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7章 都會死嗎?
莫餘沒有回來。
徐小樓依然是很懶。
有一天,村長老莫也失蹤了。
村裏有人說,看到老莫昨天晚上的時候,一個人,一瘸一拐地朝山脈而去。
“他走的很慢,就像一陣風吹來,就能把他刮跑似的。”
“他們都說,老莫是到城裏去了,是去找那個房地產公司,是去討要一個說法去了。因為他認為,莫餘的失蹤,肯定是那些人所為。”
躺在椅子上的徐小樓,眼皮突然輕輕抬了一下。
站在他身邊的李婉兒小心翼翼地說道:“叔叔,那個房地產開放公司,真的很過分。其實,我們有證據的,你看,李結實就是被他們打死,然後據說隻賠了十二萬,關鍵是,李結實這輩子沒有任何親人,這十二萬,又該賠給誰呢?到現在,也是不了了之,簡直就是欺負人。還有,我們調查了,前些天的時候,莫餘去了他們公司,還鬧事了,聽說事情鬧的挺大的。有人就親眼看到,莫餘被他們公司的保安打暈,然後給帶走了,然後……就失蹤了。”
徐小樓睜開眼。
李婉兒立即閉嘴。
“我們?”徐小樓聽了一長段,但是,隻問出了這兩個字。
天生聰慧的李婉兒,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我說錯了。我的意思是,他們,是他們有證據。我隻是聽說。”
小女孩兒知道,徐叔叔既然沒打算管這些事情,那麽,也肯定不會喜歡她參雜到這趟渾水當中。
徐小樓點點頭,重新閉上了眼睛。
“可是……叔叔。”
李婉兒將剛添加了熱水的紫砂壺,輕輕放到徐小樓掌心裏。
她有些不確定地問道:“叔叔,你就真的不打算管一管嗎?我覺得,你,你應該不是這樣的人。”
徐小樓閉著眼睛,語氣慵懶問道:“那你覺得,我是什麽樣的人?”
李婉兒歪著腦袋想了許久,說道:“熱心腸吧,是個好人。”
徐小樓笑了。
好人?
這個詞匯,在很多時候,是一個具有貶義的詞匯。
比如,戀愛分手了,被送了一張好人卡。
再比如,一輩子老老實實在農村田地裏勞作,被人欺負到頭上了,也隻會笑嗬嗬地說沒事,這種人,也是好人。還是老好人。
但徐小樓壓根就不是一個好人,更討厭被發好人卡。
時至晌午。
天氣炎熱。
徐小樓躺在椅子上,曬著炙熱的太陽。
李婉兒等了許久沒有得到答案,當太陽將她的小臉蛋曬出汗水的時候,她終於忍受不住毒辣的陽光,小跑到陰涼處,但目光依然緊緊盯著徐小樓,依然在等待徐小樓的回答。
“一個人,一輩子隻要做好一件事情,就已經很不錯了。當你覺得你有很多精力,可以管很多事情的時候,隻能說明,你很閑,沒事找事的閑。”徐小樓說道。
李婉兒咬著下沉,生平頭一次反駁自己的這位叔叔,“但我覺得,一個人,肯定是不能為自己活著的。”
徐小樓挑眉,“這話誰教你的?”
“不是誰教的,是我自己感覺的。”
“也就是,你覺得?”
“是的,我覺得。”
“那我現在糾正你一下,恩,你說的沒錯,隻為自己而活,肯定不對,但任何人,任何事情,都應該量力而行。打個比方,你們都覺得,我有辦法救李結實,我有辦法救莫餘,但你們可曾真正的想過,我的身份,也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醫生而已?”
“我相信,叔叔不是普通的醫生。”
“那咱們再退一步來講,我不是一個普通的醫生,可,我又能做什麽呢?”
徐小樓優哉遊哉站起身,來到院子角落,來到一臉委屈和憋屈的李婉兒身前,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腦袋,淡淡說道:“李結實的死,是注定的,或者說,這裏所有人的死亡,都是注定的,我不能插手,因為我無法去改變什麽,正因為我知道這一點,所以,我才能冷淡地看待他們的死亡。”
李婉兒抬起頭,臉色驚訝,“叔叔,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什麽叫,注定的死亡?什麽叫,這裏的人都會死?難道說我也會死嗎?”
徐小樓眼睛眯了起來,他抬頭,望向天穹。
是不是每個人都會死?
徐小樓不清楚。
但徐小樓清楚一點,不管是李嬸的死,還是莫餘和李結實的死,以及這會兒恐怕也已經死了村長老莫,他們的死亡,都是這個幻境的主人,刻意為之。
他隻是不清楚,對方為何要這麽做。
正因為不清楚這一點,所以,在看到李嬸死亡,知道李結實和莫餘死亡,甚至猜到老莫此刻也已經死了的時候,他才會可以壓製住內心的傷感情緒,盡量讓自己表現的滿不在乎一些。
越憤怒,越傷心,就會越加容易失去理智。
在這種伸手不見五指的深淵中,他隻有保持高度的清醒,才能保證自己在麵對接下來的、更加糟糕的情況時,保持最冷靜的理智,做出最準確的判斷。
“叔叔,你還沒問答我剛才的問題。”李婉兒小聲問道。
徐小樓回過神,笑道:“那麽,我先問你一下,你怕死嗎?”
