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夷三族
沈默見程處嗣若有所思的樣子，雖然不知他心中想法，但也看得出程處嗣知道那紫衣女俠是何人。
「處嗣兄，觀你這幅表情，莫非你知道那紫衣女俠的真實身份，可否告知小弟，此等行俠仗義，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女子可真是世間少有。」
程處嗣嘴角有些抽搐，你自己未婚妻都不認識，你跑過來問我。
「此女，在長安城裡可是鼎鼎有名，至於身份，正是…呃…你過些時日就會知曉。」
剛想說出李若影小魔女的稱號，話到嘴邊又想起李若影正是這沈默的未婚妻。
這要以後沈默嘴松傳到李若影耳朵里，那自己可不得倒霉，說不得還會被揍一頓。
兄弟啊，你自求多福吧！
「處嗣兄，怎麼不講清楚，為何我過些時日就會知曉，難道我跟這紫衣女俠還有不知名的瓜葛，那可否請處嗣兄告知，這紫衣女俠閨名，姓甚名誰。」
程處嗣架不住沈默的追問，又唯恐自己說錯話，寒蟬兩句后就落荒而逃。
「沈默，你大病初癒，需要好好安歇，為兄就不打擾你了，至於這紫衣女子，你早晚都會知曉，先說好，到時可不準將今日你我的談話泄露與她。」
雖然剛才並沒有說出李若影小魔女的名號，但萬一被她知曉，胡思亂想可怎麼辦，還是小心為妙。女孩子的心思可不好猜。
沈默躺在床上，背靠枕頭，腦海里不斷回想李若影的樣貌，還很是疑惑為何程處嗣明明知道那紫衣女俠的身份，卻不告知，還說自己早晚都會與她相識。
程處嗣離開沈府，快馬加鞭的回到自己住宅，從桌上尋摸出一支筆，在紙上寫清。「李若影已抵達洛陽，並與沈默有婚約，諸位兄弟來到洛陽后可得小心行事。」
寫完以後就吩咐下人快馬加鞭加急送往長安，免得以後那些兄弟來到洛陽說錯話，無意中再招惹到李若影。
嘶，想起那次牛師贊跟秦懷亮兩人在街上看一個老漢雜耍，中途起鬨非得讓老漢身邊那幼子表演吐火吞劍。
老漢口中稱小兒還未學習這兩種技法，不能為他們表演，不如由老漢自己上場表演。
牛師贊跟秦懷亮還以為是這老漢不給二人面子，緊逼三次后見老漢還不同意，上前就是一頓老拳。
湊巧又被李若影這魔女看到，把他們一頓抽，就連站在一旁看熱鬧的程處嗣都被視為一丘之貉，抽了一鞭。
想起這些，身上的鞭印還隱隱作痛，為了生命安全，遠離李若影，遠離小魔女…
日頭西落，天色漸黑，幾朵烏雲聚在一起，下起了濛濛細雨。
上天為人間揮灑雨露，天空下權利最大，距離上天最近的皇帝，李世民也降下了屬於他的****。
從洛陽宮高大幽深的宮門內走出一名身帶聖旨的內侍，徑直朝關押著人販劉德勝的洛陽城縣衙處走去。
「敕曰：
人販劉德勝拐賣人口，致使多數子民受害，罪大惡極，夷三族。
洛陽城縣令廖偉和怠忽職守，就地卸職，免去爵位，全家即刻離開洛陽城。
洛陽城城門守將王博洋，私自開城門，放人販劉德勝出城，秋後問斬，全家流放嶺南，遇赦不赦。
欽此！」
跪在下方的眾官員領旨謝恩，還不免慶幸沒有連累到自己。
身帶枷鎖的劉德勝則是雙目直瞪，兩眼發圓。
夷三族，那就是上至親朋好友，下至孤寡遠親，近百人全體斬絕。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
跪在下面的洛陽城縣令王博洋也是雙目無神，今年三十有餘，早在武德年間就任職洛陽城縣令，可誰知今日竟被就地免職，全家流放嶺南，遇赦不赦。
「陛下開恩，陛下開恩啊，罪臣有負皇恩，還請陛下開恩啊。」
剛頌念完聖旨的內侍，對王德祥的哀嚎不動聲色，臉色不變，沖旁邊的護衛擺了擺手。
「還愣著幹什麼，去為王縣令更衣，陛下有旨，乃是即刻免去職位，你們還想抗旨不成。」
站在內侍旁邊的護衛臉色驟變，齊聲道卑職不敢，卑職不敢。
然後眾護衛來到王德祥跟前，嘴中說著「得罪了，王大人。」
手上的動作卻不停歇，三下五除二就將王德祥頭頂官帽和身上的外袍脫下。
另一方面王德祥的家人也被全部帶到縣衙外，陪伴他們的還有輛馬車和一些簡單家用。
