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一、愛的初體驗1
陰晴不定的天空中射下林立的光柱，將波濤洶湧的海麵染成一片異樣的亮麗。信天翁隨風自由翱翔，磷蝦群吸引著它們流星般砸下來，一時海麵上水花四濺、噗通作響。企鵝結群騰躍、潛泳，攪起滿海的水珠在朝陽下閃現著迷幻般的光彩。
和海藻表妹在一起，一切都顯得那麽美好。色彩單調的白世界霎那間變得異彩紛呈了—陽光不經意間自冰山折射的光彩，海風吹拂起的飛舞的潔白、風兒在背鰭末梢有韻律的跳動。美似乎藏在世間的每一個角落，等待愉悅的心去感知它、感受它。
“海藻表妹，真的很遺憾，每一次相聚總會有意外發生，總有一些想要說的話沒說，想要做的事情沒做。”
“生活本來就是由無數個意外和偶然組成的，不是嗎？難道你能指望設想的一切夢想成真？”
“這是一句很精彩的話。”
“但你總是想的太多，像個愛做夢的小孩子。”
“美好的事物總會叫你去夢想，不是嗎？比如…”
“我能確信你是個大壞蛋，花言巧語的大壞蛋！”
說完這句話，海藻表妹輕輕拍了一下我的下頜，而後扭身潛入水底遊了開去。
隨著她潛入海底，隻見她靈活的身軀在海水中輕盈地扭動。嬌巧的海藻表妹要比我靈活得多，每一次急轉都會將我的身軀晃出一段距離。淡藍色的海水襯托出表妹黑白分明、線條流暢的身形，叫我心生出濃濃的愛意。這一刻，我想靠近她、與她親密地接觸，大聲地喊出“我愛你”。
我的尾鰭猛地一甩追上海藻表妹，再來一個旋轉，腹部貼向她。海藻表妹猝不及防，意圖甩離我。但已然決定喊出愛的聲音的我不容她片刻遁去，前鰭緊緊貼近她的前鰭，尾鰭探尋著她每一個細微的扭動攪起的水流，及時調整身位力求與她保持遊動方向和速度的一致。
最初，海藻表妹本能地想要逃離我的貼身靠近，但不多時她的速度便慢了下來，甚至主動地靠近我、貼近我，若即若離的身軀在海水中隨心地扭動，身後留下一串飄搖的氣泡。這一刻，整個世界空靈寂靜，隻有淡淡的藍和晶晶的亮以及暖暖的愛。
雖是有些緊張猶豫，話語略微有些含糊，但我還是說了出來：“妹妹，我愛你！！！”
海藻表妹卻什麽也沒說，尾鰭用力猛推了我一下，扭身向海麵遊去。
我有點慌亂，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麽。稍後浮出海麵，海藻表妹輕輕喘著氣，說：“哥哥，你的氣要比我長很多。”
一瞬間，我感覺自己像是個被看穿了隱私的小笨蛋，甚至好像磷蝦都在嘲弄我，恨不得找一大塊浮冰鑽進去。
“哥哥，你剛才說什麽？”
“呃，啊！我是說…我是說…”我有些尷尬和疑惑，不知道表妹是不是在裝糊塗，想了半天說，“我是說舞很美，你的舞蹈很美。”
“是嗎？哥哥？”海藻盯著我說，“你這個大壞蛋、大騙子。嗬嗬嗬…”
白世界的天氣變幻莫測，比極光舞動的方向還難以揣測。狂風驟起，吹得海浪劈裏啪啦作響。信天翁飄搖的身子被大風高高托舉起來，在空中左右搖擺著。近岸的海冰被海風和海浪推到海麵上起伏不定。而空中，竟有小雪飛來。
風雪並不是最大的威脅，困擾多來自浮冰。沒有誰願意被洋流和狂風拖拽的冰塊撞到。所以，一處相對平穩的海灣此時顯得尤為重要。
“要變天了，我們得加快點速度。”海藻說。