李婉兒點頭,“怕,非常怕。”
“不要怕,有叔叔在。”
“額,叔叔,你這話很像某些帶顏色的小說裏,biantai大叔對小蘿莉說的話。”
“這又是誰教你的!”
“我自己在小說裏看的。”
早早就被徐小樓教著認字的李婉兒蹦蹦跳跳離開徐小樓身邊,跑到屋門前的時候,回身對徐小樓做了個鬼臉。
“我怕死啦,叔叔,但是隻要有你在,就算是真死了,我也沒遺憾。”
說完,砰的一聲,她關上了門。
……
……
翌日。
林月突然尖叫了一聲。
她今早起床後,先是在院子裏洗了把臉,回到屋子裏,將妹妹叫起來。
早早就在門口守著的、被李婉兒請來的保姆,剛打開門,準備進廚房做飯,就聽到正堂裏,傳來了林月的尖叫聲。
隻見林月臉色慌張無比,從李婉兒的房間跑出來,直接推開了徐小樓的房門。
那保姆覺得很奇怪,皺著眉,就走到正堂的門口,想要看一看怎麽了。
徐小樓衝出房門,然後,幾乎是一瞬間,就飛速跑到了李婉兒的房間之內。
不一會兒,臉色鐵青的徐小樓,抱著仿佛在熟睡的李婉兒,就來到院子裏了。
天空閃現驚雷。
有烏雲出現,接著,很快就遍布了整個天空。
這場雨來的很突然,也很應景。
幾隻烏鴉名叫了幾聲,快速離開院子的簷角,找地方避雨去了。
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林月,落寞無助地趴在遍地雨水的泥土地麵。
在她的麵前,躺著李婉兒的屍體。
李婉兒,已經死了。
妹妹林星躲在屋子裏麵,嚇得嘴唇顫抖。
這,這是怎麽回事?
保姆離開院子以後,很快,就把這個消息,傳遍了整個村莊。
村子裏的人,都是閑人。他們很快就來到徐小樓的院子外,就站在院門口,向裏麵張望。
人太多了,隻有十幾個人,擠進了院子內,望著小女兒的屍體搖頭歎息。
徐小樓呢?
徐小樓來到大海的岸邊。
他麵色鐵青,如同一潭深不見底、且已經冰凍了的深潭。
大雨淅瀝瀝而下。豆大的雨滴,落在他的臉上,落在他的肩膀上,將他的白體恤牛仔褲全部打濕。他的頭發濕漉漉的,遮擋住了眼簾。
他就這麽站在雨中,站了好久好久。
天空驚雷不斷。
徐小樓突然抬起胳膊,指著天穹,咒罵起來。
“我去你嗎的,你到底想要玩什麽?”
“你讓李嬸死了,讓李結實死了,讓莫餘死了,讓老莫死了,現在,你讓李婉兒也死了。”
“你讓他們一個一個的死在我麵前,到底是踏馬的想要做什麽!”
“我甘妮娘的!你徹底惹到老子了!你真當老子是泥巴捏的?”
他罵了很久。
但是,天穹除了雨下得更大了,除了那驚雷聲的此起彼伏,就對他再沒有任何回應。
李婉兒的喪事辦的很簡單。
徐小樓有一種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痛。
自那以後,徐小樓變得更加寡言寡語了。
任誰給他說話,他都頂多用一個字,或者兩個字,三個字,來進行簡單的回複。
比如,林月問:“你不覺得,是有人在專門對付你嗎?為什麽你身邊的人,都在死。”
“恩。”
“或者說,是你這個人命不好,太硬,凡是和你走得近的人,都被你克死了。”
“不是。”
“難道是你這個院子的風水不好?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在這裏住著,我會不會也出事?”
“不知道。”
“要不,我先走吧?”
“可以。”
“那我的病?”
“我給你藥方。”
拿了藥方以後,林月真的帶著林星離開了。
藥方上,詳細寫了都需要什麽藥材,該怎麽煎藥,用什麽藥引,甚至還有細致的服用時間。
她走了,這個院子的保姆,也不幹了。
村裏開始謠傳了。說徐下樓,是天煞孤星的,是瘟神轉世,但凡和他走的近的人,全都要死。
於是,不管徐小樓以前曾救過多少人,曾給多少人免費看過病,當這個傳言不脛而走以後,他的這個小院子,就再沒有其他人來看過。
於是,這裏就隻剩下他一個人了。
當然,這也是徐小樓樂意看見的。
自那以後,院子冷清,人冷靜,大門成天關著,不吃不喝的徐小樓,就坐在院子的椅子上,一坐,就是將近大半個月。
誰也不知道,這個隻是肉體凡胎的青年,是如何解決吃飯問題的?
或者說,他,根本不需要吃飯?
有一天,徐小樓終於走出院子。
他嘴角浮現一絲苦笑,喃喃說道:“雖然有點晚了,但總算,煉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