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之章（八十六）救人
「清醒者」，一直都是在暗中活動的，在普通人眼裡，他們不過是一些都市奇談、小說、電影的主角，這也是有史以來，「清醒者」一貫堅持的底線，無論各個組織、國家間的鬥爭激烈到了何種程度，都不能干擾到普通人的世界。
「我們，是見不得光的！」當一名「沉睡者」覺醒為「清醒者」后，這往往都是他們聽到的第一句話，也是跟隨他們一輩子的警告。
作為「清醒者」，他們擁有遠超於常人的能力，他們是生命進化選中的先驅者，但他們也是被陽光下的世界所拋棄的存在，因為這個世界，還沒有做好迎接他們到來的準備。他們是人類中的少數派，擁有強大力量的少數派，一旦站到檯面上，恐慌、質疑、不滿必定接踵而至，隨後就會引發敵意，甚至是流血的衝突。
眼看著四架直升機無所畏懼地衝進灰白色的世界，李飛心裡很不是滋味，美洲大陸上空的異象和「帝國」脫不了干係，這本是「清醒者」的事情，可卻把一大批不想乾的普通人捲入了其中。
「大家好！我們正在第一線為大家做報道！」甲板的桌子上，司馬律明的筆記本里正播放著記者在直升機上進行的報道。
「在尋求官方解答無果后，我們決定親自去尋求真相！在我兩側的窗外，能看到還有三家直升機同行，我們不是來自同一個媒體和頻道，甚至不是來自同一個國家和大洲。但，對真相的渴望和我們職業所肩負的責任，讓我們聯繫在了一起，給了我們勇氣！看！奇特的灰白色雲朵就在眼前！不時還能看到金黃色的光芒！我們要進去了！各位觀眾，祝我們好運吧！」直升機上記者的話語鏗鏘有力，透著股視死如歸的精神，很能震動人心，但接下來的畫面，就不太美妙了。
李飛看到直升機衝進了雲層中，報道的畫面里，景色也是灰白一片，在雲海中看不清任何東西，隨後，直升機上的通訊似乎受到了干擾，畫面變成了討厭的雪花，但還是能清楚地聽到直升機螺旋槳的聲音。
「啊！那是什麼！雲層里有東西！」
「靠近點！快拍！快拍！拍到了嗎？」
「過來了！過來了！」
「啊！救命！救命！」
「上帝保佑！」
「完了！我們完了！」
……
在記者和大概是直升機上其他人的呼喊中，報道結束了。
「李飛？」司馬律明看著一臉凝重的李飛。
「那雲里果然有古怪！律明，給你一個晚上時間，分析那段影像！看看能不能從中發現點東西！」李飛深吸一口氣，面色緩和下來，四架直升機上的人十有八九是活不了了，但他們用生命換來的影音資料，不會就這麼被浪費。
遠處的天空中，四團火焰，接連炸開，應該就是那四架直升機最後的結局了。
「羽遙！快！衝過去！」李飛大喊起來，他看到天空中落下了一團燃燒的殘骸，正向他們的方向衝來，暴露就暴露吧！管不了那麼多了！能救一個是一個！阻止不了他們，但有機會挽救，李飛毫不猶豫做出了選擇。
甲板上銀色的光芒亮起，遊艇晃動可一下，漂浮起來。
「李飛……」司馬律明看上去不太贊同去救人，又是懸浮的極速遊艇，又是異能，把這些展現在世人面前，可不是什麼好主意，但諸葛狐拉住了司馬律明，沖司馬律明搖了搖頭，使了個眼色，司馬律明這才注意到，李飛眼裡，滿是急切的激動。
「凱瑟琳，你行嗎？」諸葛狐先李飛一步問道。
「放心吧！不會有問題的！」血紅色的巨大蝙翼張開，凱瑟琳拿出一根黑色的羽毛叼在嘴裡，那是在梵蒂岡時，路羽遙給她的，三足金烏胸口的羽毛，能夠幫助她抵擋住火焰的傷害，也多虧了這根羽毛，凱瑟琳才能搭乘還原回本體的路羽遙，逃離關押她的地牢，而燃燒的直升機殘骸上的火焰，和三足金烏身上的比起來，又算得了什麼？
