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裏常年擺著一張椅子。
椅子旁,常年有一個紫砂小茶壺。
茶壺裏麵的水,常年都有熱茶。
在以往,在李婉兒活著的時候,她從來不等茶水涼透,便會為徐叔叔換上新的熱水。
但如今李婉兒死了。
在旁人眼中一直都懶得要命的徐小樓,自然就沒人換熱茶了。
他站在院門口,一招手,紫砂壺內的涼水,就熱了。
再一招手,屋子裏麵,就飛出了一縷白布。
白布在空中彷如蛇舞,飄飄蕩蕩,來到了他的肩上。
他披上白布。
老人常說,人生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白發人送黑發人。
徐小樓的頭發很黑,黑的出奇,仿佛所有人的頭發都白了,他的頭發依然會如此漆黑如墨。
但是,他的心情卻比白發送黑發更要痛苦。
他很懶,沒錯,他從來到這個世界以後,就刻意表現出,對任何人都滿不在乎的姿態,甚至李嬸死了,李結實,莫餘,老莫,都死了,他頂多是皺皺眉,依然是該如何還是如何,依然在這個村子裏沉默著。
但現在,李婉兒死了,他不想沉默了,他決定要做點什麽。
他更知道,自己必須做點什麽了。
……
……
披著白布,他走出了小院子,走出了洧水村,在所有村民的注視下,他走進了山林。
風起雲湧,昨日剛來過的風雨,將這座山脈都淋透了。
走在滿是泥濘的山路上,他腳步很沉穩,沒有半絲的打滑。
有一隻豺狼出現在前方,山脈渺無人煙,這裏野獸肆虐,就算是洧水村的居民在上山以後,也通常結伴而行,以免成為野獸口中的糧食。
這隻豺狼一看就是明顯餓極了的,它不算皮包骨頭,但外表嶙峋,甚至連洧水村裏的家狗還不如。
可是,家狗和豺狼是沒法比的,骨子裏的凶性,可以讓豺狼輕易講一個成年人撕成肉片。
所以,它遇到了人,自然第一時間,就要朝那個人撲了上去。
它已經餓了一天半了。
別說看到的是個隻有十幾歲的少年,就算是一頭猛虎,餓極了的它,也會嚐試著去挑戰一下。
可是,它卻不知道,就是它眼中這個若不經風的少年,可是比猛虎要可怕的多。
一聲劍鳴響起,豺狼剛跳躍起來的身軀,就給某個鋒利的東西,給切割成了兩半。
它甚至連慘叫聲都沒發出,就斷氣了。
撲通,撲通,兩截身軀,掉落在滿是青草的地麵上。
一根短短的樹枝,也隨之掉落在它的身體旁。
樹枝,便是劍,便是剛才將它身軀切割成兩截的劍。
畫麵有些血腥,隻是瞬間,就驚起了林中某些野獸的注意力,飛鳥在天空盤旋,很快飛走,遠離這裏,林間有幾個影子徘徊了幾秒鍾,也飛快退散。
反觀徐小樓,他隻是依然沉默著,靜靜地走,靜靜地趕路。
他走出了山林,來到了山林外。
……
……
徐小樓很懶,在洧水村的那段時間裏,能夠躺在椅子上的時候,他絕對不會站著。能躺著絕對不坐著。
如果能有人把飯喂到他的嘴裏,那麽,他絕對會把拿筷子的那份力氣,也給省下了。
但是,隻要熟悉徐小樓的人,都會知道。這個男人雖然不喜歡動腦筋,懶得動腦,但在行動上麵,卻從來不是一個懶惰的人。
相反,他很勤快。
在某些時候,他可以比任何人都勤快。
曾經,他可以為了某一個人某一件事情,去修三十二年的佛。
這一點,也足以證明他不僅勤快,還很有毅力。
可是,這樣的一個人,為何在進入了這個幻境以後,就變得如此懶惰了呢?
隻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因為某個理由,他不得不變得如此懶惰。
他來到公路變,恰好的,就有一輛城際公交開來,他原本是準備徒步去往饒州的,但當眼神落在那輛公交車上後,他便改變了這個初衷。
他招手,公交車停下。
車上一共隻有不到十個人,包括司機在內,誰也沒有多關注這個少年一眼。
徐小樓坐在距離司機最近的地方,道路平穩,但少年的心,卻是彷如即將噴發的火山。
他突然說道:“從來到這裏的第一天開始,我就一直在嚐試著修煉。”
司機握在方向盤上的雙手,似乎輕輕顫抖了一下。
徐小樓繼續說道:“修煉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就像我當年還小的時候,爺爺用各種草藥淬煉我身體,用各種方式鍛煉我,也是花了將近十年的時間,讓我踏入了修行大道。但現在我的情況又有些不同,我陷入這個幻境以後,我的修為盡失,一切從頭來過,因為我曾經修煉過,自然重新踏入修行大道以後,就能繞過很多錯誤的道路,修煉起來,事半功倍。所以,大家都以為,我躺在椅子上曬太陽,是真的在曬太陽,包括你,應該也是這麽以為的吧?”
