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四、企鵝群島1
天氣越來越溫暖，更多的冰塊脫離冰山跌落清澈的海水。祭海大會之後，我們也像那放任自流的冰塊，雖然與冰山若即若離，但嶄新的、走向獨立的生活已然開始了。
在白世界定居，一塊兒專屬的領海是至關重要的。理想的海域應當有一片平緩的海岸，不管是大陸或者海島。近岸有大量海洋生物棲身，同時也是海豹等陸生動物的進出海口。企鵝也好、海豹也好，剛入水或者上岸的一瞬間才更容易被捕獲。
這般散漫地過了些日子，我決定去尋找一塊兒屬於自己的領海！
天色微明，我的小妹妹、小弟弟們在躍躍欲試地準備日出儀式。我卻對此了無興趣。我的心早已經隨著那飄忽的海風在白世界流浪了。沒有了長輩們的約束、限製，也沒有告別，一大早，在月亮的清輝中離開了部落。十多年的部落生悄然淡化，自由讓我悵然若失卻又對未來充滿了渴望。
一片海域、食物充足的海域、一片離海藻表妹近一點的海域！
“多多！”
看呐，似乎蘭光的壞習慣在白世界傳染蔓延，總有些冒失鬼出其不意地嚇你一跳。亦或者如珍珠所言，胡思亂想分散了我的注意力。
是的，這些天，我的腦袋總會迷迷糊糊地去虛幻一些未曾經曆過的東西。它們那麽虛無，卻又那麽真實，將我的心填得滿滿的，容不下一點別的東西。
“石頭，”我有些無奈，對這條甩不掉的尾巴說，“大海如此之遼闊，為什麽你總要糾纏我。”
“大海是很大，但我們的太陽卻在同一個方向。難道，你害怕競爭？”
“我害怕你失敗時那副沮喪的樣子。我的心很軟的！”
“瞧瞧我的好兄弟，你生氣的樣子真是可愛。說點真的吧，我知道你要去尋找一塊兒領海。可是好的領海都被年紀更大的家夥們占去了。你覺得單靠你自己會有取勝機會嗎？”
“你覺得，假使你我合作取得一塊兒領海並共享，我會睡踏實嗎？你會叫我寢食難安的！”
“你我矛盾再大，但最起碼有一點好處—我偏向於吃肉，你側重於吃魚。你和我可以互不幹擾地捕獵。”
我沉吟不語。石頭的這句話倒也不是沒有道理。況且，我們畢竟是一起生活了十多年的兄弟。
“企鵝群島，據說那裏還有幾個空置的小島。”石頭輕笑道。
企鵝群島其實隻是一大片海底山脈零星露出海麵的小山尖兒。每座島嶼都不是很大，有的不過是小小的坨子或者礁石。傳說那裏從磷蝦到魚兒到企鵝和海豹的數量都很龐大。企鵝群島的島主們通常三五成群，甚至隻是某一個虎鯨把持的勢力範圍。各個群體雖然沒有統一的領袖，卻一致對外。
“他們比我們更年長，經驗更豐富。我想不出如何才能從他們的嘴邊分得一分利益。”
“多多，我可憐的兄弟，機會是找出來的，不是想出來的。”
“你這個貪婪的家夥，我是多不情願將自己的命運與你交集在一起啊！”
流浪的日子持續了數日。幾次小規模的、適可而止的遭遇戰的勝利給了我和石頭足夠的信心。
終於，我和石頭決定向企鵝群島進發了。
企鵝群島由朦朧到清晰，方才還是開闊無一物的海麵上，赫然隆起幾片高聳的背鰭。從背鰭的高度和巍巍聳立的姿態可以看得出，這是幾個成年的男性虎鯨。簡單平衡了一下敵我雙方的勢力，我對石頭說：“我想，最好的結局是美餐一頓，然後友好地道別。”
“多多，看我的吧！”
“兩位遠方的客人，歡迎來到企鵝群島做客。請問你們是路過此地還是特意投奔而來？”
發出問候的是一位年長卻依然健碩、有著巨大背鰭的大塊頭虎鯨。在他身邊，則是幾個年紀與我們相仿的男孩子。
