給別的小姐姐?」
吳穎噘著嘴道:「為什麼知道的不讓說,難道要讓不懂的來說?」
公子哈哈大笑,說:「讓她說,就好比翻書,有什麼意思。」
吳穎鼓著粉腮,半天才說:「哼,就知道欺負不愛讀書的我。」
公子話鋒一轉,笑著說:「很好,吳家的小麥飯,把你們養得不錯,臉色紅潤,白白胖胖的,還有幾個能自己走路了。」
吳穎說自己不怎麼懂機械,方致不解,便問:「你本科學的不也是機械專業?研究生時不是電子通訊設備製造與研究系的?」
吳穎沒好氣地說:「哎!我要是喜歡這專業,我去換個鬼,不過要是有純硅,造個對講機、電報機什麼的還是有可能的。」
方致誇張地叫道:「哇!」
車寧納悶,便說:「怎麼了?」
方致吐吐舌頭說:「你看,天邊那牛好大。」
這一下便引得眾人鬨笑。
吳穎道:「小妞敢笑我,找死。」
說完便想去打方致,一站起來,不小心又摔在椅子上。
車寧過去扶起她,問:「你沒事吧?」
吳穎悵然若失,輕聲問道:「為什麼你們都比我好得快?」
車寧也沒注意吳穎心理上的變化,便說:「這個回去再說,也不是三言兩語話得清的。方致,你改一改呸,要不你這個機械學博士不浪費了?」
方致拿起水車,輕輕地轉動起來,說:「這些模型,在沒有滾珠軸承里的時代中,已經是最好的了。」
公子望著阮遠,四目相示,小妞還有點不好意思,低頭避開視線。
公子笑問:「阮遠大小姐不發表點意見?」
阮遠攤一攤手,略顯尷尬地說:「我除了打架,便只能給物質改一下性什麼的。沒有石油,沒有高爐,還真指望我搞出一套滾珠軸承、齒輪和曲軸連桿的原料給爺不成?不過,要搞點純硅我倒是有信心的,但我們手上用的都是碳基芯產品了,硅有什麼用呢?」
公子不跟他們胡說了,若有所思地說:「改進一下,這裡水資源豐富的,水的落差很大,若真是在漢朝,還真能有大用處。另外,就算懂碳芯技術也沒有用,我們也沒工業基礎,要是能搞出來硅芯的也不錯了,至少山下要叫山上干點什麼,就不要跑了。」
說完回頭問劍奴:「不去請小姐過來看看?」
劍奴笑道:「嗯,這就去。」
說完飛快地跑了出去。
方致做了個鬼臉說道:「正式開始,鳴炮,湊樂?」
公子白了方致一眼,馬靜卻一臉感激地望著公子說:「難為少爺了。」
吳穎望著公子,無端地嬌斥道:「看把你能的,一副鬼相樣子。」
公子望著阮遠,阮遠低頭望著遠方,略帶惆悵地說:「君心明兮,磊間泉水。其流清兮,白雲之美。其流遠兮,千般迤邐。其流壯兮,碩果累累。」
方致笑道:「又一個春心不死。」
眾人在打鬧,車寧內心是矛盾的,若是真在漢朝,那這幾千年前的爺們,與自己三觀不同,更別說共同語言了,如何結伴過日子?
若不想孤老終生,要嫁人的話,無疑他李文是最好的人選。但自己這樣想,這班姐妹們難免不會這樣想,又該如何處理?
可女人的直覺告訴她,吳芷嫣才是公子夢裡的那個人。
他能不能看上自己?在這個女多男少的時代里,車寧沒有信心。
她心中更是明白,若要在這裡站住腳,這幾個女人,少了誰也不行,這班人就算一起嫁給李文?
這可笑的念頭從她腦海中閃過。
想到眾女爭寵,她便感到一陣陣噁心,但現實擺在那裡,縱然自己萬般不情願,可眼下這種情況,又能怎麼樣呢?
車寧心中更怕,哪一天被官府拿去,賣在妓院或是殺死在荒山之中!
