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張豹祭墳
「單將軍……性烈,懸樑……自盡……。」那副將一急,半天才結結巴巴地說道。
公子應聲驚起,連武器顧不上拿,就朝單邑宿舍奔去,到得房中,早有人將他放了下來,停在卧榻之上。
哭喪聲,大罵聲,要報仇的聲音,房中亂作一團。
見公子到,讓開一條路來,公子跪於靈前,失聲痛哭道:「將軍這又是何必呀!此仇不報,誓不為人矣!」
祭拜畢,時有軍中主薄奉上單邑遺書,公子擦乾淚水,細細觀之:
敬呈主公與父母大人:
小兒無用,枉自操練數載,初次出征,丟天岳千餘兒郞性命,遺失物資更是巨不可數,而余卻連敵人的影子也沒見到。上對不住天地,中對不住主公與父母大人,下對不往生死與共的兄弟,余每思之,何以有顏面苟活於世?吾求之,我死以發遮余臉,因余無臉在九泉見先去的兄弟姐妹。
余走以後……
公子泣不成聲,再也看不下去了。
此子剛烈,氣節之高,少有人及,有後人題詩讚道:
一劍磨成氣若虹,空山平白起悲風。
斯人不與興亡事,青史何由記此翁。
吳穎出得房去,聯絡車寧,車寧便與單大伯一家,連夜帶文武眾人趕到巴丘。
單家大伯到,見到遺書,默不作聲,一夜之間便頭髮全白。
公子去見他,單大伯卻說:「這不能怪主公,小兒力微而福薄,單家有罪,枉送一千多人性命,主公不降罪已經是法外開恩,哪裡敢勞架到此吊亡?」
公子道:「什麼也別說了,我天明出發,破君山以祭令公子在天之靈。」
次日清晨,恰是風清浪平,公子點齊兵馬,全力駛向君山,一路上見船便收繳,不管他大小與種類。
眾船將君山島圍個嚴實,紛紛近岸,島上眾賊人組織人馬,用弓箭對攻,一時之間,漢昌官兵登陸受阻。
公子船大,近岸不得,心中一急,飛身上馬,上了小舟,衝到岸前,一聲大吼,縱馬一躍,上得岸來。
手中火焰槍朝前一刺,馬未落地,便挑了一名持弓漢子。
有十餘個賊人見公子一人上岸,提著刀槍漁叉,一路喊著「殺呀!」壯膽,一齊向公子殺來。
公子喝道:「來得好!」有如天空中打個霹靂,麒麟獸一聲長嘶,連人帶馬突入其陣中,一搶左右一掃,打翻七八個,槍尖還穿著兩個。
公子手上一使勁,將二賊人屍體挑起,反向甩開,雙砸傷一人。
眾賊人見公子有如殺神下凡,槍到之處,血飛肉裂,皆是心驚膽顫,膽大者化作獸散,膽小者癱跪於地。
經歷半日戰鬥,燒毀數艘敵船,將所有船拿下,漢昌官兵紛紛登陸,便將君山圍個水泄不通,四面攻擊前進。
將君山七十二峰掀個底朝天,到第二天中午,眾將集合一清點,己方仗著裝備精良,傷了十數人,並無大礙。
吳穎清理戰場后報來,繳戰馬十匹,樓船七條,小船三十餘條,斬一百首,收降兵一百五十人,民夫家屬一百餘人。
張豹押著白勝至,白勝就不開口,公子也耽誤不起,下令留五十人駐守此島,其他人返回。
到了巴丘營中,吳穎帶著張豹突擊審查,白勝交代,確實是他們帶水鬼所為。
白勝大笑道:「雖然救我一命,可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我雖已落於你手,要殺要剮隨聽尊便,我弟會為我報仇的。」
以後開口便罵,不再有句像樣的言語相對。
車寧來問公子,如何處理這白勝,公子朝著帥案一拳,那帥案應聲而碎。
站了起來,拔劍而厲聲道:「何須問?殺之以祭單將軍,以激士氣。」
「行軍打仗仗,主帥豈能因怒而行事?我們是新文明時期來的人,若還是搞血祭這一套,那與那些個未開化的人有什麼區別呢?」
