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四、企鵝群島2
潛到海底,眼前的一切叫我大失所望—海底依然沒有大片的泥沙地,有的隻是交錯的亂石,隻在亂石之間偶爾有幾塊小小的泥沙地。泥沙地空間過於狹小,無法容下身去快速拍打尾鰭以驚起潛伏的鰩魚。我的心情變得焦慮起來,為自己誇下的海口感覺沮喪。將身體倒立開啟回聲定位係統,可嶙峋錯立的礁石擾亂了聲波,使得探查效果事倍功半。搜尋良久不見鰩魚的蹤影,氣卻再次將要耗盡,無奈之下隻得折回海麵。隨著海水的壓力減輕,心中卻滋生出越來越濃重的灰色情緒。
“尊敬的老鯨王,我想,您不介意身邊多一個幫手。我願意從巡邏兵做起輔佐您,還希望您能接納我這個新兵。”石頭見我一無所獲,急忙向大塊頭獻媚道。
“當然可以。吐故納新的規律企鵝群島也必須遵循。我們需要一個明晰事理的新兵加入。幾條鱈魚,群島還是不缺少的。”大塊頭盯著我沉聲道,“親愛的小家夥,我希望你能夠兌現自己的諾言。我也希望,這能叫你在以後的生活中更加謹言慎行。”
我的身子木在那裏,大腦一片空白。糟糕的一天、糟糕的開始,難道這就是所謂的欲速則不達?
“多多,我的孩子,拿出你的勇氣,你會有辦法的。”
珍珠那平時聽起來嘮嘮叨叨的聲音,此刻卻是如此之慈祥,暴風雪之後的陽光般溫暖著我的心。
“事不過三,我還需要一次機會!”
“哦?好吧,如果你想要多一次機會,就要多一重代價!”
“什麽代價!”
“離開白世界!”
天呐,離開白世界!白世界是我的家園,離開它意味著喪失了一切!最重要的是,我將徹底失去海藻表妹!徹底!
我的心跳在加速,血液在沸騰。擺在我麵前的是一個甚於生死的抉擇—退縮的話,我將身敗名裂。一個沒有勇氣的懦夫是不會受到尊重的。而萬一接受挑戰失敗,付出的代價則是我那顆年輕的心承受不起的!”
“我要對等這個條件的賭注。如果我贏了,我要一片最小的領海,哪怕是一塊礁石海域也可以!”
天呐,當這句話冒出的時候,連我自己都震驚了。我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力量升騰而起。它在我的體內刮起了一場猛烈的風暴,讓我的身體幾乎快要飛了起來!
“雖然我沒有決定權,但這是個值得一下的賭注。最不濟我把自己的棲身之地讓給你。現在,用你的第三次機會決定你的未來吧!”大塊頭沉聲道。
沒有絲毫的猶豫,我扭轉身子快速向海底遊去,與此同時大腦卻在飛轉:回聲尋找已經被證明不可行,依靠運氣遇到一條恰好在遊動的鰩魚的機率未免太過於小,橫向拍打尾鰭驚起魚兒…
橫向拍打尾鰭!
突然我的腦子靈光一現:既然可以橫向拍打尾鰭,那為什麽不可以豎向拍打尾鰭!我感覺自己從一條狹窄的黑暗水道進入一片豁然開朗的海域,心情隨之明亮了起來。
潛到水底,將身體豎了起來,快速漂移擺動。那些個狹小的泥沙地頓時被攪動得沙塵飛揚。一些個小魚兒從礁石中竄了出來。這讓我心生暗喜。我知道,有了這些小魚小蝦,鰩魚存在的可能性便更大了。突然,我感到尾部一陣劇痛,隨之一個黑色的身影竄了出來。這實在是太糟糕了,我想我是被鰩魚的尾刺刺到了。但我還是一個扭身追了過去。鰩魚知道我在追獵它,發了瘋般奮力逃走。無處遁形的它慌不擇路間直奔海麵逃去。明亮的海麵撲了過來,鰩魚居然徑直飛向了天空!
“天呐,我想它一定是傻了,以為自己是隻鳥兒!”我在心中念道。
“幹得好,小家夥,給我飛得漂亮一點!”蘭光喝道。
我的身體與那條鰩魚一起飛出了海麵。鰩魚躍出海麵不久便側向飄落,我卻在慣性中越了過去。我本能地在空中扭轉身體,一個超級大回環,首尾異位,在鰩魚入水的一瞬間將其咬住。
登時,我的肌肉和神經同時鬆弛了下來,任由身體斜斜地落入大海,砸出巨大的轟響。
“幹得漂亮!”大塊頭用他那略顯蒼老但依然渾厚的嗓音說,“孩子,告訴我你來自哪裏,叫什麽名字。你會得到屬於自己的一片領海的!”