所以她也表態道:「難為少爺了,可是眼下也沒有辦法,只得委屈你了,不管將來怎麼樣,車寧願與少爺並肩同行。」
吳芷嫣帶著三個丫頭過來,一看這些物件,不禁大驚,失聲道:「好漂亮的玩具。」
公子笑了笑,溫存地說:「喜歡么,送給你吧。」
吳芷嫣一臉驚奇,痴痴地望著公子,用崇拜的口氣說道:「這個是做什麼用的,太漂亮了,君好有才哦。」
吳穎小聲道:「討堂客用的。」
車寧白了她一眼,吳穎才吐吐舌頭不做聲了。
馬靜見車寧有不悅之色,公子也一臉嫌棄的樣子,有心打破這尷尬場面,更有心讓公子表現一番,幫他一把,便微微笑道:「此處應有詩一首,來,大家鼓掌歡迎。」
吳芷嫣偏著頭問:「臨場題詩,公子能否?」
馬靜笑道:「這可是詩的小祖宗,怎麼不會詩呢。」
公子心裡暗罵,這也是個自私的小騷蹄子,你要是心裡酸,明說嘛,我也用不著犧牲色相。
你要是想要摸清情況並找到出路,也不能把我趕到火上烤。
一個學建築的工科生,回家磨床單寫幾句也許還行,讓臨場作詩,這不是要人命么?
出醜事小,搞砸了不就前功盡棄了?
吳芷嫣柔情似水地盯著公子,嘴裡卻問馬靜:「詩的小祖宗?那詩的大祖宗是誰呀?」
馬靜不假思索地說:「詩的祖宗,屈原呀,千年一遇的偉大的浪漫主義詩人。」
吳芷嫣望著公子問道:「公子願意為奴家賦詩一首么?」
馬靜道:「必須的,騷體,詩經體,我家公子那是信手拈來。」
公子心中罵她馬靜千百遍,本公子又不是李太白,還拿屈原出來逗人。
可恨的是,這還不能露聲色,便對馬靜道:「可知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的含義?」
吳穎嚷嚷著道:「人不能為自己考慮,天地不容,這個還要說呀?」
馬靜卻是紅著一張臉,低頭望地。
吳穎不解,便問車寧道:「大姐大,難道我又說錯了么,馬靜姐為什麼紅臉呢?」
車寧笑道:「言多必失矣!你過來我跟你說吧。」
吳穎讓人把輪椅推了過去,車寧輕聲道:「這個為字,不是為了什麼的為,是修為的為,明白么?」
吳穎輕嘆道:「原來是說人要修鍊自己,要有修養,哎,古人說話,怎麼就要繞這麼大個圈子!」
公子白了她一眼,便不再理會她。
轉過頭去跟吳芷嫣說道:「吳家小姐別聽馬靜吹牛,詩詞我是學過些的,不過真的學得不好,真要作詩,那隻能是貽笑大方。」
吳芷嫣微微一笑,花痴一樣地說:「公子所贈,定是一字千金,何必過謙?」
車寧也不知道是不是吃錯藥了,催促道:「別扯嘴皮子了,寫個詩經體吧。」
說完用很堅毅的眼光望著公子,眼光中夾雜著很多異樣的信息,不知道是鼓勁,還是期待,或許是命令!
好在公子平時也是讀了一些書的,不至於什麼也不知道。想著古人寫那詩經體的樣子,在心中背得一首,以為例句,仿寫一首,拿過一塊木炭在門板上寫道:
落魄愧兮,三生難忘。月下佳人,與吾同堂。
面似玉壁,輕泛霞光。有眸明亮,碧波蕩漾。
有發巧披,灑垂耳旁。笑語溫潤,吾心慌慌。
輾轉愁眠,入吾夢鄉。言之羞兮,似吾新娘。
妙語逗羞,親吾臉龐。夢之美之,日夜常想。
夢之佳人,欲嫁何方。思之念之,悠悠心傷!
公子倒是沒注意,寫著寫著,吳芷嫣卻是羞得一臉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