“尊敬的大王…”石頭遊過去道。
“大王是我的過去。現在，我隻是企鵝群島的衛士長。如果你們僅僅是途經此地，那歡迎二位在群島的邊緣尋些吃的。若有其它圖謀，先要過了我這一關。”大塊頭打斷石頭的話說。
現在，我大約明白了企鵝群島的格局：強者各據一方，新來的可以在過氣鯨王的帶領下先從巡邏之類的工作做起，再慢慢熬到擁有自己的領海。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不知道要經曆多少個歲月和多少個考驗。而即便是最初級的入關也是需要競爭的。
這時，我突然想起了蘭光，我想他一定會有辦法幫助我。於是對石頭耳語道：“來，敲一下我的頭。”
石頭雖是詫異，但還是照我說的去做了。
“瞧吧，小家夥，早就說過這個東西對你是有用的。記住我的話，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的。”蘭光說。
“說來聽聽，怎樣才能在企鵝島安身立命。”
投機取巧雖非光明磊落，但企鵝群島距離月亮部落更近、更方便接觸到海藻表妹，所以在此安頓下來是急迫而必要的。
“多多，以少勝多、以弱勝強，除了勇氣，我隻想告訴你一個道理，智取要遠勝於直取。”
“天呐，這簡直就像是在說太陽是圓的！”我在心裏說。
蘭光所言似有玄機，但此時的我無暇深思其意。
“誰能告訴我企鵝群島有什麽可以吃的嗎？”石頭說，“我們確實有些餓了。”
“數不清的企鵝。如果你能夠在開闊的海域捉到企鵝，那請便。”大塊頭笑道。
瞧他說的，我還想摘下天上的星星呢。
“如果你們對魚兒感興趣，這裏有不少的鱈魚。對於我這樣一個老家夥來說，這已經夠好的了。”大塊頭說，“當然了，如果能偶爾捉到幾條美味的鰩魚換換口味兒是再好不過的了。”
我能夠聽出他在說“鰩魚”時嘴巴裏嘩啦啦流淌的口水聲。
“多多，大塊頭想要吃鰩魚，我想你能夠滿足他這一點小小的奢求。”
“你會捕捉鰩魚？哦不，白世界的鰩魚稀少而珍貴，得到它們並不容易。”
“尊敬的大塊頭兒，給我一點時間，我會滿足你那點小小的願望的。”
說罷，我潛身入水，快速擺動尾鰭向深海遊去。逐漸接近海底，才發現一切遠非想象的那般容易。這一片海域水流湍急，海底遍布尖銳的礁石，鰩魚幾乎無法隱身其中。
巡視多時一無所獲，氣卻將要耗盡了，於是扭頭遊向海麵。呼啦啦躥出海麵，滿懷期冀的大塊頭看到我空空的嘴巴，發出了失望的嘯聲。
“帶我去一塊背著洋流的海區，我會給你帶來鰩魚的。”我平靜道。
“你確信嗎？如果做不到呢？”大塊盯著我說。
“做不到，我就永遠不再到企鵝群島。”我說。
“小家夥，口出狂言，會斷掉自己的一條生路的。”大塊頭冷冷道。
“你會得到鰩魚的。”我淡淡道。
企鵝群島海底地形雖複雜，但小魚、小蝦並不少見。不乏餌料的鰩魚需要的隻是一處平坦的藏身之所。
“來吧，跟我來。看看這個魯莽的少年是如何兌現自己的海口的。”
大塊頭說完扭身遊了開去。尾隨著他遊到一處水流平緩的海域，大塊頭回身盯著我說：“這就是你要的背著洋流的海區，也將是你生命的轉折點。一念天堂一念地獄。來吧，小家夥。”
大塊頭的眼神中裝滿了猜疑和不屑。肥美的海豹和鯨油才是虎鯨垂涎的。企鵝群島鳥獸無數，自然鮮有精於捕魚之道者。但正如石頭所言，我是個漁翁，我相信自己的經驗和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