“難怪那些遊獵族總是覬覦部落的領海。部落的生活區可以叫你在暴風雪肆虐時無所畏懼。”
“所以，一處可以安身立命之所是重要的。”海藻表妹頓了頓說，“如果你真的愛一個姑娘並想和她有一大群孩子的話。”
“天呐，你，你聽到我的話了？”
“是的，你說我的舞蹈很美。嗬嗬嗬…”
海藻表妹拖著清亮的笑聲遊了開去。雪，不再是稀稀拉拉的了，而是拉出密集的直線撲向海麵。海浪在風的驅使下，像是被追獵的海豹，撒著歡兒地騰躍逃竄。散碎的小塊兒浮冰被海浪揪起來輕鬆地拋向了天空，甚至巨型冰山也像睡醒了的怪獸，慵懶地漂遊了起來。
直覺告訴我，這隻是暴風雪派出的前沿哨兵，大部隊正在不遠處做好了蹂躪這片海區的準備。本能驅使我和海藻加速向月亮部落遊去。
不多時，暴風雪的大部隊正式駕臨了。它們以比磷蝦更壯觀的密度將整個天空染成了看不到盡頭的白，以流星般的速度將渺小變成了厚重。暴雪叮咬著我的皮膚，發出索索的聲響。白茫茫一片的白世界，看不到海、看不到山、看不到海島、看不到一切生命跡象。我隻能和海藻表妹依靠聲音辨別互相的方位。
“這太刺激了！我喜歡暴風雪！哈哈哈哈！”
“壞哥哥，如果我們迷失了方向你也會開心嗎？”
“表妹，潛到水底查看地形。”
我和海藻表妹雙雙潛入海底。擺脫了表層海浪和海冰的幹擾，海底雖然要黑暗些，卻相對平靜得多。回聲顯示，四周空曠寂寥。沒有參照物辨明方向，我和海藻表妹處於進退維穀的境地。
浮出海麵，海風愈發的凶悍。風的呼哨尖銳卻又宏偉，好像是風神張大了嘴巴吹出綿綿不絕的狂風，意圖將白世界的海水吹幹，一探海底究竟藏有何等寶藏。
“跟我來，表妹！”
“為什麽？哥哥，你能確信我們該向哪裏遊去嗎？”
“沒時間趕回月亮部落了。根據風向和我對企鵝群島的方位記憶，這個方向可就近去往企鵝群島！”
“但風和海浪會使我們偏離航向！”
“‘生活本來就是由無數個意外和偶然組成的，難道不是嗎？難道你能指望設想的一切夢想成真？’表妹，你忘了自己的話了！”
“壞蛋！早晚我會告訴姨奶你欺負我！”
“我的表妹，照顧孩子維持家族和睦這樣的大事兒由你們女孩子辦，風吹浪打中導航這樣的糙活兒就交給我們大老爺們兒吧！”
“好的，大老爺們兒，我聽你的！”
狂風似乎聽到了我們的談話，害怕計謀被識破，呼嘯著加大了風速，像是掩蓋罪惡企圖的惡棍。但如果虎鯨會被這種小把戲給迷惑，又豈能在氣候惡劣的白世界生存下去？我和海藻表妹認準方向劈波斬浪向企鵝群島方向遊去。
蒼茫茫的雪、蒼茫茫的被狂風揚起的海浪的泡沫徹底模糊了視野，指明方向的隻有心和毅力。
心路的方向是不是比目所能及的方向更為清晰？
狂風暴雪並沒有影響我的心情。有海藻表妹相伴，愛的世界可以屏蔽世間所有的風雪。風雪中的獨處，更有幾分與世隔絕的安全感。暴雪遮擋了那些偷窺的視線，再也無法看到你的一舉一動。
除了蘭光。
我想向海藻表妹坦白蘭光，又怕一個難以置信的奇談會被解讀為更深的謊言。但我還是默念著：“蘭光，不許偷窺，不許偷聽！”
“好吧，小家夥。祝願你能順利熬過這場暴風雪。”
“天呐，我會懼怕暴風雪嗎？白世界從來不缺暴風雪，在我看來這隻是場微風而已。”
“嗬嗬，好的，我的小家夥。一路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