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十二、金槍魚1
幾日休整,鯨群恢複了精力和體力。有了根據地的鯨群卻陷入了另一種迷茫。五個男性組成的群體著實沒有太多樂趣可言。我和石頭以及公鴨噴薄的欲望與大角怪和月亮叔叔的沉定格格不入。習慣綠世界與習慣企鵝群島的心理路程大同小異。除了食物和景色有所不同,綠世界與白世界並沒有太大的區別。在遠離人類的大洋中,虎鯨依然是海洋的霸主。隻是相較於白世界龐大的部落,土著們的家庭要小許多。
為區別於部落,我們將這種家庭模式稱為“部族”。
生活在綠世界,生存的壓力不複存在,真正的危險來自於頻繁出沒的人。
每當有船的嘟嘟聲響起,鯨群都會敬而遠之,或者幹脆遁入海底。但鯨群很快便發現,人是一種白天活躍而夜間相對安靜的家夥。除了一些較大的船,那些白天飛馳在海麵上的小船,天黑時便歸巢的海鳥般沒了蹤影。這讓鯨群自覺改變了習性,更樂於夜間出動。這一來是為了盡量不與人狹路相逢,二來,白世界的溫熱讓習慣了寒冷的鯨群略感不適。晚間清涼的海風正好消解綠世界那揮之不去的熱氣。
這讓我不得不佩服風哨這些遊獵族的適應能力。遊獵族們既可以適應白世界的極寒,也能適應傳說中更遠方的極熱。
遷徙讓我的肌肉更強健了,炎熱卻讓我消瘦了許多。但肌肉和脂肪很快便找到了平衡。由圓鼓鼓到身材修長,大家在外觀上看起來更像土著們了。
“在回到白世界之前,我們必須將肚子裝滿脂肪,否則會被寒風凍死。”有一天,石頭瞧著我說。
“那時,食蝦鯨將再次集結,溫潤的油脂會填滿你的肚腸。”我說。
“也許我們該找點樂子,比如去和土著的姑娘們約會。”公鴨說。
“如果你能練好自己的歌喉,這完全沒問題。”大角怪笑道。
“你有自己的長處,公鴨。”我說,“至少你可以給某個姑娘們講一些白世界的事情。也許她們的好奇心會成就你的好事兒。”
“如果土著的族長驅趕你,你隻需肚皮向上做出順服的樣子。”月亮叔叔說,“這至少可以保住你一條小命兒。”
“這是個好主意的。也許我還可以學點巫術。顯然披著天神的偽裝更有誘惑力。”公鴨反諷道。
“這般無聊的生活純粹是在浪費生命。”石頭說,“也許我們該幹點什麽了。”
“也許你可以打敗某個土著的首領,然後統領一個鯨群。”我說,“過於安逸的生活消磨了土著們的鬥誌。他們看起來多計謀卻少勇氣,也許幾滴鮮血便可以將他們嚇暈。”
“不要小瞧了這些土著們。”大角怪說,“你們忘了我也曾經是這裏的‘土著’。土著們的組織介於遊獵族和定居族之間,既可以分散成很小的部族,也可以如遊獵族那般為了共同的利益互相幫助。”
“放下這邪惡的念頭吧。”月亮叔叔說,“我們有著共同的祖先和血脈,是散落在海洋中的兄弟姐妹。”
“可我們總得做點什麽,而不是浮在海麵,被綠世界的烈日烤成皮開肉綻的醜八怪。”石頭說。
“珍惜眼前的安逸吧。”大角怪笑道,“知足者才能長樂。”
又一個平常的黃昏降臨了。
綠世界的大海即便在夜間也是生機盎然的。那些個多得讓你無論如何都不能記全的海洋生物,在月色中成群結隊遊蕩、嬉戲、覓食、戀愛。
鯨群在領海內不慌不忙地尋找食物。食物的獲得如此之容易,沒有拚命的追逐、殺戮,肌肉放鬆得幾乎與海水融為一體了。
遠處有海豚們歡鳴著追逐魚群,不時騰出海麵而後落下,將海水砸得噗通作響。隱隱間一股莫名的力量如潮水般席卷而來,打破了平靜的感覺。
鯨群排成一列向海豚發出哨音的方向遊去。與這哨音雜合的,還有土著們亢奮的嘯聲,以及節奏如落雨般的噗通聲。
“來吧,孩子們。”大角怪說,“綠世界的金槍魚,會讓你們更加熱愛這片美好的家園。”
“金槍魚?什麽是金槍魚?”公鴨問道。
“金槍魚,也就是我所說的海豹般大小的大魚。”月亮叔叔說,“我喜歡它們那肥美的肚腩。”
“甚至有點像鯨舌,味道實在是好極了。”大角怪說。
美味的誘惑讓鯨群加快了遊速。當漁場的情景真正展現在眼前時,前所未見的盛況還是震撼了我們這些初涉綠世界的家夥。
月光下,大群的小魚兒倉惶逃竄。追趕這些小魚的大魚徑直飛出海麵,騰躍中便一口將小魚吞下,而後直挺挺地砸進海裏,激起飛濺的水花,在月色下閃著清澈的亮色。海豚們與這些大魚共同追逐著小魚。土著們當然不會錯過這如同祭海大會的狂歡,此起彼伏的嘯聲不時悠然飛向月空。
“我不認為捉到這些大魚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石頭說,“也許這些靈活的大塊頭是少有的幾種比我們遊得更快的家夥。”
“既然它們的肚腩很是美味,並且膽敢在虎鯨出沒的海域恣意縱橫,自是有其一技之長。”我說。
“如果運氣足夠好,與一條傻蛋狹路相逢,機會就有了。”月亮叔叔說。
“孩子們,去試試運氣吧。月亮說的沒錯,對付這些大魚沒有更好的辦法。不論圍攻或者偷襲,它們總會在瞬間逃掉。”大角怪說。
鯨群有些茫然地遊到金槍魚出沒的海域。開啟回聲係統,金槍魚的影像不時閃現,但未及做任何反應,這些飛一般的家夥便逃得沒了蹤跡。公鴨在忙亂地做著無用功,大角怪和月亮叔叔卻率先潛伏在海底等待倒黴蛋兒正麵襲來。沒有什麽比這種感覺更糟糕的了—一坨坨美味的大肉塊兒在你眼前晃來晃去卻毫無辦法。
“我感覺自己比公鴨還要蠢一些。”石頭說,“這簡直就是侮辱,肆無忌憚的侮辱。”
又一群大魚從遠處“飛”來。我和石頭估算著大魚的遊動方向和時間,加速遊向魚群。大魚黑色的身影越來越近,我和石頭以襲擊海豹的方式撞向大魚的腹部。但在我感覺美味即將到嘴的刹那,大魚顯然察覺到了來自海底的波動,尾鰭以近乎痙攣的節奏快速擺動,而後騰空“飛”走了。
“該死的,難道它們是鳥兒嗎?”
石頭的身子還沒落下,嘴裏便恨恨地罵上了。失敗的挫折感讓我無比沮喪。浮在海麵一動不動,張著大嘴說:“來吧,大魚,飛到我的嘴裏去。”
許是我的動作太過滑稽,石頭做出大魚飛躍狀作勢要跳進我的嘴裏,我隻好收起了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