“我們來自太陽部落。我叫石頭,他叫多多,尊敬的老鯨王。”
“哦?你就是最近蜚聲白世界祭海大會的多多?怪不得你的身上會有這樣的勇氣和傲氣。可是企鵝群島距離太陽部落很是遙遠,極少有太陽部落的成員來此定居,你們為何要選擇這裏?”
“也許是海流的指引、也許是海風的吹拂、也許是美味的海獸的誘惑。但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注定會有這樣一段緣分。”
石頭輕輕地從老鯨王的身畔滑過,腹部側向老鯨王,將最柔軟的腹部示與對方,以示臣服和順從。石頭的語調和姿態顯然讓老鯨王找回了既往的自信,於是清了清嗓子,大聲說:“那麽,石頭你已經獲得了巡邏兵的角色了。而你,多多?跟我來吧,我會兌現我的承諾的。”
“可是尊敬的大王,我和多多約定了同生共死。而且我也願意用我的勤勞獵取更多的美食,以使您可以更安逸地享受生活。”
看吧,善變的石頭,他的立場比企鵝群島的洋流還要莫測。但我卻又能奈他如何?於是說:“尊敬的老鯨王,我們是有這樣的約定。”
“但你可要知道,不管你自己還是你們倆,所能得到的是固定的。也就是說,這是個獨享和共享的問題。”
“我選擇共享。”
“那跟我來吧。”老鯨王說完轉身遊走。我和石頭緊隨其後向企鵝群島的心髒—生活區行進。
一路遊去,不時有三三倆倆的虎鯨在捕食或嬉戲。迥異於太陽部落的是,企鵝群島幾乎看不到女孩子,且多是獨立行動或者結成三五一組的小群體。
“看吧,如果你有一座小島嶼,或許會有姑娘們看上你並約會。這是所有的單身漢夢寐以求的。”大塊頭慢條斯理道。
“大王,我想知道您輝煌的過去。”始終慢半個身位貼身追隨著大塊頭的石頭道。
老鯨王頓了一下,停止遊動緩聲道:“輝煌的過去?哦,是的,是輝煌的過去。我曾經遊曆過四方,最終生根在綠世界。在那裏有我的部落、有我的青春,有我的愛情,有…”
老鯨王的神色突然黯淡了下來。沉默良久,說:“是的,青春和愛情。告訴我,你們有沒有看上哪個部落的姑娘?”
看吧,這個世界上幾乎所有“老”的家夥都喜歡嘮叨,比如祖母、比如蘭光、比如眼前的老鯨王。
“這是一個秘密。”我說。
“嗬嗬,好的,秘密。雖然你已經泄密了。現在,讓我引薦你們去麵見企鵝島最有勢力的‘三道疤’,看看他願意給你們一處怎樣的寓所。”
“三道疤”這個名字我聽說過。傳說他是個驍勇的鬥士,曾經為了一個賭注單挑一頭落單誤入企鵝群島的抹香鯨並消滅了它。但戰鬥中被抹香鯨的巨齒劃出一排齒痕,痊愈後身上落下三道深深的疤痕。
“我想知道‘三道疤’真的單獨殺死了一頭抹香鯨?”我問道。
“當然了。有一年,一頭抹香鯨誤闖入企鵝群島。大家在爭論是否有誰真的可以獨自滅殺一頭抹香鯨,並約定誰做到了,便有資格永遠獨享最好的那個島嶼,並擁有對新成員的審核權。而他真的做到了。所以,你們會得到一塊兒什麽樣的領海,最終取決於他。”
“那他有自己的鯨群嗎?”石頭問道。
“群島太密集,隻能共享大生活區。即便如三道疤這般的強者,也沒有能力鎮服所有的對手,又如何組成部落呢?他沒有自己的部落,但愛他的姑娘一定很優秀。他會有自己的部落的。”
“但也會失去自己的部落,就像您?”
我還沒來得及為自己這呆頭呆腦的話後悔,大塊頭竟然笑笑道:“有所失總比未曾擁有的好。你總不能因為夕陽的傷感而放棄朝陽的絢麗和正午的輝煌。”
“每一個鯨王都會被傳唱到永遠,是那些庸庸碌碌的生命無法比擬的。”
石頭的話讓老鯨王的情緒瞬間高漲了起來,說:“來吧,孩子們,去接受命運的安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