司機笑了笑,說道:“小夥子,你是不是小說看多了?我根本聽不懂你在說啥,什麽修行啊?”
徐小樓也笑了,“你聽懂聽不懂,沒關係了,因為我知道,隻要我把這話說給你,那個人,也就會聽到了。”
話音落,他一揮手,便有一道劍光,從他的指縫間飛出。
劍光直接斬掉了司機的頭顱。
眾人驚慌,尖叫。
沒有司機控製的公交車,立即偏離了方向,朝道路外麵飛快行駛而去。
公交車撞在了一棵大樹上,人們都受了傷,罵咧咧地撞破玻璃,想要逃出去。
然而,一臉淡漠的徐小樓卻是再次揮揮手,大約十幾道劍光,從他的指縫間飛出。
於是,人們全都死亡。
做完了這些事情,徐小樓離開公交車,衣衫整潔,不染一滴鮮血。
他站在公交車外,站在草坪當中,抬起頭,衝天穹遙遙一笑,說道:“你的疑惑,我為你解答了,那接下來,就該解答我的疑惑了吧?”
天穹沉默,一如他在洧水村裏時,那樣的沉默。
……
……
來到了城市當中,徐小樓一路健走,很快就走至了碧園公司門口。
在門口,有兩個保安站在那裏。
他們身穿製式服裝,表情很冷漠。
自從上次洧水村山頭開發時鬧出了事情以後,公司就變得非常不穩定,動不動就會有人來鬧事。
盡管很多人都知道,碧園公司的背景,是在饒州市數一數二的大集團,沈氏集團,一般人根本不敢招惹。
但明麵上沒有,不代表背地裏也沒有。
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總會有一些躲藏在陰暗角落中的老鼠蟑螂想要來尋釁鬧事,畢竟樹大招風。
就光是這兩天,這兩名保安已經驅趕走至少六波來以各種理由鬧事的人了。
所以,他們不敢放鬆絲毫的警惕。
陽光毒辣地曬在臉上,豆大的汗珠落下。
其中一名保安小聲說道:“我就不明白了,這沈總明明有那麽大的背景,但是卻不願意利用自己的關心呢?要知道,咱們隻要明麵上把沈氏集團的旗幟給打出來,那些躲在暗地裏的陰暗宵小們肯定也會投鼠忌器,咱們也不至於這般的累人了。”
另外一名保安撇嘴,說道:“我哪兒知道,不過,我是聽說啊,咱們的沈總這次創立這個碧園公司,是因為她的父親逼婚,她揚言要脫離家族的,才創辦了這個公司。說什麽要靠自己的雙手打拚出事業。嗬嗬嗬,小子,你還是吃的飯太少了,這件事情你若是往深處仔細想一想的話,就會想到,事情絕對不像表麵上那麽簡單?”
“哦?難道還有啥深層次的意思?”
“當然有啊,嗬嗬,沈氏集團的老板想要逼自己的女兒嫁給一個她不喜歡的男人,女兒一氣之下離家出走,並且在外麵創立一個全新的公司,你要是她父親,你會怎麽做?”
“我不知道啊,老哥,你還是直接說吧。”
“很簡單啊,你要自己打拚事業證明自己,但是你要是真的證明自己了,那不是往我這位父親的臉上狠狠扇了一巴掌嗎?所以,為了避免被女兒打臉,當父親的,當然會千方百計去阻止女兒的成功啊。就比如,我說句大不敬的話,這些天來鬧事的人那麽多,你可曾見過沈氏集團的人出現,來幫忙阻攔一下,或者出麵解釋一下。沒有吧?甚至我還猜測,這些來鬧事的人啊,其中就有沈氏集團老總安排的人呢……”
“噓,這話可不能亂說啊。”
“怕什麽,這會兒午飯時間,大家都在吃飯,隻有咱們兩個苦逼的人在這裏值班,誰能聽到?”
突然,大門有一個人走來。
那是一個不到二十歲的青年,瞧其外貌很普通,但皮膚很白皙,甚至光是看臉蛋的話,更像是一個隻有十三四歲的少年郎。
他走到兩名保安守護的大門口,瞧見保安伸出手阻攔,便皺起了眉頭。
“來找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