遊艇在路羽遙的操控下，飛速靠近落下的殘骸，凱瑟琳看準了時機，從船首的甲板上彈了出去，像一支猩紅的血箭，射進了燃燒的殘骸中。殘骸被凱瑟琳撞得散落開來，碎片流星般落在海面上，路羽遙控制著遊艇，在碎片的墜落區邊緣畫了一個漂亮的弧線，又繞了回來，凱瑟琳也抓準時機，回到了甲板上，兩個人的配合得天衣無縫。
凱瑟琳落在甲板上，懷裡抱著一個人。
「就一個？」李飛問道。
「嗯，唯一一個暫時還活著的。」李飛看上去有點失望，凱瑟琳是「血狼」，對生命相當敏感，她一眼就能看出一個人是真死還是假活，她說這是唯一一個，那直升機上的其他人，就絕無半點生還的可能了。
「能救下一個也好！臭狐狸，他交給你了！」凱瑟琳救下的人，身上的皮膚有大塊大塊的燒傷，人也處在昏迷狀態，李飛知道，沒有諸葛狐的救治，這個凱瑟琳口中暫時活著的人，很快就會成為一具冰冷的屍體。
「臭狐狸，你最好快點！」諸葛狐對凱瑟琳救下的人進行救治時，司馬律明卻催促起他。
諸葛狐不爽道：「你沒看他傷得多重嗎？急個啥急？」
「不急！我是不急！我們馬上要上國際新聞頭條了！你說我急不急？」司馬律明把筆記本的聲音調大，屏幕轉向眾人。
「天哪！那是什麼？」
「最新消息！我們剛剛目睹了到了神奇的一幕！一個看起來會飛的人或者別的什麼，似乎從墜落的直升機上帶走了一個人，我們還不清楚那個飛行生物的來頭和目的，它到底是天使，還是惡魔？」
「那艘遊艇，我們正在全力靠近，我很確信，在場的其他人也都看到了！那艘遊艇的速度簡直不可理喻！而且，它看上去是懸浮在海面上的！直升機上被帶走的人，也在那艘遊艇上！我們要靠近它，把事情弄個清楚！」
「難道超人、X—戰警真的存在？遊艇上的人，會不會知道美洲上空異變的內幕和真相？我們正用最快的速度靠近它！也許，一切的答案都將揭曉！」
……
司馬律明的筆記本上，正同時播放著數個新聞，而所有新聞的焦點，無一例外，都是李飛他們的這艘遊艇。
遠處海面上大大小小的船隻，密密麻麻的一片，蜂擁過來，搞得李飛滿臉黑線，老天作證，他讓凱瑟琳去救人，真的不是想做國際新聞頭條的主角，就是很單純的好心而已，有句話不是說：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嗎？他就是想儘儘責嘛！萬一讓這群瘋狂的記者逮住，他李飛和「夜翼」小隊，這簍子可就捅大了。
「臭狐狸，還要多久？」李飛急匆匆地問道。
諸葛狐豎起一根手指，鄭重道：「治好的話，一天！」
「我去！一天？我們哪有那麼多時間？」李飛快要哭了，海上的記者們在他眼裡，就是一群飢餓的老虎，「治好要一天，保住他的命呢？」
諸葛狐還是伸著一根手指，說道：「一個小時！」
「顧不了那麼多了！他在船上醒來也是麻煩！臭狐狸給你一個小時，保住他的命！然後把他放到救生艇上，我想那群記者，不至於不顧他們的同胞吧？」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讓這個人在船上醒來，李飛又要費神去編一個善意的謊言，解釋怎麼救他的，還是把他交給那些普通人吧！
在這時候，李飛異常地想念林薇兒，隊伍里有一個精神類能力者，那多好啊！一個大範圍的記憶干涉或者催眠，什麼都搞定了，何須弄得如此費神。不過，遊艇強悍的性能，多少彌補了沒有精神類能力者的遺憾。
懸浮在海面上的遊艇極速地前行著，它的後面，是一大批狂熱的跟蹤者，操縱遊艇不再是一項任務，而是一場貓捉老鼠的遊戲，路羽遙也在被追逐的刺激中找到了快感。小公主來了興緻，興高采烈地呼喊起來，操縱著遊艇，在海面上瘋狂地沖著。於是，李飛他們的遊艇，就這麼帶著一群甩不掉的尾巴，在美洲附近的海域上，繞了一個又一個的圈子。