馬靜卻走了過來,握著公子的手,把劍塞了回去,柔聲相勸道。
方芷也不同意直接殺之了事,要求進行公開審理。
吳穎主張不殺,說得還挺有道理:「若是斬了降將,將來誰敢再降呢?」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你若直接殺來祭祀,此例一開,將來如何治國呢?」
車寧望著公子,不解地說道。
公子怒懟眾女道:「末過洞庭湖,已經折兵千人,逼死大將一員,這士氣一落千丈,這仗要我如何打呢?」
眾人是各不相讓,據理力爭,吵了一陣子,也沒個結果。
直到大家都餓了,叫開宵夜了才停,唯獨公子沉默不言。
伊籍找到張豹道:「事因你起,此番主公反受其困,說你勇,卻不曾想到如此懦弱不堪也。」
張豹作揖道:「妹夫呀妹夫,有什麼主意直說何妨?」
伊籍附耳道:「如此如此。」
張豹偏著腦袋問:「不會有出大問題吧。」
伊籍笑而不語。
張豹出了營帳,便直赴關押白勝的大牢,以提審為名帶走犯人,來到單邑墳前,吹集結號。
等三軍將士來得差不多了,一刀殺了白勝,取頭祭之,大哭道:「此賊非是軍人,談不上兩軍對壘,卻讓弟弟枉送了性命,今取賊首以祭弟弟在天之靈,佑俺漢昌官兵旗開得勝。」
他這一鬧,便是群情激奮,士氣大增。
有人報與公子,公子在營中踱步不出,心中不知道這要如何收場。
車寧收到消息,也不去現場,直奔公子大營,進門便道:「讓吳疑帶張豹回這裡受審,你應該趁機去祭墳,並把規矩立起來,方能扭轉局勢。」
公子會意,帶領文武官員,以大禮祭之,並發表即興演說:「我們奮鬥,我們努力,我們拚命殺敵,是保護天下百姓不受兵災之苦,以武止殺,讓我們的父母妻兒不受戰亂之苦,卻不是快意恩仇的江湖打鬥……」
講到激動處,公子淚流滿臉,泣不成聲,並立下嚴規以令三軍,一度將士氣、人心激發到了極致。
回到營中,張豹跪於階下,公子嘆道:「臨陣不斬將,你起來吧,二十軍仗斬且記下,班師回來你自己去軍法處領罰吧。」
張豹叩首謝恩而去。
這滅了君山賊窩,公子對有血債之人嚴懲,可這一時之間能查出幾個有血債的來?
便命吳穎收編這班人,組建水軍。
又得了戰船及許多輜重,補足所失之後,還有大量存余。
公子便命人重整三軍,擇日前往江夏而去。
擇一天晴風好之日,祭了軍旗,先鋒登船,三聲號響,浩浩蕩蕩的啟程。
送前鋒營過湖的船返回,公子帶著中軍上了船,洞庭湖風大浪大,烏雲密布,細雨迷離,旌旗獵獵處,數只魚鷹掠過。
還好樓船大而穩,才能確保不出事。
站船頭,聽著水手的號子,遠望天際,回想這幾年所經歷的事情,不禁感慨萬千。時題《征程》,拍著欄杆吟道:
逆水頻揮棹,行來幾歷灘。
無端風弄雨,和汗濕衣衫。
張安見公子獨自憑欄,便信步走了過來,問道:「主公何必如此感慨。」
公子嘆曰:「難呀,一窮二白的漢昌,要改變,要發展,談何容易?」
張安道:「眾人齊心,其利斷金,主公不必擔心。」
公子拍了拍欄杆,望著遠方,語重心長地說道:「你可不能像張豹那樣,憑勇而行。得用心琢磨,這行軍打仗,可不是只要戰場上多殺幾個敵人就成的。」
張安抱拳道:「弟子明白,一個錯漏,便是千百了人命呀!」
公子拍了拍其肩,又說道:「江夏之行,不在揚名立萬,著重還是要創基業,漢昌太窮了!」
張安點了點頭,遙望著遠方,他似乎看到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