至於王德祥家中原有的那些金銀珠寶和綾羅綢緞全部按罪臟處置。
也不得不說這王德祥十幾年的縣令沒白當，單獨黃金就從內宅抄出兩千兩，白銀更是有十幾箱，至於綾羅綢緞，更是數不勝數。
頌念聖旨那名內侍在看到從王德祥家中搜出的臟物時，口中連連念叨。
「還想指望陛下開恩，哼，流放嶺南已是便宜你了。」
小雨瀝瀝，清風也吹不動那打濕的旗子。
王德祥一家乘坐馬車被護衛押送出城，消失在夜色之中。
此刻在洛陽城內，還有一名女子正坐在客棧房間內的桌子旁。
手中輕握一支毛筆，在桌上那潔白的紙張上揮毫潑墨。
從畫上隱約中可以看出是一個男人的側影在與人打鬥，身形笨拙，但是畫的卻顯得那麼流暢，還帶有一點帥氣。
不錯，這女子正是沈默心心念念的紫衣女俠，李若影。
畫畫的同時，嘴角還透著一絲笑意，腦子裡也不斷的回想昨日與沈默相見之時的情景。
「這個大笨蛋，竟然連那人販都打不過，嘻嘻，還不得靠本姑娘幫忙。
就是有點可惜沒能告訴他我的名字，哼，都怪那該死的程處嗣，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本姑娘大顯身手的時候來。
不知道他有沒有認出我，有沒有跟沈默說些什麼，哎呀，要是讓沈默知道自己在長安城還有小魔女的稱呼他會怎麼想自己呢？」
正在李若影暗自患得患失的時候。
吱椏…
忽聽到房門聲響，李若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桌上的畫用絲綢蓋起。
轉身一看，原來是丫鬟紅梅推門而進，手中還托著一個木盤，木盤內擺放著這客棧所提供的飯菜。
「哎呀，紅梅，你這死丫頭嚇我一跳。」
見是紅梅，李若影放下心來，急忙將蓋在畫上的絲綢掀起，看看有沒有弄花自己的畫。
紅梅見李若影這羞惱的樣子，掩嘴輕笑。
「小姐這是畫的誰呀，莫不是昨日遇到的那沈公子，來讓奴婢瞅瞅。」
聽到紅梅的打趣，李若影小臉通紅。
「哼，要你管，你怎麼這麼晚才回來，讓你打聽的事情打聽的怎麼樣了。」
紅梅將木盤放在桌上，眼睛偷偷一瞄就認出這畫上正是昨日相見的沈默。
「奴婢這不是給您打聽好了嘛，您還別說，在洛陽城打聽別人可能還有些難，這要談起沈默少爺呀，那可是人人皆知。」
李若影見紅梅已經打聽到沈默的消息，迫不及待的問道。
「那這洛陽城的人都是怎麼說這沈默的呀！」
紅梅看著李若影迫不及待的樣子，嘴角輕笑，邊為李若影準備碗筷邊打趣。
「哎呀，奴婢一著急給忘了，沒想到我家小姐也會想念情郎，連飯都顧不上吃了，這要讓老爺夫人知道那還不得樂的合不攏嘴。」
李若影輕低臻首，然後刷的一下撲到紅梅身上，在她咯吱窩裡撓來撓去。
「你這死丫頭，還不快說，再不說本小姐撓你。」
「哈哈…哈哈…哈哈，呵…小姐，小姐，別撓了，奴婢這就告訴你。」
見紅梅服了軟，李若影這才收手，拿起筷子，邊吃邊聽紅梅講述今天在洛陽城打聽到的事兒。
「說起這沈默少爺呀，那可是…」
見紅梅還要作勢拉長音拖自己胃口，李若影伸手裝作要繼續撓的樣子嚇到了紅梅，紅梅這才停止作怪。
「奴婢今天出去一打聽才知道，這沈默少爺可不一般，自幼就學文習武，文采武功樣樣出色。
八歲那年跟這洛陽城的夫子論道，說起這夫子，小姐您還認識，正是以前在國子監的諸遂良。
沈少爺跟夫子論道時，那夫子就驚為天人，稱他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神童。
他潛心鑽研學問，習練武功，也沒聽說他去過那些風月場所，也就前段時間跟著程處嗣少爺去過一次，不過很快就出來了。
還有就是，沈少爺前段時間發明了一種叫做牙刷的東西，現在在洛陽城那可是人人皆用。
好像還製作了一種戲耍的物件，程處嗣少爺就是被這東西吸引才跟沈少爺交朋友的。
只是，今日並未見沈少爺出門，聽說是因昨日那人販掐死那個孩子所自責，今天早上都昏迷了呢。」
李若影雙手托頭，連飯都不顧的吃，認認真真的聽紅梅講關於沈默的事。