繞了快一個小時，跟在後面的船一艘沒少，李飛抱怨道：「我去！他們的只是普通的船吧？哪來那麼多燃料？」
「你要是嫌麻煩，讓路羽遙殿下馬力全開好了！我保證五分鐘內，不，兩分鐘內，我們的尾巴全都會消失。」司馬律明坐在桌旁，悠閑地喝著飲料，看著新聞，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李飛明白，司馬律明說得是實話，以這艘遊艇所能達到的速度，甩開後面的尾巴，是分分鐘的事情，但他不能，他特地叮囑路羽遙將速度壓下來，為的，是方便等會兒有船能及時發現救生艇。要是尾巴沒了，他們把救生艇放下去，在茫茫大海上，救生艇上的人，還不是死路一條。
「要做無名英雄，就別老抱怨！」司馬律明悠哉地說道。
「我就嘴上說說！怎麼？不行啊？」李飛乾脆也坐了下來，反正路羽遙樂在其中，他也沒啥好擔心的。
「口嫌體直！」司馬律明低聲說了一句。
「揍你哦！」李飛揮舞著拳頭，準備反擊，旁邊的凱瑟琳卻叫住他。
「給你。」凱瑟琳拿出一盤錄像帶，放在桌上，錄像上有大片火燒的痕迹，「救人時發現的，順便帶回來了，差點忘記了。」
李飛拿起錄像帶，看了看，火焰已經燒破了錄像帶的外殼，裡面的膠帶也受到了損壞，把錄像帶隨意地丟在桌上，李飛惋惜道：「燒壞了，可惜。」要是完好的錄像帶，他們沒準能看到點東西，只是裡頭記錄的東西再珍貴，燒壞了看不了，那和垃圾就沒有區別了。
「自己能力不行，別怪東西差！」司馬律明拿起錄像帶，檢查了一番道，「給我一晚，我能把影像還原。」
「燒成這樣還能還原？你別忽悠我！」李飛有點不太相信。
「騙你是小狗！」司馬律明留下一句狠話，抱起筆記本和錄像帶快步走進了船艙。
「這傢伙，本性難改啊！」李飛苦笑，司馬律明做起事來，只問結果，管你感情還是其他，都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進入「夜翼」后，雖然有了些改變，但還是不能完全脫離這個作風。
「凡事有好有壞，起碼我們有了一個永遠冷靜的好軍師。臭狐狸，你那裡怎樣了？」眼下，這才是李飛需要擔心的事情，要和那幫記者玩貓捉老鼠，就要不停消耗魔力，這在無形中，增加了他們休整所需要的時間，李飛也不想路羽遙將大把大把的魔力浪費在這種遊戲上。
諸葛狐皺起了眉頭，凱瑟琳救回的人，傷勢太重，時間過去了一個小時，他還是不敢保證這個人能活下來。
「有幾成把握？」李飛艱難地問道。
「七成。」諸葛狐咬牙道，七成，是他最樂觀的估計，「多給我一個，不，半個小時的話……」
「好！那就再耗一個小時，羽遙，要不要換我來，你去休息下？」李飛不想讓之前的一個小時前功盡棄，多加一個小時，也無妨，但他還是要顧慮到路羽遙的狀態。
「不用！」路羽遙滿頭大汗，看上去卻很開心，「我要繼續和他們玩！」
「老大，我覺得，其實，可以讓小公主殿下不用那麼賣力了。」諸葛狐的話讓李飛有點意外，「之前要專註治療，現在還差一點收尾，我想，我可以分點神，來擺脫後面的尾巴。」
海面上，一艘遊艇正以駭人的速度在前行著，它的身後，跟著一大群各色的船隻，它們就這麼在美洲附近的海域里追逐了一個多小時，然後，很突兀地，這場追逐的遊戲結束了。
這場遊戲結束的是那麼突然，那麼讓所有人都無所適從。處在追逐者位置上的船都停了下來，他們發現，他們追逐了那麼久的目標，沒了，活生生地，在眾目睽睽之下，消失了，沒留下一點痕迹，就好像被一塊橡皮，從海面上擦去了。
新聞報道里一下炸開了鍋，來無影，去無蹤，載有飛人的神秘遊艇，再把它和美洲的天空聯繫起來，這絕對是一個爆炸性的新聞。