當聽到沈默跟自己一樣自幼學文習武時，心裡有種知己的感覺，眼睛也高興的眯到一起。
當聽到紅梅說沈默從小都沒去過那種風月場所，第一次還是程處嗣帶著他去時。
銀牙緊咬，纖細的手指緊握在一起，程處嗣，你給本姑娘等著！
最後又聽說沈默因昨日那人販的行為自責而陷入昏迷時，心裡有些後悔，早知道昨天就該狠狠揍那個人販一頓。
心裡有些擔心沈默，可是又不方便去探望。
該怎麼辦呢…
李若影小腦袋一點一點的，想來想去，想來想去，唉，有了。
雖然自己是偷偷跑到洛陽城的，但是也可以去找父親呀，讓父親去沈家探望探望，到時自己再偷偷跟去不就行了。
想到主意后，心情就變得很好。
突然聽得肚子咕咕叫，這才想起自己還沒吃飯呢，拿起筷子，吃了兩口就吃不下去了。
眉頭緊皺，小嘴撅起，這客棧做的菜怎麼這麼難吃，還沒家裡廚子做的好吃呢，最後皺著眉頭才勉強喝下一碗粥。
躺在床上，腦子裡想著明天見到沈默他見到自己會是什麼樣的表現，會不會很驚訝。
想著想著眼皮越來越沉重，最後陷入夢鄉。
第二天一早就睜開眼叫上紅梅，在街上隨便吃了點早餐，就朝李道宗在洛陽城的府宅而去。
剛來到李府門口，李若影就看見一名熟悉的家將在喂馬。
「馬叔，又在喂你這寶貝赤駒呀！」
喂馬這家將扭頭一看是李若影，還有些詫異。
「小姐，你不是應該和夫人後天一起出發嗎，怎麼現在就來這裡了，夫人知不知道你的消息，來的路上有沒有帶家丁護衛。」
李若影沖這家將晃了晃腦袋，擺了擺手。
「我給母親留了書信的，馬叔，您就別嘮叨啦，我爹呢，在不在府里。」
馬姓家將點了點頭，然後把手中的草料全部丟掉馬槽中。
「老爺在府上呢，小姐，不是馬叔說你，從長安到洛陽這麼遠的道路，你怎麼連個家丁護衛都沒帶，這要遇到危險可怎麼辦…」
李若影此時只想著儘快見到父親，然後讓李道宗去沈府看看那沈默身體怎麼樣了，根本沒注意聽這馬姓家將說的話。
「爹，我來啦，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李道宗正在書房看從長安送來的信件，忽聽的女兒李若影的聲音，還以為是自己幻聽。
等再看信件時，又聽見李若影的聲音，抬頭一看，正好看到在書房門口露出一個腦袋的李若影。
「小影，你什麼時候來洛陽的，你母親呢？」
「娘親還在家中，女兒是跟隨在父親身後一起來的洛陽。」
李道宗看著古靈精怪的女兒，想要責備，卻又不忍心，嘆了口氣。
「唉，來就來了吧，為父也不能再把你趕回去不是。
紅梅也跟著過來了吧，讓她去給你收拾收拾房間。
還有，小影，你們來的路上有沒有碰到什麼危險呀…」
李若影聽著父親的嘮叨，不住的點頭。
「嗯，嗯，沒有。
對了，父親，昨日女兒來到這洛陽城，好像聽說是發生了什麼大事，究竟是什麼事呀！」
雖然自己都親身參與了，還將那人販打倒，可是這些怎麼能讓父親知曉，只好再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去詢問。
「唉，提起這事那可真是說來話長。前天這洛陽城發現了一個人販，這人販親手掐死了一個幼童，逼死那幼童父母，還拐賣了不知多少稚童幼女。
昨天已被陛下下旨懲罰，夷三族。
對了，小影，這個抓到人販的人還與你有緣，正是你母親為你定下婚約的男子，沈默。」
雖然早已知道事情經過，但是為了不引起父親的懷疑，李若影只好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
「啊，沈默。他竟然抓到了人販，可真厲害。
不過女兒昨天還聽說他抱病在身是怎麼回事。」
李道宗聽完李若影的話，長嘆一口氣。
「唉，此子雖然抓獲人販，可是也將那被人販逼死的佃戶一家的死歸責與自己身上，集火攻心也就生病了。
為父正準備去那沈府探望探望，順便跟他父母商量一下你們的婚約該如何訂下。」
終於將父親引入正題，李若影暗自拍了拍胸脯，可真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